荒魂(五十四) 三0三团主力开始沿南岸向乌加河桥挺进,大虎和兰兰在前带路,途径二圪旦湾时,大虎和兰兰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月光下,那三间灰黄色的土房孤零零地佇立在那儿,没一点生气。 兰兰碰一下大虎的胳膊说:“我姐姐他们这阵儿在哪?” “也许在地卜洞里。” “我真想去看看他们。”兰兰说。 大虎扭头看着她说:“你干脆留在二圪旦湾吧。” “我?”兰兰瞪着他。 “嗯!你的任务已完成,和宋团长说一声就行。” “不不,我是一名战士,我要上前线,我要为云富报仇,为千千万万的同胞报仇!”兰兰一下激动起来。 “枪林弹雨的,危险呀!” “你以为我是个胆小鬼?” “不,是我耽心。” “让我锻炼一下吧。”兰兰说着偏头望着姐姐那间灰黄色的土房、不停步地向前走去,他们后面是一片沙抄抄的脚步声,很轻很轻。 乌加河哗啦啦地流淌着,月辉洒在河面上闪烁着银光。透过朦胧的月色,可以看到河对岸的突击队员们,正在快速行进中。 大虎着意从桂花的坟前走,脚步放得很慢很慢,当他走到坟头前,惊呆了,月光下,那坟堆前摆着好些祭品,坟堆上安插着一副小小的花环。那花环雪白,很精致,且秀气,花环在夜风中微微抖动。坟前还有一堆纸灰 “噢!她是真心的!”大虎情不自禁地叹道。杏子那音容笑貌便闪现在他眼前,新公中那次作爱的情景便回漾在他的眼前,情不自禁中两行热泪涌出眼眶。他没敢停步,怕影响后面部队的行军。兰兰几乎与他同时发现了坟前的一切,她并不理解大虎此时的心境,更不晓得花环的来历,后套人祭奠死者有做纸火习惯,那无非是些“一处院”或“半处院”抑或粘些牛呀马的,用来预示死者到了阴间会富有,活得舒坦,而用花环祭奠死者,恐怕跑遍后套也找不到一例。 “桂花姐坟上咋会有花环?”兰兰轻轻地问大虎。 “谜,是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大虎没有正面回答兰兰的问话。 离乌加河桥只有一里多地了,大虎还沉溺于与杏子那段离奇的故事中,看到那雪白而精心制做的花环,他心里涌起一般春潮,细细回味,愈发觉得那个日本女人有些神秘,有时让他偷偷动情。呵!杏子,你究竟是个什么女人? 隐约看到木头桥了,宋团长跟上来,指挥队伍离开河堤,向桥正商迂回,包抄过去。 桥面上有两个敌哨兵走动,桥北的碉堡披着灰白的月色立在那儿,射击孔黑洞洞的,里面没一丝光亮,敌人正在酣睡中。 部队利用芨芨林、哈冒儿堆做掩护,悄悄地向桥头摸近。 两个敌哨兵在桥上走过来走过去,叽哩骨碌说着什么。 大虎一手提枪,一手悄悄地拉着兰兰,随着宋团长往前摸去。再不能向前推进时,部队停下做着战前准备,等待着对岸摧毁碉堡的爆炸声。 机枪,步枪都架起来,瞄准着敌人以及那座黑森森的碉堡。 大虎和兰兰趴在一条堰道后,屏住气望着桥头上,那两个鬼子还在蹓跶,偶尔传来说话声,大虎偏过头看兰兰,兰兰也看他。兰兰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恐,做为一个女人,她还是头次领略战争的气氛,身临其境的庄严感与战斗前那漫长的恐惧感交织在一起,紧紧攥住少女那颗突突乱跳的心。她下意识也抓住了大虎的手,才感觉到实实在在的有了依靠。 大虎使劲攥着兰兰有些发凉的手,用镇静的目光安定着她的情绪。兰兰从他温暖有力的大手传递过来力量,以及那双镇定自若温情似水的眼神熔化了她,那种悄悄萌生的恐惧便渐渐隐退,内心充满幸福与自豪,还有那种投入战斗的虔诚与豪迈感。 “轰隆——轰隆——” 河对岸爆发一片火光,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中,只见突击队员个个如娇健的狍子跃过沙丘、铁丝网向碉堡冲去,喊杀声震天,日寇从美梦中惊醒,仓皇应战。 几个爆破手先冲至碉堡根底,点燃了炸药包,有的甚至从射击孔里投进了手榴弹,惊天动地的爆破声随着敌人碉堡冲天而起。火光里,只见碉堡成无数大小不同的块状飞上了天,瞬间跌落下来,河水中一片哗哗啦啦的乱响。 听到枪声涌出碉堡的一伙鬼子,呜哩哇啦地乱叫着,如切了头的瞎蠓往桥上退,企图过桥顺公路逃往五原城。 敌人乱纷纷的刚至桥中央,宋团长一声喊打。机枪、步枪和手榴弹一齐轰响,桥头一片火悔,鬼子纷纷倒毙,活着的向桥北退去,溅起一阵鬼哭狼嚎。 大虎的枪法那会儿已经很准,在宋团长下令开枪时,他几乎是第一个开枪的,他看到他所瞄准的那个鬼子应声倒下. “我打中了!”他向兰兰报喜。 兰兰忘了害怕,手舞足蹈。她亲眼看到敌人的碉堡在火光中飞上了天,亲眼目睹桥头上那伙日寇被纷纷击毙,情不自禁中拍起了手掌,这是她真正领略战争火光以及内容的唯一时机,她亢奋的不能自己。 “让我毙一个!”兰兰把手伸向大虎的枪托,争夺着枪。嘴伸到大虎耳根吼。 “你会打枪?”大虎高声问。 “学过,打不太准。”她的话音被枪声淹没了,她确实在动委会里参加过训练。 大虎溺爱过度,将枪移至她面前,指点着让她打,日寇与河北岸的突击队一阵猛打,力量悬殊支撑不住又往南突。 兰兰瞄准着桥北头晃动的鬼子,勾动了枪机,步枪在她手中动一下,枪声颤得她耳根发麻,周围枪声如炒豆一般,她辨不清哪个倒下的鬼子是她打的,她瞄着桥上乱窜的鬼子只顾勾枪,大虎给她装子弹。 “弟兄们,冲啊!”宋团长见时机已成熟,带领全团战士发起冲锋。战士们呐喊着如春雷滚动,向桥头冲去。 大虎由于关顾兰兰,冲锋落了后,待他们冲上桥头时鬼子已解决,乌加河桥进入我军手中。 “王大虎!” “到!” “通知电台,电告傅长官部,乌加河桥已拿下,鬼子全部歼。” “是。”大虎转身直奔河南岸芨芨林边的土圪洞里,口头传达宋团长的指示,报务员稍做准备后,手指摁在发报机的键盘响起嘀嘀答答的声音。 有一个班的兵力守卫着电台和一门大炮。 大虎传达完命令一转身撞到了兰兰身上“你咋也跑来啦?” “离开你,我害怕。”兰兰拉住大虎的手说。 “这会儿还怕?” “好多了。” “枪一响,就顾不上怕了,对不对?” “对对,没打响前,心里咚咚的,跳得可狂呢!枪响后,心反倒平静了,甚也不怕了。”兰兰说的天真可爱。 在返往桥头时,大虎搂着她的肩头,她偏过脸去看大虎,大虎探过头来亲了一下。 “哎呀!甚时候了,你还亲?”兰兰搡了他一把。 “怕甚?反正没人能看见。”大虎望着夜空下桥头那边晃动的人影说。 两人边说边回到了桥头阵地,宋团长正指挥爆破组准备炸桥,桥虽然是木头的,但要彻底摧毁它,还必须下到河里,把炸药包绑在桥柱上,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 十六名精壮的战士,站在河岸边,个个脱得赤条条的,每人怀里抱个炸药包,一壶水酒提拎到他们面前,一人半碗,咕碌碌地往肚里灌。 “听着,把炸药包绑在桥柱上,听哨声一齐点。” 十六名战士应着声,一齐下到河中。 冰冷刺骨的河水激得战士们直打冷战,他们向十六根桥柱分别游去,河中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响。 “绑好了吗?”片刻后,桥下有人喊。 “好了。” “都准备好啦!” “好啦!” “点,”随着吼声,哨子响起来. 桥下导火索喷射着火花,映红了河面,十六名战士忽拉拉地向河岸游回 兰兰看到那些赤条条的战士羞得不敢抬头。 大虎拉兰兰往安全处隐蔽,全团战士后撒了百十米。 一阵接连不断的爆破声,带着一片火光,木头桥炸飞了,桥上的敌人尸体被掀上了半空又纷纷落入河中,水响如潮。 月辉中只见桥面炸掉了,而桥桩却象一具具烧焦了的死尸栽在河中东倒西歪,怕敌人有利用价值,宋团长决定毁掉残留的桥柱,又去点了一回炸药包,但由于水下部分很深,没能毁掉,大虎见状走到宋团长面前建议:“把桥柱砸劈烂算啦!” “拿甚砸?” “用锤和锲,二财主圪旦油房里有的是油锤和铁锲,派几个会水的过河和我去取吗。” 听了大虎的话,宋团长当即命令几个会水战士随大虎去,大虎他们头顶衣裳游过河,赶忙穿上。为暖和身子跑步进入二财主圪旦,二财主圪旦离桥头只有半里地。 村里没一个人,油房门窗大敞着,进去一看,里面空空如也。被押回的群众曾关押在这里,大虎听金花说过,可如今门窗方佛被人踹开,说明战斗打响后,看押群众的鬼子自顾逃命,群众踹开门窗逃了。 大虎窜遍油房几间屋子,终于找到了丢在墙旯旮的铁锤和锲,锤五把,铁锲七八根,可以将就着用,他们飞快地转回河边,于是十几名战士又下到河水中,两人一组,分头砸劈桥桩,尽管费了好大劲儿,终究还是把桥柱砸得失去了利用价值。 宋团长指挥全团人马在桥南修筑工事,筑起了弓形桥头堡阵地,锹头不多,大虎和兰兰主动带战士到附近村子里去找、找来了大批工具。 修筑工事连夜进行。 午夜时分,忽见五原城上空出现三颗红色信号弹,划破了苍茫夜空,映红了大地,带着几条弧线缓缓坠下,紧接着便听到隆隆炮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好啊——总攻开始了!”宋团长首先欢呼起来,战士们跟着一片欢腾。 王福林 王福林,男,1951年生于内蒙古五原县塔尔湖镇,当过农民,教过书,八十年代进县城当过包工头。1989年参加工作,并在鲁迅文学院进修,1989年底任五原文联创作员,1992年就读于内蒙古师范大学中文系文学创作研究班,毕业后留任《文学与世界》副主编,后又调入《草原》编辑部任小说组组长,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主要文学作品有:中篇小说《良心楼》;长篇小说《荒魂》《河魂》《村魂》《凡尘》《少年吕布在五原》等十部作品。其中中篇小说《良心楼》获内蒙古“索龙嘎”文学奖;长篇小说《荒魂》改编成电视连续剧《五原烽火》,在中央2台播映。近年创作百万字的力作《女人的青春岁月》和《吕布》在网站连载,受到瞩目。退休后创作网络小说《土作家》《人生》约150万字。正在中国作家网连载。 柴米油盐百姓事,锅碗瓢盆皆文章。关注【黄土地文学】,体验有滋有味的生活。 你若喜欢本文,就在最后右下角点个“在看”让更多朋友看到哦! 声明:平台文章为原创作品。允许转载和责编,授权转载请联系平台编辑并注明来源:“黄土地文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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