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 Central Plains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作者 | 张小羊 原创 | 乡土中原（ID：gh_06d145e3125e） 九 小羊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短暂的成为留守儿童了，只是莫名其妙的感觉到成长环境宽松了许多许多，甚至连他偷偷把一大包糖精倒进家里吃水缸这样恶劣的事母亲都木有拿鞋底抽他。放暑假的第一天夜里，母亲终于对小羊摊牌了，不出外爷杨老头所料，小羊哭得惊天动地百折千转的非要跟着一起去，最后母亲用了大棒加胡萝卜的政策才镇压下去。
第二天眼泪汪汪的小羊和外爷外婆在村口把母亲和哥哥送上了早班车，闷闷不乐得踢着石头往家里走，只觉得清晨的知了叫甚是烦人，村口道路俩旁半人高的玉米也惹人讨厌，迎面碰见早起粘知了的小军小东兄弟俩也面目可憎，何况小东还兴灾乐祸的拍着手:呦呦呦！你妈不要你了，你哥去吃香香了。本来一肚子老虎娃的小羊挣开外爷的手和小东撕打起来。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也是常事，不一会儿小羊就消了气开开心心的跟着这兄弟俩去粘知了了。 村里在二郎庙上小学的有十几个，放暑假了基本上都不做暑假作业，反正暑假开学要换班级换老师也木有人检查，一味在村里爬高爬下的闹着玩，女孩子文静些跳皮筋抓石头子，男孩子是藏猫猫堆马绳，一边玩一边念念有词:“毛，毛泽东。东，东方红。红，红旗。旗，骑马。马，马克思。思，思大林。林，林彪。彪，彪你一嘴溏鸡屎，够你一家蘸馍吃” 在众多游戏里，小羊最喜欢的是藏猫猫，总是千方百计的藏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心惊胆战的躲到了坟园里的草丛中。小杨岗村的坟园就在村口，大概有百十个土丘，坟园里密密麻麻的长满了白杨树，遮天蔽日的甚是阴森，小羊胆子小，平时白天一个人都要绕路过去，这一次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断了，居然找了一个野草长得最茂密的坟，一头钻了进去。小羊听着小伙伴们一个个被抓住后的叹气叫喊声，听着风刮过杨树叶的哗哗声，听着后响午知了的嘶鸣声，也许是疯闹得太厉害太累了他不知不觉地沉睡过去了。 天快黑了，小羊还木有醒过来，杨老头和老蒋快要疯了，这是外孙不是孙子，真要出个啥事怎么给女婿交待？金蛋四舅发动大半个村子的大人去找，终于在坟园里找到了小羊，只是他已经发烧昏昏沉沉的。杨老头赶紧借个拉车，和金蛋四舅上大队部找赤脚医生春生，老蒋木有跟去，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觉得小羊不是生病，而是中邪了，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大坟头里埋着的不知哪朝哪代的杨家祖宗，老蒋气得不行，你个老死鬼别的不敢欺负，来欺负我外孙这个外姓人，于是老蒋一脚踩到坟头上，一只手指着滔滔不绝的开骂起来，这一骂就到月明星稀杨老头拉着小羊回来才结束。
杨老头给老蒋说木啥大事，就是受风着凉发高烧，吃个几天药就好了，老蒋这才放下心来，守着小羊到后半夜看还是高烧不退迷迷糊糊的，心里暗自嘀咕是不是骂错鬼了？赶紧点起油灯，从粮仓里把升找出来倒放到地面上，用粉笔和灶伙里未烧尽的柴火划了相交的黑白十字道，再用线穿个玉米籽垂直放在十字道中心的上方心里念着:是鬼哩走黑道，是神哩走白道...。果然玉米开始顺着黑道晃动起来，老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决定如果天亮后小羊还是迷迷糊糊的就再去坟头骂上一遍。 兴许鬼也怕恶人磨，第二天天刚亮小羊就醒来了，虽然有些低烧但已经不要紧了，只是还是身体虚弱下不了床。老杨头和老蒋怕他寂寞絮絮叨叨的给他讲村子里面的事，七外爷确诊是噎食病(食道癌)住不起院回来等死，老杨头还感叹的对老蒋说:你说老七，一辈子扣扣索索，连下饭的就吃都不舍得去吃？临老能得个让人吃不下饭的病！这老天爷还真是不长眼。 小羊不知道什么是噎食病，只是奇怪七外爷一个勤劳一辈子的老农民怎么会木有钱看病呢？！只是这么一想就放到脑子后面了，大声说:外婆，我上午还要吃鸡蛋挂面。外婆笑着说:吃，吃，赶紧吃了病好起来。其实到了第三天小羊身体就完全好了，为了多吃几碗病号饭装模作样的又躺了几天才下了床，听外婆说水渠从上头水库放水浇玉米，日溜沟子就跑到水渠边玩去了。 小杨岗村的闸门已经放下去了，渠里的水位逐渐升高了，公社给小杨岗村浇地的时间只有一天，村里的劳力们都守在自家的地头等着浇秋庄稼，玉米不比小麦，小麦只需八十三场雨即可，也就是农历八月，十月，来年三月，三场透墒雨都行了。玉米刚好在夏季播种生长，三五天不下雨，大日头下叶子立马就卷起来，所以夏天渠里得经常放水。
杨老头站在半腰的水渠里，看见小羊晃悠着走过来，立马脸色一寒:赶紧回家去！水都这么深了，危险八叉的。小羊嘟囔着:我又不下水，就是坐这里看看。水终于满槽了，杨老头赤着上半身，弯下腰一桶一桶地把水倒进挖好的渠沟里，他的周围都是赤裸上半身的男人们，同样吃力的动作，同样流着豆粒大的汗珠子。细水潺潺悄无声息的滋润着干涸的土壤，玉米的叶子慢慢的舒展开，水渠里男人们严肃的表情才逐渐放松一点。 十 暑假快要过完了，终于下了一场透墒雨。 雨是吃过黑上饭后开始孕育的，铺天盖地的大风挂的呼呼的，后半夜熟睡的小羊被惊天动地的一声炸雷惊醒，他揉了揉眼看看纸糊的窗户外面煞白煞白的，紧接着又是轰轰的雷声，雨滴打的地面噼里啪啦的作响。老蒋早都醒了过来。搂住小羊说：别怕，这是龙王爷要抓人了。小羊问道：龙王爷要抓谁哪？老蒋说:抓那些不孝顺的，坏良心的，你二外爷这样的人。小羊迷迷糊糊地听着，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早上醒来，风停了雨还是一个劲的下，杨老头不放心地里的庄稼，打个黄雨伞赤着脚到地头去了。小羊坐在堂屋里无聊地看着瀑布一样的雨水从屋檐上溅落。不大一会儿，杨老头回来了，虽然打着雨伞浑身也浇得湿透，外婆赶紧问他庄稼怎么样了，外爷说木米被风吹倒了几棵，不是太要紧，只是老槐树昨天夜里被雷抓了。小羊一下子来了兴致问：那二外爷死了木有？杨老头哭笑不得：没有，还活d得好好的。 上午吃过饭，雨终于停了，天气凉嗖嗖的，小羊一个人来到了村口，这几天他都要到村口转转，估计妈妈也该回来了。远远地一辆班车开过来，小羊嘴里念叨着:停，停，停。班车果然居然竟然真的停下来了。杨麟背着大包小包拉着大羊下车了，小羊一下子愣住了，突然灵醒过来，激动得喊：妈妈，妈妈飞奔过去。杨麟看着小儿子也是泪流满面，一把抱住痛哭起来，大羊有点木楞，从左口袋里掏出几颗糖果递给小羊：弟弟，你吃你吃。 回到家里，杨麟从包裹里掏出两瓶麦乳精递给杨老头：爹，这是您女婿买的。又掏出一匹布料给老蒋：妈，过几天了给您量身衣服穿。老蒋一边接着一边说：花这钱干啥呐？杨麟没有给老蒋多说话，扭头对杨老头说：我还买了几盒外地的烟，一会给金蛋四舅拿两盒，给我二爹拿一盒，给我七爹一盒，都是近一门的，出个远门不拿点东西不好看。老蒋有些舍不得：搭理那个无用相公干啥哪？你七爹噎水病死了，刚过头七。杨麟一下子愣住了，赶紧进屋拿出一裱黄纸对杨老头说：我得去给七爹烧张纸。
杨麟跑到新起的坟头上，也不顾地上泥泞扑通一下跪倒，撕天裂地的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偷偷打量四周，看见七妈来了，哭得更起劲了，七妈和她的儿女怎么拉都拉不起来，围观的村民都啧啧称赞夸着杨麟真是懂事，回来饭都没吃先给七爹上坟了。 小羊没有出去凑这个热闹，他还小还不懂得什么叫做逢场作戏。他看着明显变白变胖的哥哥是一肚子气，也不知道哥哥在部队吃什么好东西了。他问哥哥，你在爸爸那里吃肉了没有？大羊很是诚实点着头说：吃了，去的时候部队过什么八一节会餐，吃得红烧肉，可香可香了。小羊口水都要掉下来：还吃什么了？大羊想了想：还有大米。这也算是稀罕物，因为他们这里是旱地根本不产大米。小羊斜蔑着眼看着哥哥：我猜，你右口袋里肯定还藏着糖吧？大羊叹口气把所有的糖果都掏出来平分给了弟弟。弟兄俩坐在堂屋里尝着香甜的味道，大羊突然很神秘地对弟弟说：我有一次偷听爸爸和妈妈说话，说咱们快要转商品粮了，可能明年就要随军，到时候，你也能吃上红烧肉了。 小羊只是听进了哥哥的后半句话，他不明白吃商品粮对于他们这个家庭的重要性，想着快要吃红烧肉了，他的口水又不争气的掉下来。 待续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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