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无声之唇（组诗）

阳光真好

走在大街上

阳光真好

好得想起来就想变成

那只晒太阳的花猫

它不该躲避我

它有它的道理

正如我想靠近它

与它建立一种说不清的关系

大街上走着一些人

他们像我一样

喜欢阳光打在身上

我们为什么是陌生人

我真想拉住某个人的手

和他好好聊聊

我想对他说

世人皆孤独，且孤独得有理

正如我爱自己

也爱充满问题的人世

对于厌倦了生存者

我很想拥抱他

和他一起走一走

什么话都不说

什么都不想

就眯着眼睛

看一会儿太阳

谁都曾想要痛哭一场

穿着向阳花走在大街上的女人

挎着红皮包，经过一些人

并走向另一些

你说不出她终究是谁

但你会成为她不经意间的闲思

她将会于阒夜时分，为你伤感

你也有这样的时候

你为陌生人难过

哦，你爱她右手握着的玫瑰

—那也可能是一把青菜

你爱她白生生的小腿在裙裾下摆动

发出踏击水泥地的响声

你爱她在风中飘扬的长发散发出的香味

我们都一样爱着陌生的

某个真实的人

爱着渴望爱的人

因为孤独

谁都曾想要痛哭一场

中午时分在公园

棕榈树榕树以及别的树

树干竖起的坚实

用力与靠在树上休息的中年人

对抗并交换感受时

出现一大片沉默

他眼眸呆滞地看向更远处的树影

以及树荫下形形色色的人

他享受纯粹的栖息

尽管此时并没有诗意在心间流动

他可以躺下来

与泥土亲近，与小草交谈

也可以调整呼吸与心跳

想着远处走来一位善良可亲的女人

她不必太过靓丽，如果他爱怜

轮椅上垂首而坐的那位老妇人

就该有多情的女人爱他

以及像他一样伤感

且一样厌倦了叹息的人们

阳光打在你脸上

公园的小山高度有限

可喜马拉雅也高不过风

我们风一般走上去

又有风一样的力量

让我们交流

我说，自由比什么都重要

阳光也很重要

瞧，阳光打在你脸上

我们活着很可能不只在此时

也可能活在彼时

柴火也未必是从强到弱

也可能是从弱到强地燃烧

燃烧，你真的理解吗

进化论与科学也解释不清

我们为什么存在

并偏偏在此时交谈

因此，没有路的地方

会有看不见的路

人有看不见的翅膀

我们可以认定

没有罗马，没有北京

没有上千条道路

通往同一个地方

存在可能是个假设

我们并不存在

或者仅仅是在万物中发光

把群山投入夜色

我们需要诗

诗，不需要语言

试试用身体与桌子相爱

用目光梳理它带纹的长发

用手臂抱起它然后放下

我确信不是放在原处

时空会变，我会变

一件事和人结合

有上万种可能

例如我端坐在房间写诗

也可以站起来走走停停

可以唱歌，可以跳舞

不管桌子和房间

有没有耳朵和眼睛

说得绝对一点儿

没有诗歌就没有人生

也没有男人与女人的爱情

没有可以感受到的时空

可以安放怀抱中的事物

哦，我习惯走向远方

远方无诗

只把群山投入夜色

无声之唇

一排光头模特的裸体

而不是一排女人

它们从店门口一直站到店内

如外星球的宫女

它们没有眼眸

没有耳朵

不会问候我，你好

我是旁观者

店里的女式服装花花绿绿

我无法装成顾客随便进去

那位扎着马尾辫

正在为模特穿衣服的女人

扭头看到我，微微一笑

我感受到她以无声之唇

说了些什么

这让我无聊地想到

一首诗不是词的排列

是语言被创造的可能

有人

有人只是和像他一样的人交换电波

而在另一个星球接收到的

仅仅是太空无尽的蓝

有人厌倦了债务与疾病

有人放弃了怀疑与继续做个好人

有人渴望彻底活在死亡的诱惑中一了百了

你看，有人从高楼上跳下来

啊，仿佛他代表着你跳下来

但你难以理解他瓷器般的脆弱

与决然赴死的勇气

理解又如何

夜色中眨眼的星

愿你拥抱他

以及像他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