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鸟儿想它的娃儿了哦？！”天已黑尽，听到窗外鸟儿有些凄厉的鸣叫，老伴儿问道。老郑新购了一套开发商为“某大”的精装湖景阔宅，于今年初入住。相较主城闹市的花园洋房，夫妻俩更愿意呆在这里。这里开窗是绿水青山和广阔无垠的湖景秀色，静谧，空气清新，清晨雀鸟喳喳，夜晚虫儿唧唧……生活在这里，只有心旷神怡、其乐淘淘。从主城闹市回到这里又几天了。这几晚老郑总觉得有什么声音打扰到他休息。先前发现楼下近旁的儿童乐园，夜晚遇吹风，轻钢旋转“梭梭板”发出的金属碰撞声会影响到自己休息。所以，老郑晚上睡觉总是关紧窗户。夏天渐近，已适合晚上开窗睡觉了，且夜晚蛙鸣虫唧的合唱不正是大自然赐予的最好催眠曲吗？但老郑开窗睡觉的这几晚，中途老是被似在近旁的响动搅醒，爬起来往窗下望，又不见“风吹草动”，只好关严实窗户作罢。可有时即便这样做了，扰人的异响似仍没消除。“莫非是窗户密封不如从前了？不可能啊，刚入住不到半年的新房子！”辗转于卧榻上的老郑百思不得其解。这晚，关窗晚休的老郑又被一阵隐隐的异响惊醒，他侧耳细听，似有什么小东西踏步的声音在上方，且时有时无，时大时小。他突然记起刚入住时，有鸟儿“入侵”他的临时热水器排烟管，鸟儿在管内活动，发出的就是这种“踏步”声。老郑自语：“这卧室可没有什么管子啊，除了一个带网罩的新风出风口！”这是“某大”所建住房的特色，“室内新风系统。”老郑是不相信自己卧室的出风口里有什么东西的。记得接房后不久的某日，夫妻俩被一阵弥漫各房间的，关这、关那都没法儿消除的诡异的“嗡嗡”声搞得莫名其妙，最后发现是老伴儿做清洁碰到墙上的一个开关，致室内新风系统“误动作”，“嗡嗡”声就来自新风机的运行。老郑当日即拆除了室内过道天花板里的新风主机，并封死进、出风口。在他看来，“某大”的“室内新风系统”，不过是个推销噱头，是床上架床，瞎子戴眼镜……浪费电还噪声扰主！因为新宅属“旅游地产”，环境很“生态”，拆除新风主机后，老郑逐间屋检查各出风口端盖是否盖严了，过滤网罩完好否，生怕有“虫虫马马”借管道“肆虐”室内，——老伴儿最怕这些东西了！“'室内新风系统’各端口都没问题，那……”老郑蓦地想到：“是'室内新风系统’进风管里有鸟筑巢？但按理通到室外的进风口有网盖，鸟儿是没法儿进到管子里的，除非……”第二天一早，老郑通过新风主机进风口连接管，找到室外进风口位置。这进风口位于外墙两个卧室窗户间，不易发现，难怪一直未见而被漏查。这时老郑才注意到：连接新风主机进风口的进风管埋在两个卧室的隔墙上方，贯穿室内外。老郑去到户外，用望远镜仔细观察进风口。这一“望”即刻粉碎了老郑的“按理”臆断。他观察到的，是一个纯粹的“裸”进风口，即管口没有任何阻挡异物进入的装置——如网盖等，“某大”的“崇高形象”在老郑心里顿时跌落千丈！“在如此'生态’的宜居胜地，'门户大开’，长超3.5米，直径12厘米的进风管，必然成为鸟儿筑巢的绝佳选择！”老郑打开过道吊顶里先前已封好的进风管口，他自信这次他没有臆断。第一个动作就证实了他判断正确的十之八九：一根硕大的通向户外的直管，从里往外望，此时本应见到光亮，但老郑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一根长2.6米，权且用作捅棍的PPR水管，距完全进到进风管还有30厘米，就无法随手推进了，也就是进风管在室内堵塞段长达1米有余。老郑叫老伴儿在窗侧盯着管口，看他开始发力捅，会捅出些什么东西来，他希望老伴儿看到的只是些建筑残渣之类……捅棍在一点儿一点儿的变短，老郑是一推一抽忙得汗流浃背，直到老郑捆绑加长了捅棍，又把小铁锤紧固在捅棍前端，再行一阵狂捅后，才听见老伴儿喊“好像有东西要出来了！伴随一阵“哗啦啦”的跌落声，老郑眼前突然豁亮了——室外进风口的亮光强烈地透射到了室内端！赶到阳台，下望捅出的东西，夫妇俩一下惊愕了：枯草，残枝，杂屑，破鸟蛋，羽毛……仰天、俯地、侧翻的雏鸟——已毙命无疑，一大片摊在楼下的平台上……“早晓得是个大鸟窝在里头，还有这么多幼鸟，我就不忙'黑起’捅了，先睡到另一间屋去！有空再慢慢想办法……”老郑一脸的后悔、自责。“最后东西出来了才发现是个鸟窝，起先你捅不动，捅起那么费力，都以为是建筑渣渣堵到了……是鸟窝当然从外面掏好些，但人去不到哒嘛……老不弄通也不行噻，这间屋你睡惯了，头上一个大鸟窝，你怎么睡嘛？睡另外的屋，娃儿一家来了睡哪里耶？他们现在是经常来，那些鸟倒不像是刚死的，可能是鸟妈妈怕入侵者把洞口留得太小了，这么多幼鸟挤在里面，应该是遭捂（缺氧）死了的！”老伴儿温和的发表自己的意见，那“……不像是刚死的”猜测，显然是安慰老郑不要再过度自责了。最后，老郑找来一段“专业打孔”人钻墙洞的废弃物——合适直径的水泥柱节，塞进进风管，借助捅棍将其一端推至与外墙面齐平，再次封死室内端口，这桩奇葩的“闹觉”意外才算自我解决！因为“残害无辜生命”的罪恶感老是萦绕脑际，挥之不去，且这个鸟儿入侵进风口无网盖过滤保护的“室内新风系统”，最后致鸟儿“家破人亡”的事件，其暴露出的“某大”在房屋建造上的设计、施工、监督……方面的问题，无论如何都有必要提请新闻媒体予以关注。老郑请来自开播即践行“贴近老百姓”的当地电视媒体。这是记者开始采访的第一句话：“在一般人看来，捣掉个鸟窝，死几只鸟儿，这是个很平常的小事儿，你为什么觉得有必要打电话叫我们来作新闻报道吔？”老郑一脸严肃认真：“这绝对不是小事儿！绝对有请你们及时作新闻报道的必要！像我这种鸟儿通过'门户大开’的新风入口，在管子头筑巢安家的住户，这里不下几十上百家！你们的新闻报道，是在拯救无数生命，是在保护这里的生态平衡，是在维护人与自然的和谐这绝不是表面看上去的房屋建造缺陷那么简单！”记者：“依你看，杀死鸟儿的凶手是'某大’搞设计的？”老郑：“这是第一种可能！因为搞设计的或许根本就没有在新风室外进风口设置防外物侵入的网盖！从设计的进风口位置人去不了这点也看得出来！这种'设计’下，如果安装了网盖，新风系统使用时间长了，那个网盖因尘土、杂物等堵了——影响进风，影响新风主机正常工作，就像之前我遭遇新风机工作'嗡嗡’声，只是堵塞进风的是鸟窝——或坏了需要更换，人是没法儿去搞维修、维护的！免去网盖可以免去维修、维护，但就没法防止外物侵入进风管了，你说'某大’的设计是不是很幼稚、可笑、残破不全！”记者：“要是设计上有网盖设置，——我们暂且排开维修、维护不便不说，那你觉得杀死鸟儿的凶手是哪个耶？”老郑：“这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搞新风系统施工的人无疑！你也不必再往下问了，我告诉你还有一个可能的，也是最后、最关键的凶手——搞工程监督、监理、验收的人！如果有工程监督、监理、验收的细心把关，及时发现设计、施工问题，再完美一点儿，把户外进风口设计在人去得到，便于维修、维护的位置，这个鸟儿'家破人亡’的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滑动选择老郑手机里的报道用素材，记者突然在一张七八只雏鸟横尸平台的图片前停住了，默然良久，老郑见记者放下手机，双手合十，喃喃念出一句自己儿时读书似曾听闻过的句子：“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怀里永安它们的魂灵！” ①作者简介：曾钦富，笔名涧溪，国际奢华酒店高管，重庆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南岸区作家协会副秘书长。2017年9月出版长篇随笔《平民人生兼说酒店那些事儿》，先后在各刊物、平台发表各类文学作品数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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