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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金瓶梅讲演录 作者：黄霖 豆瓣评分：7.2 我的评价：★★★★★  本文作者：wu_chm 记得有一天，我照例在个人微信朋友圈里晒书，其中有一本书是《金瓶梅词话》，然而就是这本书，引起了很多好友“不怀好意”的留言，其留言的主要内容，一想便知……终于，在好友们的讪笑之下，我讷而不知其所言，干脆就不再回复了。 其实在现代便捷的网络时代，如果单纯为了获得感官刺激，我相信会有一万种方法，所获得的快感要比阅读《金》一书强烈得多，然而在公众场合，我可以毫无顾忌地阅读《红楼梦》，别人看到也不以为意，但倘若我读的是《金瓶梅》……相信各位的眼神当中，会有很复杂的构成了。 《金》书宣淫处甚多，这自然也是历来被禁毁的重要原因，然而如果就此而一叶障目，那就因小失大了，因为《金》书中不仅富含大量的生活情趣，人情世故，一种人情练达的人生智慧与感悟，更重要的是，作者在书中对当时的社会乃至整个传统皇权时代，具有一种不予言明的深刻批判，按照《金瓶梅讲演录》作者的说法：本书以西门庆为中心，对晚明社会有着深刻批判，及对于颓败世风的辛辣讽刺，同时书中还有着人欲与天理冲突中的悲喜剧。而且《金瓶梅》这部小说中广泛地反映了晚明社会中的宗教、迷信、习俗、饮食、服饰、医药、建筑等诸多问题，堪称一部百科全书式的作品，从这一点上来看，不遑多让于《红楼梦》一书。 比如说到生活情趣，书中第三十四回，西门庆陪应伯爵吃饭，吃的是： 红邓邓的泰州鸭蛋，曲湾湾王瓜拌辽东金虾，香喷喷油煠的烧骨，秃干蒸的劈鸡。第二道又是四碗嘎饭：一瓯儿滤蒸的烧鸭，一瓯儿水晶膀蹄，一瓯儿白煠猪肉，一瓯儿炮炒的腰子。落后才是里外青花白地磁盘盛着一盘红馥馥柳蒸的糟鲥鱼，馨香美味，入口而化，骨刺皆香。西门庆将小金菊花杯斟荷花酒，陪伯爵吃。 ——不知诸位读到这里有没有食指大动，《金》描写吃饭饮酒的一大特点，就是贴近生活，让人一看便觉色香味俱全，乃至腹中饥肠辘辘。而如《红楼梦》，很多时候书中描写的饮酒，却成了一桩高雅的活动，脱离了吃的主题，少了一点生活味道。 而书中的人情练达，则通过诸如西门庆等人的言谈举止活灵活现地表现了出来，比如他对下属的挥之即来颐指气使的态度，对诸多美人的无法按捺的情欲，对狐朋狗友们的的插科打诨，对待蔡京一干人等的事事小心万般陪笑，以及对买卖人的精明算计等，表现出了其人性的复杂。书中李瓶儿香消玉殒之际，西门庆悲恸欲绝，其情感绝非作伪，然而对待苗青案时的心狠手辣，却表现出他身上的残忍，在结义弟兄常时节落难时他的慷慨大度，却也显示出他身上的一些优点……《金》书终于脱离了非黑即白的传统中国词话小说的窠臼，开始表现出了人性的复杂，即使如潘金莲，也有着一些楚楚可怜之描写，如第三十八回，西门庆外出寻欢，久久不归，书中写道： （潘金莲）又唤春梅过来：“你去外边再瞧瞧，你爹来了没有？快来回我话。”那春梅走去，良久回来，说道：“娘还认爹没来哩，爹来家不耐烦了，在六娘房里吃酒的不是？”这妇人不听罢了，听了如同心上戳上几把刀子一般，骂了几句负心贼，由不得扑簌簌眼中流下泪来…… 我相信作者写到此处，心中是难免会有一些悸动的。 而《金》全书最深刻的，还是作者以高明的手法，不着痕迹地对传统皇权社会的深刻批判，以书中第四十七回的“苗青案”最为典型。苗天秀员外怀璧其罪，仆人苗青杀人谋财，终于被发现，然而就是这样一桩看似板上钉钉可以昭雪的案件，却在西门庆的安排下，黑白颠倒，按照《金瓶梅讲演录》的总结：事情从山东按察院，一直到蔡太师，再经万岁爷，致使罪犯终于逍遥法外，赃官受升迁，清官被贬谪。作者并无批判的描述，却让我们浑身发冷，这一时期的社会，已经是权钱万能的时代，书中的上流社会人等当真有起死回天之术，也因此，才能让西门庆之流胆大妄为，甚至说出“就使强奸了嫦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不减我泼天富贵”这等惊人之语，可见这时的礼崩乐坏，寻常的道德清规，已经对这些高官巨富无可奈何了。 然而究其根源，《金瓶梅讲演录》作者黄霖有着深刻的总结：《金瓶梅》中的皇帝不仅是打击正义、扶植邪恶的总后台，而且他本身就是一个贪财好色的恶棍。他为了满足私欲，营建艮岳，差人“往江南湖湘采取花石纲”，搞得“官吏倒悬，民不聊生”，“公私困极，莫此为甚”（第六十五回），而他因这一己之欲得到了满足，就“朕心加悦”，大加封赠，蔡京、朱勔等一大批奉承他的大小官员都加官晋爵（第七十回）……书中的皇帝大臣，佛僧道儒，妻妾奴仆，乡友旧邻，竟无一好人！《金》书作者用他阅尽人间百态之心，平和地写出世间的诸多丑态，他在饱尝过人世冷暖之后，终于在他的一角伊甸园中，精心耕织了他的诸多的人生苦短，万般的世态炎凉，以及看透天下风月之后的一种隐隐然的恬静回归。唐代诗人杜牧的“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堪称其最佳注脚。 而另一部真正堪称情色书籍的《肉蒲团》书中第一回的词，则更像是深刻表达出在剥离开浮盖在《金》书外表上的“诲淫放荡”标签后，其放眼天下，参透人生的情怀，词曰： 黑发难留，朱颜易变，人生不比青松。名消利息，一派落花风。悔杀少年不乐，风流院，放逐衰翁。王孙辈，听歌金缕，及早恋芳药。世间真乐地，算来算去，还数房中。不比荣华境，欢始愁终。得趣朝朝，燕酣眠处，怕响晨钟。睁眼看，乾坤覆载，一幅大春宫。 而鲁迅先生曾高度赞扬《金瓶梅》：“同时说部，无以上之。” ——诚如是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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