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医生,诊对病,才可能(不一定)治好病。诊断对了,明确了治疗方向。真正治好病,仍需随访,医患互动,找到针对每一个具体患者的优化治疗方案。同一种病,没有两个患者是完全一样的。都是高血压,适用的药物不同。但诊不对病,就根本不可能治好病。大方向错了,越治越坏。 因此,临床医学的基础是诊断学,而诊断学的基础是症状学。同一类症状,如胸痛、腹痛、发热......可有多种病因,不同的病因导致的虽可归入一类症状,但其特点各有不同,需要鉴别。了解症状靠的是问诊,是医患的沟通。问诊既是对病情的调研,也是医患情感的交流。 我行医52年,深感医学是“人”学。要诊对病,问诊环节是关键。要“四问”:一问病情;二问心情;三问生活方式、工作经历与事件;四问性格。 但近20多年来,随着大城市大医院医疗资源高度垄断的形成与不断恶化,大量本应在基层解决的常见病、多发病,一些普遍存在的病,病情稳定、诊断明确的患者,大医院为了创收,来者不拒,多多益善。使这些大医院的医生忙于应诊,一上午看50-100位患者。患者是“挂号起五更,排队几条龙,候诊几小时,看病3分钟”。医生问诊三言两语或“三句半”,主要看CT等影像与主要检验结果,快速做出“决策”。做不做支架,依据是影像血管狭窄程度(超过70%),而不是症状。如有无胸痛?有胸痛是不是与血管狭窄有因果关系的心绞痛?如果是心绞痛,是稳定性还是不稳定性心绞痛?如果不是心绞痛,胸痛的原因是什么? 我在北大医院工作23年,邵耕老师多次给年青医生讲:问清一位主诉为胸痛的患者病因,大多需半小时,至少15分钟。 大医院的医生因无时间问诊,渐渐演变为问诊不重要。而影像与检验技术的快速发展更新,更诱导医生诊病越来越依赖影像学与检验学结果。年长医生对一代代年轻医生言传身教,大医院医生对基层医生培训,都形成了日益固化的流程与模式,忽略了诊对病的基础之基础-----症状问诊。 医生的行为也影响改变了患者的就诊习惯。患者已熟悉了医生不问症状的诊病模式,终于排到诊号,见医生时,不再“诉苦”(讲症状),而是把一手提的一堆影像片子,另一手复印的病历和检验结果,双手呈上,请繁忙辛苦的医生挑些重点看看,给个说法了之。 症状学蜕变为影像学加检验学的恶果,不仅不能诊对病,不能治好病,而且由此引发了过度检查和过度治疗的严重后果,消耗了大量医疗资源和医源性焦虑、惊恐与抑郁,以及对患者身体的伤害。 例如给一些无危险因素,月经正常的中青年女性做完全无必要,而带来射线所致终身癌症风险的冠状动脉CT,甚至冠状动脉造影检查;对能打篮球、无胸部不适的不同年龄患者,因冠状动脉CT发现不同程度狭窄,包括慢性完全闭塞病变的患者做不必要的造影与支架;为无晕厥症状,做24小时动态心电图发现夜间心跳长间歇的患者做无必要的起搏器。 最近因支架、药物球囊先后集采,大幅降价,堤内损失堤外补,开始出现封堵卵圆孔的热潮,想方设法创收。 症状学蜕化为影像学加检验学最严重后果是不可能培养会诊治疾病的临床医生,而是训练出一代代把有疾苦的患病的人当机器修的高级技工! 这是临床医学的堕落与悲剧! 医学迫切需要回归人文,回归临床,回归基本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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