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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爹的腰忽然疼得厉害，不能动弹，只得送到医院。 远山赶到医院病房的时候，爹躺在床上，霞子正喂他吃荷包蛋。 “爹，他们又怎么你了？”远山进来就问。 “没怎么我，他们不敢了，是我自己没出息，猛不丁要命地疼。”爹嘴里咕噜着说。 “医生说腰椎滑脱了，得动手术。”霞子说。 “那还不是打坏的！” “那事儿先不说了，咱惹不起人家啊！”爹说。 霞子伺候爹吃完，起身去刷碗。她脸上又黄又瘦，眼圈有些红肿，眼睛呆滞无光；她脚步迟缓地走向门口，上身微微佝偻着，衣裤荡来荡去，显得肥大不合身。 远山忽然鼻子一酸，泪水几欲涌出。那个肌肤红润爱笑的霞子呢？她那水灵温柔的眼睛呢？她那丰满挺拔的身子呢？ 爹抬起手，朝儿子缓缓摇动两下，远山靠过来。 “这么个好孩子，这样下去就完了。”爹哽咽了，缓一缓又说：“天天躺床上，不吃不喝，不说话，不出门。你看看她，还有一点儿原来的样儿不！一听说我住院，她二话没说，爬起来就跑来了。伺候我吃饭喝水，还端屎端尿……跟她说话，她就哼哼一声。昨晚上她坐床边上，一动不动，一句话不说，整晚坐着，也不睡。她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孩子？这回趁着她来县城，你带她找医生看看吧。人家对咱有恩，咱对不住人家啊！”爹说完，颤颤地抬起手擦眼泪。 护士进来问：“你是大爷的儿子吗？” 远山点头说是。 护士说：“你去交费吧，先交两千。” 远山答应着。等护士离开，爹朝儿子摆手，说：“不交，没钱。在这里打个针，止住疼，拿点药家去。” “有钱，我不是月月发工资嘛。”远山说，“医生说怎么治咱就怎么治，治不好不回家！” “你哪来的钱，工作没几天。再说，你的钱得留着娶媳妇，别瞎花。我无所谓，你带霞子好好看病，年纪轻轻的，日子还长啊！”爹说。 远山心里划算，大四的时候替考挣的钱还有一千露头，再凑一千就够了，可是向谁借呢？ 霞子进来说：“护士来催费了吧，我手里有五百，还是远山哥寄来的，我也用不着，一块儿交上吧。” 远山说：“我有钱，一个月工资两三百块，还用你的钱？” 爹说：“霞子，你的钱自己好好拿着，叫你山子哥带你看看病，拿点药。什么事儿都别多想，你好了比什么都强。好孩子，听话！” 霞子表情僵硬地笑一下，说：“其实我没病，就是打不起精神，什么事儿也干不了。今天觉得好多了，您放心吧。往后我保证天天早起，好好吃饭，不再躺着了。唉，想想自己真不是人，年纪轻轻的什么都不干，叫老人操心，都成废物了。” “霞子，别瞎说。”远山心里一阵疼痛，“你确实没什么病，别胡思乱想，好好调理，生活有规律，过段时间来城里找个工作去上班，什么都好好儿的！” 高远山走出病房，来到医院前面的小花园。当务之急是给爹凑够两千块钱的住院费，他相信总会有办法。他先想到学校里几个同事，可是相处还不到两个月，都不是太熟，交情远没到可以借钱的程度。 城里的同学呢，毕业后也没怎么联系，据说王小东现在财大气粗，他爹利用县城扩张的机会，把企业做成企业集团，号称全县首富。可是他不可能跟王小东借钱，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高三时候的事还历历在目，他永远不会再跟王小东有交集。 那就回村借？可是跟谁借呢，怎么开口？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村里都知道你有钱了，还得回来跟这些穷邻居借，借了以后在村里还抬得起头吗？再说，村里人手里也没几个钱呀！ “小伙子，你有什么事儿吧？”耳边忽然飘来一个温暖柔和的声音。 远山转脸一看，离他几步远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斑白的短发朝后拢着，纹丝不乱，手指上夹着香烟，小而有神的眼睛充满善意的关切。 远山朝她点头笑一下。 “小伙子，你要信得过大娘，大娘就给你看看，指点指点，说的对也罢不对也罢，大娘不收你的钱。我是看你人才难得，大娘我走南闯北相面算卦二十多年，没见几个有你这么好的面相！” “谢谢，”远山朝她摆摆手，“现在我不需要。”说完心里就有点后悔，难道他现在不需要有人指点帮助吗？ “小伙子，别看我是个不起眼的老太婆，达官贵人可是见了不少。县委县府各大局的领导，著名企业家百万富豪，都把我当座上宾，不断地请我共商发展大计。南山集团王世财董事长你知道吧，他昨天还请我过去，新上一个项目，请我观看观看。” 王世财，不就是王小东他爸吗，全县人都知道。远山几乎要走过去坐到“大娘”面前的小马扎上了，可是，她说得再好，能帮他解决爹的住院费吗？遇事不赶紧想办法，竟想求助一个算命的老太太，真是无能又可悲啊！ 一辆黑亮的轿车停在花坛旁，下来一位头发油亮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径直朝“大娘”走来。 远山松一口气，总算解围了。 “钱大师您怎么在这里啊，风吹日晒的犯得着嘛！上车吧，我爸在华盛酒店等您呢！”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说。 “嗐，我就想出来吹吹风，还劳烦王总亲自过来接！”“大娘”说，“刚跟这位小伙子聊了两句。” 王小东？正是那小子！远山条件反射般的站起来，转身就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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