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山丹峡口村:寻找丝绸之路上最后的原生态古堡

 陇史荟王文元 2022-07-06 发布于甘肃

山丹峡口村:丝绸之路上最后的原生态古堡

夏日,河西走廊中部,蓝天白云,车轮飞驰,瞬间就划过了千年岁月,将我们从现代都市,带到了一座沉寂了五百年的古城堡中。这就是丝绸之路上,最后的原生态古堡——山丹峡口古城。

寻找山丹峡口古城!这是,一次不期而遇的相逢,也蓄谋已久的寻找,更是“您好!路易·艾黎”网络媒体主题采访的意外收获。

1.十二年前我有一个计划——寻找峡口古堡,

七八天前的一个中午,忽然,接到中国甘肃网张振宇总编辑的电话。电话中他说,正在牵头举办一个大型网络媒体采访行动,邀请我参加。算一下时间,没有相互冲突的活动,便当即答应了。

张总编辑是一位痴迷于文化的媒体人。这些年,他们组织了诸多的大型文化活动,为弘扬甘肃文化,宣传推介丝绸之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我也多次参加他们的文化采访活动。

电话中,他只是说,周一,去山丹,三四天时间。其他的,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中国甘肃网多年来组织了数十次大型采访活动,有着丰富的经验,谜底到时候自然会揭晓。果然,周六下午,就收到了微信,接着被拉到活动群,然后就是各种通知,各种注意事项,自然也有他们精心准备的各种活动资料。

听说去山丹,我就心动了。我在河西走廊长大,山丹也去过多次,不陌生。五六年前,参加重走路易·艾黎之路也到过山丹。不过,对于山丹,我有两个遗憾,一是没有找到周小泉先生故居;二是没有去峡口古城。

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抽个空,寻找这两个地方。抵达山丹后,我的寻访计划就开始了,先是通过宣传部的马良德兄,联系了周小泉故居的相关人员,约好了时间。第二天早上六点,我徒步四千步,穿过山丹县城,寻访了明代关陇学派大儒周小泉的故居。关于这次寻访另有文章叙述,这里不再赘言。至此,就剩下峡口古城了。

28日上午是启动仪式和众多采访。下午,采访依旧是深入田间地头,进入高科技农业。我正好有两三个小时的空闲。于是,我们一行就悄悄踏上,寻访峡口古城之路。

寻访文化遗迹,往往需要看缘分。有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就会让寻访搁浅,等再次去的时候,已经是多年以后了,有时甚至是永远失之交臂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峡口古堡在山丹县老君乡境内,看起来似乎不远,距离山丹县城大约43公里。然而,这座古堡名气颇大。这些年更是声名在外。十二年前,搞纪录片的王鹏兄就曾计划在这里拍个纪录片,我为此还搜罗过资料,准备去寻访。不过,没有成行。没曾想,这些资料,居然用在了这次寻访中。

可见,文化遗迹的寻访是需要缘分的。

2.河西走廊的蜂腰地带上,

五百的西北风,催生出最原生态的古堡

出山丹县城,沿312国道,往东,就可以找到峡口古堡。这是导航上的显示。具体能不能到我心中没底,有些惴惴。以往,我的寻访都要请当地的朋友带路。这次时间紧,就没有找当地朋友。

赤日炎炎,天低云密,举目四望,皆是辽阔的戈壁与农田。此刻是河西走廊最美的时刻。天蓝得让人心惊,大团的白云,密密麻麻,在我的头顶飞过,似乎伸手可掬。在夏季,在河西走廊,仅凭这些云彩,就足以迷住无数游客了。

这里,就是河西走廊的蜂腰地带,走廊的南北两山,相距大约二十公里。两山如同两条潜伏而来的巨龙,在这里遥遥相会,似乎要碰撞而起,形成飞龙在天之势。

沿着国道,走不了多久,就遇到了重载车长龙。据说这些都是运煤车。我们车穿行在重载车的缝隙中,东拐西拐,曲折中前行。超过一个车队后,对面又来一个车队。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们离开国道,看路边的牌子,似乎进入了封禁区。顺着公路,跨过天桥,然后下一个坡,汽车飞驶着进入了封禁区乱草丛中。走不远,古堡身影隐约可见,这正是我们的寻访目标——峡口古城。

距离古堡,有点距离的地方,是一个工地,似乎是在修管理点。此时,路也变了,了彩虹路。顺着彩虹路走几分钟,就到了古堡前。下车,五百的苍凉,就扑面而来。

峡口古城,由来已久。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三四千年前,当年的游牧民族在古城周围的山谷中留下了大量的岩画。这说明那个时候,此地已经是蒙古高原游牧民族的南下通道了。霍去病夺取河西走廊后,汉王朝经营河西走廊,为阻断游牧民族的南下,先后设立河西四郡,修筑了汉长城。

这个位置,南北两山夹峙,南为焉支山,北有硖口山,两山间的距离仅20000米左右,为河西走廊的蜂腰地带,也是截断河西走廊的最佳地段。大汉王朝自然不能放过。汉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置张掖郡辖县之一日勒古城,并置有都尉,防止匈奴入侵。显然,这是比较高级别的军事建制,随后又在这里设立城。《汉书·地理志》记载日勒都尉驻扎在泽索谷。这一点很令人费解。当时,汉军在长城沿线设立的驿城堡鄣亭多,唯有谷的称呼很少。如果非要用游牧民族的泽索谷称呼,至少也要选个华美辞藻组成的汉字名字。如从“敦薨”变敦煌,就是如此。不知泽索谷究竟有何来头。

唐代陈子昂曾抵达此处,赋诗一首,至今还流传。垂拱二年(686年),陈子昂随左补阙乔知之军队征同罗、仆骨,经删丹(今甘肃山丹),次张掖河、甘州守捉、同城,到居延古城和居延海。陈子昂途经此地时,曾写下一首诗。关于这首诗和陈子昂的故事,容我以后再说。

站在城堡前,眼前的这座古城,已经满目疮痍。城墙早已是千疮百孔了,但城门洞却顽固地矗立了五百年之久。沿着不长的砂石路,走进城门洞。瞬间,就凉快了许多,青砖白灰,苍老斑驳,不知有多少军人商旅从这个城门洞穿过,匆匆奔赴前方。

五百年前,大明王朝的守军遗留下的古城,又让五百年时光,磨去它们的棱角,留下的是让人感叹的苍凉。

城门洞的入口处,有当年守军的值班室,简陋狭窄,只能容纳两三人。人数虽然不多,但也在这里枕戈待旦,时刻警惕。五百年后,当年的守城大军,早已风流云散了。只留下这个值班室,让后人凭吊。

穿过城门洞,古城五百年的往事,就呈现在我们面前。

3.城墙拐角处,

一座半面墩,我忽然发现了一个秘密,风

过城门洞,就进入了城内。五百年的岁月沧桑,就那样赤裸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明初,徐达平定西北,冯胜等人收复河西走廊后。这座古城便开始了它跌宕起伏的历史。在这之前,它的历史只是文字中展现。从明代开始,它的五六百年的历史,则是我们能触摸和看到的历史了。

峡口古城地处甘凉古道细如蜂腰之地,所以此地有“甘凉咽喉”之称,这是一座修建在明代的古城堡,位于甘肃山丹县老军乡峡口村,略呈方形,面积198400 平方米,城址东北与明长城连接。

对照我曾收集的资料,它的形制如下:古城南、北开门(多说,东西开门,按理应该是东西开门),城门砖砌,并筑瓮城。北门外连接外城,南门外有厚3米、面积3000平方米的火硝废渣堆积。明清两代于此置游击营,后设守备、驿站、递运所等于城中。城中央存清建关关帝楼,楼东南关帝庙(今村小学)存光绪七年(18881)所立石碑,记征粮草及屯兵事。古城残存西南和东北角墩、北门西侧马面及部分残垣。

走进古城,一条长街纵贯全城,连接东西两门。东门直通石峡峡口,西门与西城相连,北边紧依长城。这条长街是全城的中轴线,将城内的民居、衙府、寺庙、店铺、营房一分为二,井然有序。整个古城城垣高厚,夯土墙体,要害地方城砖包裹,城上雉堞、裙墙完备,城下壕沟环绕,瓮城防护城门,马面突出拒敌,气势十分壮观。再加上,周围的烽燧、城堡,构成严密的防御体系。据考证,它与新河驿、定羌庙、水泉子驿等驿站相连,辅以列障、熢燧,构成了严密的长城防御体系。同时,古城也具有官吏接待、军粮供给、通邮通商等功能,可以说,多个部门在这里集中办公。

在五百年的沧桑岁月中,无数人从这里经过,林则徐走过,左宗棠走过……公元1553年(明嘉靖三十二年),大明刑部郎中陈棐巡视河西防务,途径峡口古城,见此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便欣然奋笔写下“锁控金川”四个大字,刻于巨石之上,其字大如斗,现已成为峡口古城的一处人文胜迹。

沿着长街前行,这是城内的主干道中轴线,横贯整个古堡。这也是,古堡内最最繁华的街道。如今,大道两侧的店铺人家,早已是人去屋空了。只留下满目的残垣断壁,残砖断瓦,很有点伤心秦汉经行处的感觉。

瞬间,这里的苍凉,就感染了我。声音低了,脚步轻了。也不敢乱走了。

古城内,房子破败不堪,院墙高高低低。有的地方,甚至连院子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堆着瓦砾院落。我们穿行在这些残垣断壁中间,一会儿发现一截青砖,似乎是明代的城砖。一会儿,发现了某个器皿上的一部分,或许当年将士们腌酸菜的坛子的一部分。走着走着,一个院落中忽然传来,狼狗的叫声。于是,我们便赶紧又回到了长街上。

抬头看时,却到过街楼。过街楼横跨长街,下面是夯土包砖的基础,上面斗拱飞檐的庙宇,只是我们无法攀登上去。这是一个具有攻防性质和教化性质的双重建筑。这应该就是资料中说的关帝楼吧,难怪它二楼的匾额是“威震乾坤”。

这里座建筑,应该是这座古堡的中心位置,或者说城内的要害部门都在此地附近。因为这是这座过街楼的特殊性决定的。控制了过街楼。至少就控制住了一半的古城,利用巷战,可以将游牧民族的骑兵,控制在街道上,限制他们的优势。

穿过过街楼后,往前走不远就是古城堡遗址,这个地方应该是这座古堡的瓮城位置。一来它突出在城墙之外。二来它的左右两侧不远处,就是两个烽火台样子的建筑,这应该是古城堡两个角墩吧。

沿着城墙,我们来到一处角墩位置。这座半面墩。当年完整的墩台,只剩下了一半了,只是依旧高大,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让人不敢站在下面。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古城高大的角墩,变成了半面墩呢?显然,不是人为的原因,或者自然风化剥落的原因。从半面墩的形态上,我们发现制造半面墩的凶手是——风。

揭开这座古城之谜,我们发现它的兴亡和生态密切相关。

4.洪武年间,明军用陶瓷罐,

修建一条引水渠,决定了古城五百年的兴衰

读史使人明智。翻阅史书,我们发现,自古至今争夺河西走廊,其实就是争夺河西走廊的水源地。两千年前,汉军收取河西走廊,修筑汉长城,驻扎了十八万人的大军。他们修筑城池,屯驻大军,往往是沿着河流、以及河流的绿洲设防。失去水源地匈奴人,要么集中大军死磕,要么乖乖退走。

可以这样说,当时,汉匈双方争夺的就是对河流和水源的控制。这其实,就是一场两千年前的生态之战。

这座古堡的选址也是从两方面考量的。首先是攻防,它的位置极佳,距离大山不远,控制了进山出山的路,也阻拦了游牧民族骑兵的展开。可谓是,卡在咽喉要道上。不能不说,当初修建者,在选址上花费了大量心血。

这座古城在明万历年间被修整过。这次整修的时间和景泰永泰城的修建时间相差不多。它们的规制应该相差不多,都有”营“字,永泰城驻军是永泰营,峡口古城的驻军则是峡口营。有人考证,这里驻军占了当时山丹卫的很大一部分,可见其位置的重要。

为了便于防守,取消了北门!按照明代古城堡的建设规制,古城内应该是五脏六腑齐全的。其实,就是古城的各种管理和生活设施。纵观甘肃明长城沿线的古城堡,人们发现奇怪的现象,多没有北门。比如永泰城、大靖城、兰州城等等。这究竟是何缘故?

因为北门往往要直面游牧民族的骑兵的冲击,为安全起见,北门往往是假门。人们往往在北门外修建一个瓮城,瓮城有门,而北城墙没门。有的城堡,甚至连瓮城的门都取消了。同时,为了加大北面城墙的防御力度,又增加了北城墙的马面密度。

在第二方面,就与自然如何和谐相处。古人在修建时,费尽心血,暗合自然,处处体现了对生态重视。我们在古城内漫步,看到一截沟渠系统,草长得特别茂盛,这应该是就是古堡引水系统吧,想不到还在发挥作用?而在其他地方,则有几处水井。显然,这座古城是三系统供水,除了引水沟渠、水井外,还有收集雨水的涝坝和池塘。

古城的引水系统令人惊叹,它至少用了五百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水源是新建城堡的第一要素。明洪武年间,最初筑城时,人们就想了一个巧妙的办法,埋设了暗渠,他们从焉支山北麓瓷窖口埋设陶瓷管道道至峡口,引雪水入城。这套供水系统让古城内的军民使用了五百多年。到了清中期,河西走廊的生态环境发生了变化。林则徐曾这样写道:脂山无片脂,玉门不生玉,荒戌几人家,如棋剩残局。可见,此时古城已经很荒凉了,显然生态系统发生变化。光绪年间,硖口都营司曹紫佩,率军民凿之,筑渠引水入城,算是暂时解决了饮水之困。这说明,明代引水渠已经被废弃了。但,这些修建的引水终究不能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缺水依旧没有改观,这样导致古城的居民逐渐就搬走了。

赤日炎炎,烈日当头,转了一个多小时,我们也有些吃不消了。离开半面墩,穿过打麦场,就是古城边的新农村了。于是,沿着水泥路,往前走。没想到,有意外惊喜,村委会边上,居然看到了一个瓜车。

我们大喜,赶紧买了一个大西瓜,又劳烦村民帮忙切瓜。村民很热情,一位老人家,从屋里来拿出菜板菜刀。于是,我们瓜车边,切开大西瓜和乡亲们分而食之。在烈日树荫下,听他们讲古城的往事,讲古城变迁,讲他们和古城点点滴滴,看着小朋友,笑逐颜开地,吃瓜……

河西走廊,五百年岁月沧桑,巨大的生态巨变,就在我们的笑谈中,一笑而过了!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