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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生我们姐妹比较迟，我二十岁时，母亲已经快五十，在那个年代算晚生了。那时农村实行家庭土地承包不久，我们家的孩子又小又多，母亲怕田地没种好，一大家的人没饭吃，因而总是很辛苦地早出晚归，忙田地里的农活。特别是七八月的双抢季节，气温极高，大地炽热，白天根本做不了什么事。她总是抢早，每天五更不到就起床割谷扯秧插秧，晚上九点十点回家也是常有的事。 双抢季节母亲不但要受田地里的苦和累，做完农活回家还要做饭一家人吃。洗衣服、挑水、扎耙子、打猪草、喂猪食，忙得象旋转的柁螺一刻不停。养家的艰辛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在我少年时，记得有一年双抢，天太热，母亲中暑晕倒在割谷的稻田里。几个大人急忙跑过来，将母亲抬到荫树脚下，掐人中，喂十滴水，摇蒲扇吹风，忙了好一阵子母亲才缓过气来。大人们抢救母亲时，我就在旁边，不知怎么我没有哭，也没有落泪，傻傻地看着。 事后，同村的一个妇人，指着我说，你妈都快累死了，你怎么一滴泪水也没有呢？似乎是说我不心痛母亲，不爱母亲。其实我忍了好久，一颗心绷得紧紧的，不知有多么害怕。那人说完，我的双眼不自觉地已泪如雨下。 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过去叫儿种，从小父母养得贵一些，姐妹们也让着我，自己自然也多了分娇气。 有一次母亲带我到田里媷秧，不记得是母亲说了什么，惹我生气。我那懒虫子长了出来，借此撒性子跑到田边坐着不干活。母亲也不叫我，她一个人做。好久后，旁边田的许伯伯看不下去，过来对我大声吼叫，骂我。大概是说母亲生了五个孩子，到现在已经五十多了，还在田里做活，你看村里面还有几个象她一样劳累的。我一想，是哈！象母亲这么一大把年纪的妇女，村里还真没有几人继续干农活的，大都只干家务事了。 我象被人抽了鞭子似的，迅速从田梗上跳到田里。母亲在我前面不远处，边干活边抽泣着。我那个自责啊！ 村子里有一个土台，几乎隔不了几天就会有一个村妇站在高台上，对着炊烟袅袅的农舍，大声地哭喊怒骂，而事情无非是谁家猪拱了园里的菜；晾晒的腊鱼咸鸡被谁家的猫偷吃了；孩子的铅笔书包掉了……。而在我印象中，母亲好象从来没有上过土台子，也没有和任何人吵过架，她也吵不了架，更从来没有大声地责骂过我们。 母亲虽然累或有委屈，但她简单容易满足，容易找到快乐，特别是看到那一群自己的孩子，就忘了生活的苦与累。伤心和委屈第二天就找不到了，看不到她隔夜的忧愁，是个直性子。 多年以后，每当想起母亲持家养家的辛劳，和即便生病也从不叫一声苦，喊一声屈，坦然平静地面对一切。就如同秋夜里的月光，静寂而又安祥，让我安神静心，不急不躁。默默地给了我智慧与力量，也让我明白一个成年人的担当，是多么的可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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