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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训洋作品:生活,就是一地鸡毛

 施训洋 2022-07-08 发布于安徽

 

生活,就是一地鸡毛

文:施训洋

“爸爸,你高兴呀。”

“爸爸不是在高兴吗?”

“你这样子就不是高兴,这样子才是高兴。”

儿子伸手来掰我额头的皱纹,任凭他怎样用力,也无济于事,抬眉皱依旧。他很不乐意,说我不听话,他哪里知道这是天生的。

熟悉的人都说我像极了我父亲,也就是遗传基因多来自于父亲。就说这抬眉皱,我父亲就有,不单如此,父亲额头还有两个非常显眼的骨头包,我额头也差不多要出来。

我的记忆里,父亲便很少笑,总是眉头紧锁。总听母亲说父亲气性大,这大约是对父亲眉头紧锁的最好解释。许是遗传,许是受父亲影响,我打小便不爱笑,时常板着脸。

我母亲却截然相反,她总是笑,大多都是在人前。回到家里却时常哭,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样。后来我才知道母亲是把阳光带给别人,把忧伤留给自己和家人。母亲总说跟在父亲身后吃了一辈子苦,刚结婚时挨婆婆的责罚,后来手小叔子的欺,说父亲总不敢站出来护着。母亲每次说这些时,父亲便紧锁着眉头抽着闷烟。

童年的我总怕母亲在人前哭,那必是一场灾难。

记得非常清楚,有一次母亲在人前哭了,傍晚放学回来就不见她的身影。只有父亲在门前扫地,依旧是紧锁着眉头。大姐和二姐也不见了踪影,我一个劲儿追着父亲问,才知母亲受气出了门。我拼命朝着娘舅家的方向追,在一处山岗上见瘫倒在地的母亲,还有我那两个哭成泪人的姐姐。

母亲的手里竟然握着一瓶杀虫双,这让我心中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慌。想来乐观的母亲一定有很多的无奈,后来,我才知道叔叔与父亲之间再次打斗,父亲被打依旧是不还手,母亲也挨了打。我忽然觉得父亲确实有些无能。

母亲在邻村表舅妈的劝说下,在我们姐弟三人的哀求下,一步一踉跄地回到了家。

自那以后,我总特别留意家里的农药,更特别希望母亲总在人前笑。如此,便不用担惊受怕。

父亲一直到老,也没有舒展过眉头。大姐说过一件事,让我至今我发释怀。她说父亲求生的欲望极其强烈,听说生吃土青蛙可以杀死癌细胞,有一天在院子里见着一只土青蛙,父亲捉住便扔进嘴里。闻听此事,我愧疚难当,一度觉得自己成了罪人。

我一直在想,父亲其实有很多种理由可以选择手术。我也无数次后悔没有果断地决定带他手术。父亲坚持自己的原则,留钱给他儿子娶媳妇。我知道父亲是想手术的,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曾念叨过,说如果做了手术会是什么结局。

有些事,时间愈久,印象越深,只有亲历过才理解。

父亲紧锁眉头,是他受过太多生活的苦,近似麻木的那种。母亲人前笑背后哭,是她无奈的表现。

母亲时常说她不怕死,说死到头上跑也跑不了。

相较而言,我受母亲的影响特别大,尤其是她那种祥林嫂式的语言。母亲多半生活在回忆里,更多地将受过的苦难一遍又一遍地复述给别人听,我就是在这样的语境中长大的。尤其是母亲不断重复着我大哥、二哥、三哥是怎样一个接着一个夭折,说到大哥的聪慧,说到二哥的机灵,说到三哥的可爱。母亲的复述直接影响着我,以至于很长时间都将这些挂在嘴边,也如母亲这般做着祥林嫂式的复述。

眉头紧锁的我,也是一个气性大的人。没有别人气量大,时常为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生气。

生活,就是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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