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乡 巴 绕
我们村原本叫新河村,后与扯角塘村合并,成为现在的新塘村,而我们村最美丽、最有名地方我想当属我们巴绕,据说是“归化八景”之一,而归化县正是现在的紫云县。故乡名曰“巴绕”,“绕”字读阴平调,也就是拼音声调第一声“rāo”,不知是方言发声的缘故还是有其它什么讲究,反正就是莫名其妙的不读第四声,我也没有深入考究过。
我自小在此长大,但关于故乡的历史,由于接触不到相关史料,故我知之甚少,也不知地名之具体由来,只是懵懵懂懂知道“巴绕”的路绕来绕去,以为这就是地名的由来,但这其实也只能勉强解释“绕”字,怎么也联想不到“巴”字的含义,自从看了紫云民中李占元老师航拍我故乡的视频,我才勉强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李老师所拍的视频角度,是一个由上至下俯视的角度,故乡的地形地貌、道路布局、河流走向看得清清楚楚,可谓一览无余。在视频中能看到四面青山、绿意盎然,宛如人间仙境,这里水绕山流,河道蜿蜒曲折,犹如神龙摆尾,形状构成了一个大大的“巴”字,我想“巴绕”之名应该就是水绕“巴”字之意了。而且据《安顺府志》载:“巴绕,在城东北五十里。水行绕处,屈曲十余湾,如数巴字,背面相对。蒹葭露白,沿流数回,几疑宛在水中矣。”至此,更加印证了我的推测。故乡之所以称之为故乡,并非因为户籍地在哪里就是故乡,它一定是有你无数回忆才会让人难以忘怀。巴绕是我的故乡,承载了我无数童年、少年的点点滴滴,对于它,我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情怀,小时候因为上学路远,我羡慕别人能回家吃午饭而我不能,所以也曾讨厌过故乡,长大后经常漂泊在外,与故乡渐行渐远、聚少离多,这又让我有时会莫名生出一些思乡之情。
故乡的河边,我永远也忘不了我放牛在河坝中,没事就用河坝里的石头搭建石房子情景。忘不了夏日在河里浮水(游泳)的景象,经常一只手高高举起衣服鞋子侧身游到对岸,也曾一个猛子(潜水)能够潜行几十米不换气,没有危险意识的喜欢和小伙伴们挑战浪大水急的地方,经常被水卷得身不由己,膝盖被撞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但玩得不亦乐乎。我还喜欢从高高的河岸上翻跟斗跳入水中,有时操作失误,会直接整个身体横拍在水面上,把胸脯、肚皮拍红一大片,太阳一晒,火辣辣的疼。经常光着脚丫走在沙滩上,赤身躺在光滑平整的大石块上晒太阳,骑着牛马过河如履平地,口渴了就趴在河边喝一口河水,至于钓鱼、修建鱼床扑鱼、搬开水中石块抓螃蟹、晚上用自制的杀鱼枪去河里杀鱼之类的事,更是历历在目了,在故乡能够列举的童年趣事实在太多太多,每一件事都可以写成一篇长长的文章,绝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在此就不一一详述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认为我的故乡算得上名副其实的水乡、鱼米之乡。河里的鱼味道鲜美,小时候我们吃鱼基本只需要放油和盐一起煮,那就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了,完全无需其他任何佐料。爷爷虽然在我四、五岁时就去世了,但在我模糊的记忆中,他曾是一个打鱼的好手,如果打鱼有段位,他应该是王者级别了。我依稀记得他有许多型号的渔网,还有几张打鱼用的船,这种船一般人是使用不了的。我大概在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使用过这种船,它非常考验人的平衡性,如果不经过几次翻船是学不会渡船的。爷爷还养得有两只“鸬鹚”,又名“鱼鹰”和“水老鸦”,羽毛黑色有光泽,我们则称之为“老wà”,它是捕鱼高手,是爷爷打鱼的得力助手,只需用一个绳子捆住脖子,它捕到的鱼就吞不下去,这就是鸬鹚捕鱼的原理,不过这些都只能存在我残留的一丁点记忆中了。
我们当地主要种植的粮食一般是旱地种玉米,水田种水稻,既然说是鱼米之乡,除了鱼自然是少不了也要说米的,自我记事以来,有些地方还在吃包谷饭的时候,我们就顿顿有米饭,这得益于我们有足够自给自足的良田。说到田,我们就要回顾历史了,我们当地大部分水田是填河而成,但其中详细的历史一直没人给我仔细说过,从上一辈人口中模模糊糊知道一点半点,不成体系,直到后来我才在一些文献中了解部分来龙去脉。故乡有一处,名曰“鹅项颈”,大概是因为形似鹅的脖子而得名,此处山被人工劈为两半,奔腾的河水从中奔流而过,关于这里的故事,我觉得可以称得上“当代愚公移山”,只是无人去发掘这里的故事。据说当年巴绕人民为向河道要田,在“农业学大寨”的热潮中,凭一腔热血,靠双手挥动钢钎和大锤,试图凿开阻挡河水的“鹅项颈”,让大河滔滔之水改道与下流连接,从而截出三公里河道,这等功业比之闻名天下的“大发渠”我觉得也不遑多让。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终于改造出几百亩良田,养活了这方山水这方人。《板当镇志(送审稿)》载:“民国年间,翠河乡乡长于克武曾经组织人力,采用土法挖巴绕鹅项颈,企图将巴绕大河从鹅项颈引到下游,将原来环绕巴绕的旧河道改作梯田。由于没有炸药,仅凭用猛火烧再挑水急淋,鹅项颈的岩石损伤不大,后来放弃。1970年9月,区委区政府试图在鹅项颈修一座小型水电站,同时把旧河道改为良田,组织板当公社各生产队开挖鹅项颈,后来又组织一支长修队长年在那里放炮、推土、砌拦河坝,鹅项颈终于被挖断,巴绕大河的河水可从鹅项颈直贯到下游,可惜工程未完就下马。挖出来的流水通道小,丰水季节,水道拥塞,猛水仍然翻越拦河坝滔滔地从原来的河床流过,根本无法改为良田。1994年,政府投入复垦工程资金11万元,巴绕、新寨两个自然村寨的村民投工投劳,再次将鹅项颈炸宽,将拦河坝加固加高,将巴绕旧河道填上泥土,旧河道变成了240余亩稻田。”新开辟的水田,不必等待雨季来临靠天吃饭,也不必通过水车抽水或者抽水机抽水,它是将河水通过沟渠自然引入,只要河水不枯,就不惧任何旱灾,随时可以调节用水量,这给种植水稻提供了旱涝保收的便利条件。当年河流改道,水流“巴”字景观不复存在很多年,不过下游黄家湾修了水库,如今水流“巴”字的景观又重现在眼前。时代不同,巴绕人民的使命亦不同,当年战天斗地、改流造田,为的是开辟新田多种粮。如今,为了响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号召,巴绕人民搬出世代居住的家园,放弃数百亩田地,为修黄家湾水利工程而让路,让河流变成如今的平湖,这又是一次改天换地的壮举。巴绕人民重整山河,再造秀美山川,短短数十载,巴绕就历经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关于巴绕的前世今生,有时间我还得好好深入了解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