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我们的文学长河里,“风流”是一个很常用的词。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是真名士自风流”;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它不同于“下流”,代表的既是一种不同流俗的风姿、气度、才华,也是一种放荡不羁、无拘无束的人生态度。 中国历史上,风流才子很多,如唐伯虎、柳永、纪晓岚、关汉卿、苏轼等。 风流才女却很少,李清照算一个。 如诗词大家叶嘉莹所说的: 她有才华、高傲,又自命不凡,有闺房的秀,又有文士的豪。她是在女性词人里把男性的一面显露出来的第一人。 “闺房的秀”,我们已读了很多了。 而最能代表其“文士的豪”一面的,莫过于这首雄奇浪漫的——《渔家傲·记梦》: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仿佛梦魂归帝所。 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 九万里风鹏正举。 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词一开头,便展现出了一幅辽阔、壮美的海天一色的图景: 拂晓时分,云雾海涛混沌一片,银河欲转,千帆竞舞。 天、云、雾、星河、千帆这几个景象本已极其壮丽,词人又准确嵌入“接”、“连”、“转”、“舞”几个动词。 “接”、“连”二字把垂围的天幕、汹涌的波涛、弥漫的云雾,自然地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浑茫无际的境界。 “转”、“舞”二字,则将词人在风浪颠簸中的感受,逼真地传递给读者。 我们仿佛能看到词人从颠簸的船舱中抬头仰望,天上的银河似乎也在转动。海上刮起了大风,无数的舟船在风浪中飞舞着前进。 虚虚实实、亦真亦幻间,构筑了一个瑰丽雄奇的境界。 接下来,“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帝”指天上的上帝。 上帝二字,中国古已有之,并不是从西方基督教而来。 词人经过海上航行,一缕梦魂仿佛升入了天国,见到了慈祥的天帝。 他殷勤地问着我:你可有归宿之处? 这便有了下阕对天帝提问的回答,“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 一个“报”字恰好对应天帝的“问”。 也是在这两句诗里,此前海天一色的梦幻图景稍稍消褪,仓皇冷落的现实,不甘寂寞地泄露出来。 ![]() “路长”二字,已不单单指现实中的这条逃难之路,而是指代词人走过的大半生;“日暮”二字,也不再单纯指太阳落山,还指向了词人人生的暮年。 词人仿佛在回答天帝的询问,又仿佛是在不甘地叩问: 我从小学作诗,枉然有妙句为人所称道,可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已老了,国破了,家亡了,如今我又该去哪儿? 哪里是我的归宿呢? 哪里能容我再寻一个活着的意义呢? 到了结尾3句,词人再次回归想象,基调也再次归于昂扬。 “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看大鹏已经高翔于九万里风之上,大风呵,不住地吹吧,把我的帆船吹送到三山去吧! “三山”指的是渤海中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 相传为仙人居所,遥望可见。然而乘船前去的人们,每每临近时却会被风吹开,无人能够到达。 词人翻旧典出新意,要借大鹏扶摇九天的风力,将帆船吹到三山去,简直狂出天际。 这种对个体生命意义的叩问,在古诗文里并不少见。 孔子的“未知生,焉知死”,是全然入世知命的大智; 陶渊明的“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是超脱生死的旷达; 陆游的“形骸已共流年老,诗句犹争日月光”,是寄情诗文,以求得不朽; ...... 而在李清照这里,它把所有的叩问化作浪漫的“九万里风鹏正举”,化作神话想象中的仙山胜境。 寄希望于远方的远方,无尽的无尽。 是对现实无奈的超脱,也是浪漫天性的一次尽情飞扬与憧憬。 |
|
来自: shuirongye > 《诗词歌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