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两个熟人

当云层穿透无尽深渊，我们就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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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花与仪式

深秋的雨下个不停，整座城市沉浸在淡淡薄凉的水汽之中。地铁口没有雨伞的人群蜷缩在角落里，女人精致的妆容映照在男人锃光瓦亮 的黑皮鞋上。有人在等雨停独自回家，有人在等人齐一起回家。

几分钟后，又一股人潮涌出地面，他与她撑着伞消失于人群中。或许是不习惯在公众场合大肆宣扬只属于两个人的爱意，两人步伐悠长，像遗落在尘世的白月光，照亮了城市人的许多念想。

回家的路上总会路过一家宠物店，捎带点猫粮成为余光每周的固定习惯。因为在他与刘莹相恋的那天，遇上一只被遗弃的狸花猫，此后不足15平米的房间里多了几声小动物的咆哮声。

猫的气运是极好的，遇上新主人后，但凡有两人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供应昂贵的猫粮。假设天余光他们没有在那天相恋，这只狸花猫现在可能不知在哪个下水道与鬣狗争食，又或许在莫名其妙的殴打中缓缓死去。只是城市里头千千万万只流浪猫，被遗弃后能找到新家的毕竟太少。从这个角度讲，恋爱这东西还散发着人道主义的光辉，让素来冷漠的城里人能善意乍现，让心里深处容得下一只被遗弃的猫。

外面的雨势渐缓，屋内放映的是王家卫的“重庆森林”。有人瓦下听风，相顾却无言；有人赌书泼茶，无声胜有声。大雨过后的天气，慵懒的气氛让人有某种不期而遇的陶醉。只是想起企业微信中N条未回信息，如透明玻璃般将这份美好与两人隔离开来，可望而不可即，任由它荒芜蒙尘。

两人都很喜欢木槿花，但余光是因为木槿不怎么需要打理也能开花，而刘莹则喜欢木槿开发花期较长特性，安静的盛开，孤独得让人心疼。关于养花，两人多次出现争执。

“傻不傻，木槿是不需要打理的，有一点水就能野蛮生长”

“野蛮生长就不需要打理了么？你还每个月都要理一次发嘞，咋不见你说下个月不用再理发了？”

“种花只是生活的形式，育花才是生活的仪式”，而偏偏余光最不敏感的就是生活的形式。

正如他至今都不明白化学成分是碳的钻石为什么能卖出天价，也不明白情人节的玫瑰花为什么要比平日里贵得多。木槿是无需时刻浇水的，精致的打理还会破坏它的生长习惯，变得不再坚韧。多余的水分甚至会让它的根茎变黑死去。只需在某个风轻云淡的早上，用清水浇湿花身。然后花和人都各自眷恋各自离去。花记住了是谁给他浇水，人记住了那个早上的花盛开得格外艳丽。

刘莹也知道，两个人在这薄凉的人世用力而深情地活着，本就已经耗尽全力。人前博弈生活，人后臣服灵魂，熟悉与压力让彼此的生活容不下精致色彩的挑逗。上一次两人去看电影还是半年前。半年后，当疲惫的身躯和藏污纳垢的脸庞再次出现电影院里，不仅埋汰了优秀的剧情，也玷污了彼此的温暖。

用今天的心情重温昨日的剧情，这份精致就像在铺满玻璃渣的路口寻找巧克力的奶油香。

对于余光而言，“明天吃啥”这种问题或许比下次什么时候去看电影更有急迫性。

太阳彻底淹没在城市的建筑群中，刘莹给木槿浇完水之后，早晨盛开的花朵也已衰败。脚底下的狸花猫仍在酣睡，外头的灯光透过窗户，将两人的身影拉得修长。此刻的月亮、星星、微醺的云层，还有与天空相连的建筑，看起来都无比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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遛猫与欲望

春光暖，夏日长，秋风凉，冬雪扬，将冷未冷的深秋，是一年中最为舒适的时段。城市的绿地，响起群猫的欢叫声。

“你说你都没时间陪我看电影的人，为什么每周都有时间出来遛猫？”自相恋以来，刘芸对于余光每周的固定保留节目，很是恼火。

“这不一样，我们现在不是被困在生活里了吗，人受罪就行，可被让猫在受罪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还不如猫。别忽悠我，真正困在生活里的人是没有溜猫的闲情逸致的。”

离开青瓦白墙束缚的狸花猫，在人潮汹涌间，猫总算找到了他的伴，喵叫声在城市上空嚣张地涤荡开来。此刻猫的惬意的，它享受这时光赠予它片刻的美好，完后心满意足地跟各自的主人回去。他猫的世界里，余光和刘莹两人体会到了知足常乐。

因为他们仅仅是猫，才让快乐来起来可以如此简单。但人却不同，遛猫者不可能仅仅因为他们挪出的遛猫的时间而倍感快乐。

人生下来，产生第一笔消费之后，第二笔消费接踵而来。起初我们只是想吃饱，物质生活充盈后，我们便想要变形金刚的模拟和芭比娃娃。直到现在，买一件自己中意的衣服，非得配上齐全的装饰品，遂买了包包、丝巾，耳环，如果再来一串项链点缀就再好不过。

一旦贪念无法控制，人的欲望就会成倍叠加。

余光和刘莹深知自己并非一块美玉，故而不肯加以刻苦琢磨，但偶尔间也还怀揣着自己就是一块璞玉的念头，故又不肯碌碌无为，选择躺平与瓦砾为伍。在持续性的放弃和间歇性的挣扎中上班下班，结果便由愤懑与羞恨填充日渐怯弱的内心，伪装成努力与生活对抗的样子。

遛狗这种朴实无华的快乐，填补不了两人深不见底的欲望。自然也就得不到如狸花猫那般怡然自得。

“既然无法从遛猫中得到快乐，那为什么还要去做？倒是便宜了那只好运的猫。”刘莹气不过。
“这话说得，上班也不快乐，甚至很煎熬嘞，你为什么还去做？”余光反问道。

“那是因为我期待阳光有天能穿越无尽深渊，我们就解放了！”两人在自嘲达到了和解。

天冷了，他提醒出门要多穿衣服。

“天冷了，我是得准备买过冬了衣服了。”

“你买的只是衣服吗，鞋架里你的鞋子已经快放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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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与孤独

长时间的推杯换盏，余光近来在医院里换上了病号服。刘莹的生活节奏从两点一线变成了三点一线。那只习惯了舒服生活的狸花猫，没人喂食，也瘦了许多。

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没有人会去嫌弃自己的变形金刚种类繁多，就像刘莹也不会嫌弃鞋架里面的鞋子已快放不下，大不了再换一个更大的就是。

因为不嫌弃，所以整个世界每时每刻都要进行交换，用时间换自由，用青春换变形金刚和芭比娃娃，用健康不断填满人心的欲望。只是这样的交换方式，人的健康总有告急的一天。

病房里面，简单的陪伴胜过万朵康乃磬。相比于其他病友，此刻的余光不是孤独甚至是幸福的。因为两个人的存在，既分担了生活的喜怒哀乐，也共享着生活的嬉笑怒骂。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后来紫霞仙子非但没有等来她的意中人，还被牛魔王刺死了。孙悟空则戴上了紧箍咒用情用力保护唐僧和两位师弟的周全。

小时候，我们也曾做过拯救世界的英雄梦，或许也有少部分人一直践行“我爱人人，人人爱我”的人生信条。但在大多数时候，普通人的生活无非就是爱自己、爱自己周围方寸之地的人。

余光此时的不孤独就是最好的爱人方式。一个人的孤独也不算真正的孤独，而是一个人总是在等另一个人，一句话在等另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孤独。如果方寸之地都荒芜不生，连沉默都是罪过。如果方寸之地能枝繁叶茂，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十分美好。
“回去之后记得给猫换食”

“你自己都顾不上，还惦记着它的有没有吃饭。他习惯了你喂，得你回去才行。”

人不如猫。

尝试理性写字

尝试多点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