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永远分岔,通向无数个未来。 我喜欢流泪的十年,完全是自己没有分寸的大开大合咎由自取的结果。 那十年的柔软和善感,对情义近乎于信仰的追求完全把自己置身于一个单枪匹马的境地。那种奔赴而来,却听说你刚刚离开的孤单席卷了我的整个世界。 就在这个时候,女儿出生了。女儿的出生让我相信,不停的善良也能拼凑出幸运的模样。 如果说,儿子的出生感到空气也是甜的,那么女儿的到来,突然坚信即使这彻夜风吹的人间也是值得的。 也是女儿的出生让我明白爱其实是一种能力。儿子出生的时候我25岁,无论心智还是生活的能力都还没有成熟,我对儿子的爱只是出于本能和传递。我把没有实现的梦想强加给儿子,就好像我下了一颗蛋,期待他能替我完成飞翔的梦想一般。 人就是这样奇怪,往往讨厌谁就会活成谁的样子。尤其在教育儿子的这件事上,我不知不觉完全拷贝了我父亲的做法。理直气壮地以“为了他好”的名义把自己的无能为力甩给了儿子。现在想来,我的潜意识里觉得儿子是我的私有财产,我完全对他的人生有决定权。 事实上,这十年,我完全错了。我一个数学晚期癌患者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自信,用最恶毒的话斥责儿子。 儿子比女儿大整整十岁,女儿到来的时候,儿子学渣的苗头已经初现端倪。我们貌似为了他好的教育已经变得举步维艰。倒是儿子有两句话对我触动很大: 一是我们决定要一个二胎的时候,周围几乎都是一边倒地反对,理由是已经有一个半成品,难道还要养活两个半成品不成?大概是孤单的时间太久的缘故,特别向往那种人烟吵闹的氛围,我内心深处那个女儿奴的情结越发强烈,后来就征求儿子要不要一个妹妹的时候,想不到这个小小少年表现的比我这个成年人还从容和清醒。他甚至眼睛的余光都没看我们一眼:要不要孩子那是你们的事情,你们生我不是也没和我商量吗? 第二件事情是我为儿子开了无数个微型家长会之后,试图用激将法来拔苗助长。那时候我和儿子的关系除了训斥和监督之外,纯粹素手无策,表现得非常低能。终于有一天儿子听完我的训斥之后,很不屑地告诉我:你这个年龄还不知道如我不? 这是一种惊醒,我这才发现,我们成年人最大的悲哀就是忘了自己的成长。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我终于放下了父亲的尊严,以己及人想人生这件事,原来我们和任何一个人都不存在依附和从属的关系,包括这些年全力以赴的奔赴和对情义的看重,不管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都是双向选择和双向奔赴的,爱从来不是交易和换取,是从内心深处自发的愉悦和满足。 人一旦明白了什么是爱,整个人会变得松弛和豁达。那是我人到中年最明媚的时候。 一个人学会了爱的能力,就不会佛系,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释然。恰逢其时,女儿出生了。 女儿是幸运的,她是在我最好的时候来到了人间,从一开始她就享受着饱满的爱。她不再是谁的梦想和责任的担负者,而是我来到人间的这么多年,第一次站在欣赏的角度见证一个生命的绽放和蓬勃。 女儿出生不久,因为妻子还要照顾儿子的起居和学习,我那始终在家庭中永远躲在角落里沉默的三姐,得知我的难处后,二话没说就把自己草场转让给别人,就专程来城里给我照看女儿。至此,我和我三姐一家成了一家人。那时候每每有人问我儿子我们的家庭成员后,他都会把我三姐一家算了进来。 我女儿更是,在她的世界里,三姑和妈妈是一样的,即使后来上了幼儿园,她每周必须要和三姑住上两天。我三姐更是满眼都是这个小侄女,她眼里的美好都能与我女儿关联起来,比如吃到好吃的东西,开口就是:这个蓉儿喜欢。看到好的风景,也不免会小声嘀咕:蓉儿喜欢。原来爱一个人就是全世界都是她的影子。 而我在工作上,也遇到我生命里的贵人。其实每个人的贵人都是带着风带着光,带着善意和欣赏来的。而我的幸运是遇到的这个领导,对文学充满了敬畏,而且我一直固执的认为一个人的善良和柔软一定是从不嘲笑文艺青年开始的。他虽然周旋在功利的世界,但是离开工作环境,他会为一首歌落泪,会为一段文字而感动,他看过我在闲暇时间写给女儿的只言片语,他的那种欣赏和骄傲让你感到幸福。他会逢人就介绍:这小子可不简单啊,有文学造诣……他会用一些大词不厌其烦地推荐我。 在他的推荐下,他的部下或者有求于他的人也会高看我几眼。不得不承认,在中国的体制内,狐假虎威是很管用的。只是我在老虎的背后时间太久,自己都忘记自己原来只是一只狐狸。不过,很快谁谁谁有个有才华的秘书的消息不胫而走,以至于激起了我对文学的无边的热情。那种当运动员时的久违的自信重新又回到了我的身上。 人在被自信照亮的时候,整个人的内心是充盈和蓬勃的,激情是产生美好的浪漫主义的源泉。我能清晰地捕捉到那么些淹没在生活里纯真和良善,并愿意为他们感动和认真。 我愿意为每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搭建平台,我从贵人那里尝到的甜头都加倍换取成别人幸运的机会。我热衷于组织一场又一场的聚会,希望如我一样的人能遇到自己的暖光。当然,我是过高估计了自己的能力,也是过于美化了人性里的不堪。很长一段时间,我就是那个被人过了河拆掉的桥。即使这样我也乐此不疲。而恰恰我就是那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如果日子就这样继续下去该有多好。可惜岁月长衣裳薄,恰逢人间冷清。我生命里的那个贵人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出事了。一开始,我还觉得只是有人恶作剧的谣传,很快就坐实了,不仅我的贵人进去了,还有家属都被约谈。他八十多岁的老母亲一夜之间就瘫倒在床。每天只是坐在窗前喃喃自语。大夫断定,老人估计坚持不了几日就不行了,谁也没有想到,每一个妈妈在孩子的面前都是钢铁战士,这个被判了死期的垂暮老人,却生生地等了两年,直到允许探视的时候,其他子女用轮椅把她抬到了儿子的面前,这个活在恍惚之中的母亲突然变得非常清醒,她含着泪叮嘱儿子好好改造,妈妈等着你出来! 我的贵人刚出事的时候,说句实在话,我还是过于乐观这个世界的情义。事实上,那些曾经太过热络的圈子和人,瞬间就划清了界限,这个生态环境里的绝情都懒得过度和寒暄,转眼间变成了陌路。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连我这个职场小白也瞬间被贴上了标签,头一天还一起称兄道弟的人,第二天就形同陌路。 老实讲,这个世界大多数人是没有思考的能力的,他们愿意也深信不疑相信这个世界一定是非白即黑。他们也懒得思考,习惯性地按照大多数的逻辑,瞬间就把这个人打倒在地,全盘否定,甚至连他写过的文字都变得丑陋和肮脏。 我还是过于把这个世界看的喜色和温暖。尤其是那些曾经围绕在身边的人,当年有多阳奉阴违现在就会有多冷漠绝情。欣慰的是也在这个时候才能看清楚一些人的深情和厚意。那些在他风光的时候永远躲在远处的人,现在却默默的关照他的家人。他的妈妈连自己的儿女都不认识的情况下,居然只记得他。这也是这位老人离世前最美好的眷恋。 贴了标签的我也成了他们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我们默契地疏远,自觉地沉默。那个时候深深理解这个世界尽管春色摇曳,我必须留守一身旧雪的尴尬境地。 好在此时的我,经历年轻时候的艰难和冷清,也学会了在爱的面前的释然。我和孤独以最快的速度和解,我尽然从未有过的善解人意,从心底里接受他们的言不由衷,也自觉地疏远,借着工作的名义,试着独处,借着文字的亮光,努力把开心存起来,应付这些素淡的日子。 那些彻夜风吹的夜晚,是文字和爱陪我度过漫长的时光,我固执地提醒自己:记得向前看,别烂在过去和梦里。 越是这样的时候,越发觉得文字的金贵,我不想炫技,不想连累文字的清澈,尽量克制地让它们少沾染世俗和媚俗,文字无疑是我的娘亲骨戚,是我在人间最后的底气。 那段时间,我不知不觉居然创作了400多首歌,每一首歌都像我人生路上刻下的路碑,藏着不同的心情,现在摇一摇还是纯良的回忆,万千的思绪。 我这半生历经了太多的变数,我从来不觉得苦难值得感谢,唯一这段岁月,烙在我的心间,无关乎悲喜,全当是一次人生历练和修行。因为经历过这段日子,我更坚信这世界总会有人带着热衷和坚信拥抱你。那些熬过去的黑暗,总会有一轮明月照到西楼,五颜六色的生活怎么舍得过成乱七八糟的模样。 现在,我只相信,如果事与愿违,请一定相信是上天另有安排。 不然怎么遇到我喝醉酒回来的晚上,我那牙牙学语的女儿,稚嫩地走到我跟前,怔怔地望了我一会,深情地对我说:爸,你是不能喝酒了,把你喝死,我怎办呀? 这才是我在人间最值得赴汤的全部!这也是我们爱这人间必不可少的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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