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原谅我们最后的任性 请将我们葬在一起 谨此为愿 —— 久木祥一郎 松原凛子 这是我第一次读渡边淳一的书。读日本作家的作品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代入感特别强，几乎没有任何语言的隔膜感。同样是翻译过来的外国文学作品，读西方作家的作品，在语法、情感表达方面，和中国的文学作品多少会有些不同之处。读日本作家的作品则没有这样的感觉。  两年前我读《源氏物语》，觉得和读《红楼梦》之类的中国古典作品一样，这次读《失乐园》，就和读当代中国作家的作品一样轻松自如。所以，这本书只用了两周就读完。如果不上班、不做家务，只读书，应该一天到晚就可以完成。  《失乐园》是日本小说家渡边淳一创作的长篇小说，讲述了已有家庭的中年男女久木祥一郎和松原凛子在一次偶然聚会上邂逅，并迅速坠入爱河无法自拔，最后在爱的极致时双双服毒自杀的故事。《失乐园》1997年发表后在日本文坛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甚至出现了“失乐园”现象，获2003年日本菊池宽奖。  1997年，同名电影继承了原著对“性欲”的赞美，引发热议：在代表社会伦理道德的无爱婚姻和代表自由本能之人性之欲的婚外恋情中何去何从。 2014年，被称为“日本现代情爱文学大师”的渡边淳一去世。   打开《失乐园》，第一感觉是文字很美。全书共分为十二章，分别题为：落日、秋天、良夜、短日、初会、冬瀑、春阴、落花、小满、半夏、空蝉、至福，一看这些篇目的名字，恍惚中会让人忘了这是一部翻译过来的外国文学作品，以为读的是我们中国的古典文学作品。渡边淳一深厚的文学功底，无愧于大师之称。    这是一本以“偷情”为主要内容的书，不可避免文中有很多关于情欲方面的描写。很多人津津乐道于这些情节描写，觉得渡边的性描写不黄，却引人入胜。读了一遍后，我却找不到多少感觉。 记得年轻时读台湾作家高阳的作品《金缕鞋》，小周后提着金缕鞋和姐夫李煜幽会，一句“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就引得俺浮想联翩、春心萌动。《失乐园》中，久木和凛子在月光下赤身裸体肆意做爱，淋漓尽致的细腻描写也没让我有多少心动或情动。倒是作者对久木和凛子幽会地点的景色描写，对两人内心世界的刻画，给我的印象极深。当然，这可能是因为人上了年纪，对风景的热爱已超过对情欲的热爱，对精神世界的关注已超过对肉体感官的关注。  《失乐园》中的高潮部分是最后久木和凛子相拥而死。有人把久木和凛子的自杀归类为“殉情”，但只要认真读完全书，你就知道，他们的死和一般意义上的“殉情”不是一回事。 一般情况下的殉情是相爱的人因为外界因素的强制干涉不能在一起，从而选择自杀的行为。久木和凛子虽然也因为这份感情的“不正当”而被社会所孤立，但社会没有逼他们“殉情”。久木只是一个“退居二线”的主编，凛子也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业余画家，不存在离婚给地位和事业带来致命性打击。事实上，在小说中，久木的妻子已主动提出离婚，并没有过多的刁难和纠缠。他们俩是完全可以选择离婚，永远在一起的。  然而，精神和肉体上的深度契合给久木和凛子带来了极度的快乐，也带来对平淡的深度绝望和恐惧。他们希望两个人永远这么狂热地相爱着，永远身处幸福的顶峰，但两个人都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极致的狂欢之后注定是绵绵无尽的空虚。所以，与其终有一日情爱衰竭，走入毁灭的深渊，不如就在最好的时候戛然而止、欣然赴死。 全书最让我心疼的地方是最后的尸检报告描写，其中有一段： “死亡前两人有性交媾和，死后亦拥抱不放，局部结合，此种状态极为罕见。一般死后多在初期松弛状态下游离，彼等犹能紧紧结合，推测系男子在欢愉顶点时服毒，并忍受其苦而用力拥抱女子之故，且女性表情浮现微笑。”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是相爱的。就冲这一点，我动容了。 但是，对他们的选择，我却不以为然。 在渡边看来，如果久木与凛子选择婚姻，那么再美好的爱情也会被毁灭，死亡却能永恒地保存爱情，所以只有选择死亡这种极端的方式，才能使爱情得到永恒。 身为女子，我却觉得，让爱情永恒的方式不一定只有死亡。 《庄子·内篇·大宗师》里有一句话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让现实的碰撞破坏了最初的完美，让琐屑的生活消磨了最初的激情，让宝贵的生命在终将干涸的情欲里消亡，不如放开彼此，相忘于江湖。 把极致的美好留在记忆里，让时光尽情描摹那份超越情欲的爱情，成为心中永恒的梦想。 希腊神话中的亚当和夏娃，因偷吃禁果失去了无忧无虑的伊甸园； 日本作家渡边淳一小说中沉沦情欲的久木和凛子，用最决绝、最凄美的方式，奔向他们梦想中的爱情乐园； 在遥远的中国唐朝，一名女子轻轻吟诵着“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的词句，用一份欲说还休的遗憾和怅惘，在一千年的时光里，轻轻柔柔地撩拨着所有相忘于江湖的有情人，永远提醒着他们曾经拥有过的美好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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