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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理论学习第3期 刘鹏撰:从生活细微处拉扯出意象的精巧和意境的纵深——赵安琪诗歌的悲悯情怀和敬畏之心

 华中文学 2022-07-23 发布于山东



从生活细微处拉扯出意象的精巧和意境的纵深


编者:刘鹏(现代诗主编)

诗歌有不同的流派。在新诗发展的一百年里,诗歌理论远远超过散文的理论。这是诗歌的荣耀,也说明诗歌的重要性。有人说诗歌是不可评判的,确实有道理。正如,有些人的诗歌注重纯粹质感,而有些人的诗歌则融入思想。纯粹的诗歌,美则美矣,也会让另一些人觉得轻浮。而思想深厚的诗歌,也会令部分人觉得晦涩、难懂。

总而言之,各有各的喜好。不过,一旦我们想要在诗歌中表达一些思想之光,说道一些个人对社会现象、世俗民风的看法时,就不得不想清楚:我们到底怎么说。

一首诗,它就是一首诗,而不是议论文、说明文,也不是散文、小说。这是诗歌特立独行之处。如何恰到好处地在诗歌里面透露自己的情感思想,写作者就务必要慎重、慎重、再慎重。因为你写的是诗,而且非政治诗、革命诗。

在诗歌中,想要抒发思想感情,最好是借用传统诗词的手法,找到一个物,供你托物言志,游刃有余的驱使。这个物一定要精准。而切忌的是,自说自话,长篇大论,思想与理论的堆砌。个人认为,最佳的说法是:点到为止,犹抱琵琶半遮面,含而不透,正如美人讲究的是含蓄。一旦说破了,就真的不够美了,至少是不够尽善尽美。比如这段话我也只写到这里,少一点则不够美,多一分会惹人厌……

关于赵安琪的诗歌

安琪是比较成熟的诗人。
在阅读安琪的诗歌时,我的感觉是,他非常细腻、敏感地生活着,始终怀有一颗诗心,面对庸常的生活,他总能及时发现一些新的感觉,写下新颖的诗歌作品。这是诗人特殊的能力。可以说,你如果没有如此敏感的心理,无法捕捉稍瞬即逝的生活,你就无法写出与众不同的诗歌。
起初,我以为安琪是一个女诗人,因为在一般观念里,只有女诗人才能那么热衷于观察生活中的花花草草。可我得知他是个男诗人时,我对他充满了佩服感。一个男人,面对着各种内在外在交加的生活压力,他能如此细腻完成一首诗作,实在不容易。现在的名家里,除了李元胜如此执着的写作他的植物系诗歌外,很少有人做到。我知道这里面的难度系数,因为也做过尝试,举步维艰。
安琪不光对于身边植物充满丰沛的感情,有过深入的思考之外,对于日常发生的事件,也是十分留心,并且做过思考的。我在阅读他的《一个人的晚餐》《座次》《橡皮擦》《清汤面》《中年赋》等篇什时,都是非常震撼的。
不得不说,在他的敏锐观察中,万事万物都可以入诗,且仿佛是可以信手拈来。要知道,现在很多人过于浮躁,很多过眼云烟,他们是没法写成诗歌的。即便写出来,也多数是滥竽充数,人云亦云,浅薄,空洞,除了语言词藻的优雅之外,并无真正能打动人的地方。而安琪不同,他的诗就是他的诗,不是别人的诗。这是很高的赞赏了。他的诗有着自己鲜明个性,从万千诗作里面,可以看出他与众不同之处,细腻,细节,真实,质朴,个见,感叹……有他自己生活的影子在里面。可以说,他是根植生活的诗人。他不会用那些虚华之词眼来歌功颂德,工笔描摹,他的诗,深刻,但不晦涩。

编者、诗人简介

现代诗主编刘鹏:男,80后。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华中文学》现代诗主编,《作品》评刊员。诗歌作品见于《散文诗》《山东文学》《青年作家》《星火》《延河》《鸭绿江》等。

青年诗人赵安琪:男,80后,河北省沧州市献县人。中国新诗网(流派网)原创版编辑。有作品入选《诗刊》《诗日历》《诗歌周刊》《齐鲁文学》《吾园》等纸刊及网刊。诗观:诗是凡尘生出的莲。

赵安琪
青年诗人

诗歌

芳菲辞

诗/赵安琪

春风作引,用普天同庆

的小手,问候一眼眼苞芽

草木的波纹向外扩大了一圈

像一种拥抱,撞向前来取暖的人

此刻没有孤独者,即使他

伫立在海边,听凭油菜花的小嘴巴

说着一些甜甜的事,这蛰伏

许久的光,在经历了诸多磨难后

根本不需要自卑

扬起的笑,是从内部散发出来的

当他把自己也当做其中一朵

季节明亮,是万物该有的样子

评注

主编刘鹏


如何让一首诗显得轻巧可爱,活泼有趣?我们可以从安琪的《芳菲辞》里看到。首先,题目有古意,芳菲,是个昔日的文人墨客们心心念念喜爱着的词,而辞也是被现代有个性的诗人喜爱的字。这个题目雅致、不简单。初学写诗的人,是不怎么会想到的。
那么,如何让自己的诗活泼生动呢?诗人安琪他通过一些古意(或诗意)比较浓郁的词来调配,又将我们常见的俗词俗语用得妙不可言,再加上诗歌里面比较可爱的意象,综合起来做到了。春风作引,谈到春风,很多人能把它写得土掉渣,而安琪用“作引”,不仅增强诗意,也赋予了一种神秘气息。春风不再只是春风,而是一味药那样的东西。春风从无形之物,霎那间变得有形。因此,“春风作引”在全诗开头,就足以打动人心了。
再看“普天同庆”,这个词,俗不可耐。然而,诗人在“普天同庆”后面接上了“小手”,俗词迅速就变得陌生感十足。
一首诗,如果一味的陈词滥调,就没得意思了,尤其是给编辑看得诗歌,他们每日在成百上千首诗歌里游来游去的,你指望他细看一首诗是很难的,如果前三行无法打动编辑,那么这首诗基本上就是被淘汰的多了。
再看接下来的三行:“问候一眼眼苞芽/草木的波纹向外扩大了一圈/像一种拥抱,撞向前来取暖的人”,诗人将春风拟人化了——尽管春风、春雨,乃至春天万物一向会被人拟人,但如果只是简单拟人,那又堕入俗套窠臼,安琪却不这样,他知道用细节打动人心。于是出现了“眼”与“芽”这种看似不匹配的词语的对应,使得第一节诗行无处不荡漾着春风下的柔软、温馨感。我们可以看到诗人心情在这里,是舒展开来的。“草木的波纹”——草木何来波纹?把那种荡漾感正是波纹。而第一节最后一行诗,起到了乡下传递棒子的作用,暗藏转折的锋芒,将诗人的情绪自然而然的接引出来了。所以这首诗用词之化俗为雅,很值得我们学习借鉴,而上下诗篇的承接也恰到好处,诗人的想象自然、真实、可爱,令人欣然。

诗歌

另一种白

诗/赵安琪

所有的马匹被野草

通通推远。穆勒摘下

月亮,挂在风中

半生的母亲河还用着旧名字

此刻就不要喊她了,回应是不变的

走再多路,又到了原点

格桑纷飞。你有一壶苍凉

翻过人群和羊群

像风吹过你

评注

主编刘鹏



如何让诗歌具有纵深感?这或许应当是每一位写诗之人都要认真思考、不断尝试的方向。安琪的这一首诗,区区九行,却给我们打开了一个辽阔疆域,里面看上去,非常的壮阔。他是怎么做到的?这和诗人的阅读、经历、思想均有关联。

首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有益无害的。但是,这并不能等同于:我读了万卷书,行了万里路,就一定能思想具有了纵横驰骋的能力。现在太多的人只是为了放松而远足,只是为了见识新鲜事物而嬉戏远方。作为诗人,是要带着感情走出去,带着写诗的意识走出去,带着天地万物为我所用的超人情怀走出去,是要逼迫自己心游万仞,思接千里的。

善于运用夸张的词语,这在诗人写诗过程中特别重要。就像海子在他最后一首诗里说的: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显然无法做到的,但作者写入诗中,增强了一种情感(或情绪),浓烈,饱满的情感,容易感染人,也容易吸引人。尽管现在,很多人认为诗歌已经进入情绪内敛的创作时代,但是并不意味着完全压制情感,适当的爆发一下还是非常有益的。

诗歌开头,“所有的马匹被野草/通通推远。穆勒摘下/月亮,挂在风中”,打开了我们的视阈,而且诗人还明显的运用了一些技巧,马匹显然不可能被野草推远,穆勒也不可能摘下月亮,挂在风中。这是现实中的客观意象均被诗人巧妙地转化为主观意象。文学的实质,就是绕着弯子说话,这属于迂回的艺术。而意象正是一种百读不厌的迂回表达。浓烈的主观意象,会增强诗句的陌生感。

也许通过第一节,我们完全看不出作者想要表达什么。所以第一节可以视为“多义意象”。多义意象虽然含蓄,但不够精准,容易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所言为何物。“半生的母亲河还用着旧名字/此刻就不要喊她了,回应是不变的/走再多路,又到了原点”这一节,用到了“母亲河”这个物像,意思就逐渐明朗。随即,作者融入哲学理念“走再多路,又到了原点”。事实上,人生正是如此。也正是无法逃脱的命运,才让我们感知到无尽的“一壶苍凉”。

诗歌的尾部,往往需要宕开一笔,这里的宕开一笔,实际上就是传说中的升华。诗歌也不例外,但是诗歌最后一笔却实在是难写。对于很多初学写诗的人而言,可能不够重视这一笔。要么写得很实,要么写得特虚,不找边际。太实在了,就没有回味了。太虚了,就让读者找不到北了。恰到好处的一句话,需要反复推敲。一首诗写好初稿,放一放,再去读,再去改,往往起到意想不到的完善作用。我比较反感那些写好了就投出去的作者,而且很多作者通常犯下初级错误,比如错别字,比如错误标点,比如格式问题……遇到这样的诗作,我不会去修改,也不会去留用,直接否定掉。即使里面有几句好句子,也会不留情面,因为我会觉得,他们对于诗歌,没有绝对的崇敬之情;对于编辑,没有绝对的尊重之意;对于刊物,没有绝对的重视之心。

诗歌

一条河的非现实表达

诗/赵安琪

如果你看向我。生活的悬念

在神的指尖,滑下一道闪电的缺口

季节是松开又连续的扣子

我们在哪里?少年遗失了白鸽

镜子目睹浪花的凋零。村口的稻草人

看远行的,再折回来。我收割庄稼

而粮仓成为我的光荣和罪孽

它在路上,起伏,有断流之势

锄头磕疼烟袋的梦

月亮暗哑,月亮是个旧疾

评注

主编刘鹏



这里要提到的是:如何给你的诗歌取一个好题目。

有人习惯于先写题目,也有人习惯于写完整首诗后再写题目。我通常的做法是,能先写题目,就先写题目,如果觉得题目不好,那我等写完诗再写题目。甚至是,等写完很久之后,再取题目。不能说这是好方法,但这可能适合自己。

可是,如何选取一个好题目呢?这是很多人都会反问自己的问题。确实不太好选择,也没有捷径。但成熟的诗人,他们选题都非常慎重。

现在,翻开各类诗歌刊物,我们通常会见到如下几个类型的题目:

名词类(花草树木,鸟兽虫鱼);

动词类;

形容词类;

杂糅类(语法上比较完整);

我要说的是,名词类过于泛滥,无法第一时间给人震撼、刺激。形容词做题目,可能是很不理想的,因为,我们现代诗其实正有降低形容词使用率的趋势,如果你还用到题目上,就有点胆大妄为了。比如:悄悄地,静……。用名词做标题,没问题,但创新很难。

那么用动词做标题呢?动词做标题就非常值得鼓励和提倡,但目前还是很少。因为一般诗人很难第一时间想到动词。这从我们读到的诗歌就能看出来,全诗充斥着过多的形容词,而动词使用却不仅少,而且不够严谨,恰当。

于是,我们越来越频繁的看到使用杂糅的办法来组装一首诗的标题。

安琪的“一条河的非现实表达”,严格来说,是动词短语标题。主要讲的是河流表达。但他在表达前面加上了修饰与限定的词语“非现实”。

很多人可能会觉得这个标题怎么取这么长?不啰嗦吗?不。实际上,在若干个标题面前,这个标题很容易脱颖而出,因为它不凡不俗,且给人思考的冲动,阅读的兴趣。总比“一条河流”要吸引人眼球。


诗歌

座次

诗/赵安琪

幽蓝流水载来花朵

有的叫人马,有的叫猎户

叫不上名字的那些

流淌成一条河

被隔开的,要么丢了心

要么丢了骨肉。那个讲故事的

十年前去了天上

我们在台阶,按儿时大小个

挨着。没有距离

也没有什么从身边

把此刻带走。我没喊一声

你也没喊一声

评注

主编刘鹏


讲述的就是生活中所思所想。这些确实就是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事情,但在诗人敏感地生命体验里,却不再普通了,多了一些惆怅与感怀。安琪善于用那些简单的,生活化的语言点缀诗歌,忧伤淡淡的,也不是特别的浓厚,但这种感觉更像是诗人应有的感觉。
诗人应当勤奋。但诗人的勤奋应该是有限度的。我看到有些人每日一首诗,每日数首诗,这就有些过火了。当然,我不排除有些人确实有才华,但滥用才华也是一种罪过。好的诗人懂得节制。安琪是懂得节制的,他勤奋,但透过他的诗作,我们很容易发现他不会任由自己的诗情泛滥,他对自己是有严格的要求的,他希望自己每次思考成熟,火候到位,写出来的诗句经得起推敲。一个优秀的诗人,首先不是写诗,而是对诗歌、生活有敬畏心。当你有了敬畏心之后,你再写诗,就会慎重,就会自己对自己的语言文字、物像意象、思想节奏、情感断句有苛求之心。不再随便。

诗歌

春雪

诗/赵安琪

雨作先锋队已铺路一整天

还不是收兵时辰

飞扬的花瓣,赶来战场

这终于平安的平原

终于盼得了一场上苍的

抚慰

熬了一个冬天的人们

朋友圈里的祈愿比雪多

比雪干净,我费尽了心思

也没办法长久保存

愿雪保佑雪们

愿菩萨保佑菩萨们

评注

主编刘鹏


除第一节,写的是现实目睹的情景外,其他几节,都可以视为诗人主主观感念。尤其是最后两句,“愿雪保佑雪们/愿菩萨保佑菩萨们”,看似平实,普通,实则是大情怀,大手笔。对雪有悲悯心,对人有悲悯心,对生活有悲悯心。
一首有悲悯情怀的诗歌,是很容易征服别人的,而且诗人的天性,理应悲悯为怀,可以说,诗人就是生活在我们身边的菩萨、佛陀。诗歌语言就是感召我们的佛法经文。
不要冷却了自己的思索。这是诗人另一个基本的素养。不要忘了对社会的抨击,更不要忘了对社会的赞美。我们生活于这个真善美丑恶兼容并蓄的社会,就要善待自己善待社会。我想,我用下面一首诗作为总结,也是恰到好处的:

之间

诗/赵安琪


夕阳提着灯笼缓缓走

一些牵绊让奔波难以停下

依恋的手指抚摸高楼的笋尖

盛大而凄美。钉子户

居然升起了炊烟,如神的

叹息。庭院里杏花正浓

新到的东风,吹过来

又吹过去。像旷古的尘埃

未曾有过变更。

刘鹏评注:是的,这首诗折射出安琪的智慧。一首诗里,有几种不可言说的妙处,我以为就是好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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