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给老同学打电话，半天才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回答说：哎呀！老同学，咱们差点就见不着了！ 他说，4月初的一天夜里，他突然感觉胸闷出不上气，赶紧服下救心丸给女儿打电话，120送到医院是凌晨两点。一量血压220，医生说有一条血管堵了百分之九十七，其它两根也堵了八十多，再晚来一会儿就没命了。立马上了三根支架救了命。 从小学到师范，我们一直在一起上学，他是我从儿时至今最好的伙伴和朋友。 我们都是农村孩子，两家隔河相望，鸡犬相闻。他住河北岸，我住南岸。我们每天一起去公社完小上学。这条河是河套一条主干渠，有好几丈宽，有一座桥，但离我们两家住的地方很远，他为了抄近路，冬天河水干涸结冰可翻过河堤走过来，夏初秋末水浅时，他就挽起裤脚提着鞋淌过河；遇上灌溉庒稼的日子，河水涨满快要溢出堤岸，他便裸着身子，双手举着衣服鞋子凫水过河。整个小学六年一直就这么过来过去。 暑假我给队里放牛，河水落下去时，大中午我俩就去上游坝上水窝里摸鱼，打光溜玩。他父亲给队里看西瓜地，傍晚时我俩悄悄去西瓜地偷瓜，他父亲咳嗽两声假装没看见，我俩一人抱一个送到我家大吃一顿。冬天放寒假，我俩用镢头凿开河里的冰层揭冰盖，白哗哗的小鱼能拣一大筐。我们两家大人都互相认识，也有交往。去对方家就象回自己家，吃喝是常事，有时天晚了就留下睡一个被窝。 他身体一直很壮，一米八的个子，175斤的体重，七十多岁没生过病没吃过药，血压什么的体检都正常，怎么突然就差点走了呢？ 工作后，他一直在家乡的小镇，我在全国各地奔波，見面机会不多，电话却常联系，疫情其间偶尔互相通报关心问候一下。 "咱们几个好朋友原来还计划今年七月份去你那聚一聚，没想到......”我说。不料他急着说：“如果疫情过去，聚会咱们照常进行。我做了支架当时就好出气了，现在一点事没有！" 我理解他的心情，他大难不死，对友情更加渴望，我又何尝不感同身受！疫情初期，我也曾大病一场几乎撒手人寰，能聚赶紧聚。否则，有些事，你想做的时候也许己由不得你了。 像他这样的儿时小伙伴，小学中学师范同学还有一个，也在外地，退休后我们三家聚过两次，疫情前一年，原夲计划再次聚会，结果疫情来了，一晃三年过去了。 "你知道这三年变化有多大？"他提到几个我们过去熟悉的同事和邻居，这三年，先后走了不少我们认识的。小学同学张君，他父亲是有名的老中医。中学同学蓝球健将郭女士，她是公安干警，他丈夫法院公职人员，双双离世。我曾经的同事有两名，其中一名他父亲和他也在同一个单位，他刚退休领了一个月工资突发脑梗死了。还有开飯店的李君，在农村教书时的校长段某，都是今年刚走，邻居女教师的丈夫公社干部刘某，还有我师范一位女同学，去年去世。这些人都是这三年中先后离去的，多数没过七十岁。他们全部是因癌症和突发心脑血管疾病。 仅仅三年，我们熟悉的人就走了这么多，不认识的又有多少呢？ 我的亲弟弟，妹夫也是前不久去世的。不知全国还有多少人等不到疫情结束就走了。 三年，如果在平常的年月，不会觉得它有什么不同，即使十年也许会没什么感觉，可是这三年，虽然形式不同，但与我十一岁时挨饿的三年，仿佛挨得那么近，那种伤痛和无助的感觉几乎一样！原来，苦难和不幸这个不速之客，谁也预料不到它何时来又何时走，何时会降临到谁的头上。 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又到了吃药时间。为了提醒吃药，方便看时间，两个卧室和客厅各挂一个大大的钟表。中西药治疗心脑血管肠胃关节炎什么的，五六种药就堆放在餐桌边，飯前飯后隔开时间，隔开天分时段吃，还有维生素ABC，钙片鱼肝油加空服，真成了药罐子。干了一辈子体制内工作，最大的好处就是看病买药划卡不发愁，急病住院不犹豫，不像网上传有人自己锯腿，有人送到医院费用高看不起又回去等死。 有时我也会问自己，吃了这些药病就会好就能长寿吗？事实是人和机器一样，人老零件磨损不好替换了。好比拆东墙补西墙，头不疼了脚又疼，自欺欺人罢了。古人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也许人老了就认命了，我真是老了。但不认命又如何？这就像是，明知是垃圾食品地沟油还得吃，明知早晚会死还思虑重重，以至失眠焦躁心绪不宁。 放下电话，忽然换了一种心情，网上说，活到七十岁己经超过百分之九十多的人了，虽然无常的阴影随时在晃荡，但能活着亦是幸运！ 窗外大白又在用喇叭喊话做核酸，这是第三次封闭小区，第二次全员核酸。上次做了九轮，然后全市复工复学，刚过了一个月又全市停摆，连着五一假期差不多一个隔离期。 这三年，最倒霉的还是学生们，如果你是小学三年级，六年己经浪费了一半时间，如果你是初中三年级，基本是靠着上网课那点知识参加中考。同样，今年参加高考的三年基础打好了吗？而我的小孙子正是小学三年级，外孙大三，他说，光上网课能干什么？连最简单的实验也做不了！误人青春，误三年误半辈子！这与那十年误人一代何其相似。 人有情绪总会发泄的。从大白的喊话声音就能判断出大白们是多么疲惫无奈，甚至不耐烦，第一次三个大白轮流不间断地从早喊到午：“居民朋友们，请大家下楼做核酸"，这次只有一个大白喊："居民们，赶快下来做核酸！"转了一圈就走了。 这三年，你烦他烦人人烦，烦也得活着，想干的不能干，想出去转不能转，"宁静而致远“这个词是什么人想出来的？如果他被封闭三年，还会静下来致远吗？让他切身感觉一下苟活着是什么滋味。 活吧！多活一天多领一天退休费，看看疫情怎么过去，看看未来还会有什么变化，相信明天会更好！有盼望地活着就会好。 但是，想想人活着真的不容易。 注：作者吉平为女性，本文是作者以其老伴口吻来写 2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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