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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那年的暑假，父亲跟着叔叔去工地上搬砖时不幸摔伤了腿。 他感觉自己已经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尽管平时成绩一直不错的他可以上县里最好的高中，油然而生的责任感让他却莫名地产生了辍学的情绪。 看着那些和自己年龄相仿却早早辍学的小伙伴们，可以像脱了僵的野马一样上山下河，让人感觉连空气似乎都是自由的。 于是他偷偷地去找在工地上做工的叔叔，想跟着他去做小工，想自己挣钱，想早点向家人证明自己已经成为一个无所不能的男子汉了！ 叔叔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叹了口气，让他看自己晒得黝黑脱皮的胳膊，让他看自己腿上那些暴露的青筋，耐心地劝他要好好去读书，将来才不会像他们这一代人一样吃这么多的苦。 可是，少年自以为是的心，自以为已经长出坚硬的翅膀，迫不及待地想要自由地飞翔，于是固执得像自家门前的大山上的石头一样。 不能去做工，也无心学习，看到早出晚归劳碌的母亲，看到躺在床上愁眉不展的父亲，对现实的无奈感更是将他包围得心情浮躁，于是他选择了逃避现实。 接连三天，他跟着村里那帮不愿干农活又整天无所事事的小伙伴去水库玩得不亦乐乎。直到第三天傍晚，他回来时，惊讶地看到父亲拄着一根粗壮的木棍，铁青着脸，站在门口等他。 见他低着头走到跟前，一向和善的父亲抬起手来朝着他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一巴掌，然后严厉地说“既然你不愿意上学了，那就不上了，但是，你也不能在家混日子，从明天起，你就去地里干活。” 他瞪着父亲，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他朝父亲喊道：“我已经长大了，我已经能养活这个家了！凭什么你不让我叔带我去工地上干活？” 父亲说：那好，既然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那从明天开始，你就证明给我看！只要你能证明你有能力挑起家庭重担了，我就一切按照你的想法来！ 他梗起脖子，说：说话算数！ 父亲依旧板着脸，说：放心，我虽然是个大老粗，也是吐口唾沫砸个坑，说话算数！ 晚饭后，父亲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看着他那张倔强的脸，说，既然你已经长大了，以后就别再花家里的钱了，从明天开始，你花家里的每一分钱，你都给我写上字据，你挣了钱之后，要都还给我。我和你娘不能养了儿子，到老再指望不上。 他的心狠狠地疼起来，原来在父亲心里，自己是如此不堪。然后咬牙切齿地说：你放心，我一分一厘也不会欠你！ 父亲依旧面无表情地抽着旱烟袋，说，明天先去挑粪吧，给南坡里的玉米地加点肥。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要起床去地里干活。父亲说，不用着急，天长着呢，先喝茶再说。 一直等到快正午的时候，父亲拄着大木棍，说，现在出发吧。 他看到那明晃晃的太阳有些眼晕，说，这么毒的太阳，现在去挑粪？ 父亲说，这个时候去施的肥才有劲呢。 他挑着两筐粪摇摇晃晃地朝玉米地里走去，父亲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跟在他后面，只走了不远他的肩膀就开始疼痛难忍，感觉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却倔强地不肯认输，强撑着挑到了地头。 只挑了两个来回，他就感觉腿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起来，肩膀疼得不敢用手触摸了。大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口渴，饥饿，劳累，委屈，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父亲依旧拄着木棍慢慢地走着，沉默得像门前的那口老井。 他终于挑不动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委屈的泪无声地流了出来。父亲似乎没有看见，面无表情地说，明天，该拔玉米地里的草了。 咬牙坚持了三天，他的倔强终于在现实的炎热和劳累面前无声地崩溃。 他默默地捧起了书本，父亲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三年以后，他成了从山村里走出的第一位大学生。 如今，那位已经年近花甲德高望重的老医生，想起当年父亲的良苦用心依旧忍不住泪目。没有当年父亲的重压，就不会有自己后来的学有所成。 只是，自己领悟的很晚，父爱就像故乡的那口深井，为人子女那浅浅的桶，怎么能丈量出井的深度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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