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罗安宪 几个月前,英明突然找到我,手里拿着一沓纸,那就是《姬氏道德经》。我随手翻了一下,就放不下手,因为它与我们所熟悉的《道德经》太不一样了。在此后的时间里,我与英明有过多次交谈,对于他的直爽,对于他的侃侃而谈,对于洋溢在他脸上那种纯真的笑容,越来越感到亲切,对于他关于《道德经》深意的理解水平与他所受学校教育程度的极度不平衡,有了越来越多的感受。由此,我一开始所生发的种种疑虑,不知不觉间愈来愈少了。我现在也不能完全肯定,这本《姬氏道德经》就是老子传给姬氏家族的传本。但无论从哪种意义上讲,《姬氏道德经》无论是在文献上还是在义理上,都有无可替代、不可忽视的重要价值。 这本《姬氏道德经》与传世《道德经》最大的不同是它不分章,只分篇。虽然帛书《道德经》也不分章只分篇,但只分为上下两篇,并且与王弼本、河上公本在文字上是大体一致的,在顺序上是完全一致的。而《姬氏道德经》却以内容分为六篇,分别是:《道经》《德经》《道理》《道政》《道法》《道术》。这是一个自形而上至形而下贯通的层次。但是按照英明的说法,学习《姬氏道德经》却不是这样一个顺序,而是由《道理》始,继而《德经》,继而《道经》,继而《道政》《道法》《道术》。《道经》《德经》《道理》属于形而上的内容,《道政》《道法》《道术》属于形而下的内容。形而上的顺序是由浅入深,故由《道理》而《德经》《道经》,不断提升;形而下的顺序是由巨而细,故《道政》《道法》《道术》一一贯通。《姬氏道德经》六篇,每篇均分为三节,每首节为核心思想的集中表述,第二节是对前述核心思想的引申,第三节是对前述核心思想的巩固与总结。 以八十一章体例为代表的传世《道德经》有一个最主要的问题:八十一章之间缺乏关联,特别是相邻两章之间,几乎没有关联。八十一章好像是各自独立的,但事实是,章与章之间一定是有关联的,而不知什么原因,这种关联似乎被人为地分割开来了。这种分割不能让人更好地理解《道德经》的大义,而让人更难于理解其意旨。也许,八十一章的文字是老子在漫长的时间里陆续写出来的,但这种说法并不足以解释为什么同一意群会被强烈地分割开来,分割为跨度很大的不同章节,而与此同时,互不相关的内容却被安排在同一章节里。比如,第二十五章中,“有物混成,……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与“故道大,天大”之间并不存在关联;第四十二章中,“道生一,一生二”,与“人之所恶”没有关联,与“人之所教”更没有关联。为什么同一意群被分割了,而不同的意群却没有道理地联结在一起? 这可能是人们阅读《道德经》时最常产生的疑问。 这些问题在《姬氏道德经》里都不存在。它的每一篇、每一节前后的意思都很连贯, 上下句意思都很通顺,更没有出现通行本第二十五章与第四十二章所出现的情况。如《道经》篇第一节的行文顺序是“道——道之生物—— 物之得道”, 对照通行本来看,其首先对应第一章、第四章、第二十五章,这是关于道的集中论述;其次是第四十章、第四十二章,这是由道而物,道之生物;再次是第二十一章、第十四章,这是由物而道,由物以观道。所以说,姬氏本的逻辑顺序是通顺而严谨的。 我们不由得会产生一种感觉:《道德经》应该是如此的,它深邃的思想内容应该以一种合乎逻辑的严谨的形式表现出来,而不应该是现今这样一种杂乱无章的表现形式。或许可以说,《道德经》在流传过程中,有多种不同的版本出现。由帛书本而王弼本,后来有了定本。但在帛书本流传期间,甚至在此之前,也还有其他传本,《姬氏道德经》也许就是那个时代的一种传本。也许由于其一直是秘传本,所以很少为人所知。也许,《姬氏道德经》是经过某一高人编订的,但这一高人不可能出自晚近。它也许是老子晚年亲自编订的,也许是先秦时期某一高才大德所编订。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结论就变成了,《道德经》原来就是如此,或至少变成,《道德经》应当就是如此。果真如此,《姬氏道德经》的出版,将是多么重大而有意义的事! 说《姬氏道德经》的编订不可能出自近现代人之手,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其中一些重要的文字是其他版本《道德经》中所没有的,或者是与其他版本很不相同的。前者如《道经》第一节“无,无极极,极生炁,炁生变,变之道也”;第二种情况更多,如“挥之而弗得,名曰微”“浴神不死”“天门启阖”“捻埴为器”“垂者不立”“唯与诃,其相去几何”“善闭者无关籥而不可启也”“飙风不终朝”“方而不隔,廉而不刺”“塞其欲而闭其闷”“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垢”“夫兵者,不祥之器也!勿或恶之,故有欲者毋居”。这些不同的说法,不大可能出自近现代人之口,也不可能是某人有意而为之。 由此可见,《姬氏道德经》的出版,是老子学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是以序。 罗安宪 2016年7月21日 于中国人民大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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