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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粹●瓯江水边的村庄】江晨:仁者安仁(13首)

 陶冶小筑 2022-08-07 发布于浙江

 金蝉湖,安顿

过境云和多个村庄,逆行

插花……孤悬八百米之上

离地远,距天近,数百年

生息,与繁衍……我转了一圈

又转了一圈,透过山风、草木、田畈

探析生存,或者兴衰的秘密

……老屋变老,主人更替,青山不改

古树参天,大德庙、禹王庙、马夫人庙

刘氏祠堂安静村口,与村间坡地

或者洼地……噢,活在世上

无论置身庙堂,抑或底层,还是

偏远之远,如金蝉湖,粱稻谋后

皆需,心灵秩序,灵魂安顿

  大舍,难舍?

此前,已有一些人对我描摹村落美好

譬如民居、古树、梯田……,或者人文遗迹

当我在秋日的午后,置身现场,内心

还是逃不脱一惊一颤:仁源古社、金鳌殿、追远祠

元公祠、广居祠、五峰别墅……,老樟树、老苦槠

老枫树、老桂花、老红豆、老梨树……,强大气场

轻易抛离现实,向后撤退,回返千年,与更远

山风闲适,乡野旷达,自给自足,虚度中

自我沉醉……不问来路,不究去向

生、老、病、死,如此自然,与万物相似

恍若南柯一梦!一千多人口的村落,留下

一百多老弱,多像宋代老屋,停留时光深幽

巍巍颤颤,散发古旧的气息,与海桑田

老农说,地还在耕,大约种一半,荒一半

秋阳中,稻谷金黄梯田,与沿路的晒场

遮蔽无奈的荒凉,像似民舍泥墙的黄

掩藏内部的黯然。可以大舍吗,扪心自问:

难舍!童年记忆,故土情怀,恰似

咬紧泥土的草木,盘根错节,一筹莫展

张畈,漂移术样本

照理,张畈人姓张

一问,方知绝大多数姓戴

也是,戴氏宗祠宽敞格局,雕梁画栋

暗示经年。而赐福祖社,簇新,红彤

彰显兴旺,宛若社门口来往的人流

古樟树,苍老,茂盛,挖空心思

目睹七百年时光流云,周氏八代五进士

金榜题名,或者张氏人的拓荒、耕种

以及他们的远走异乡,戴氏人安居乐业

这纷繁的漂移,混团,头绪不清

或许,人类是没有故乡的。无论个人

还是家族,他们往高处走,像似水往低处流

生存之道,注定一生流动,世代漂泊

不像秋风中的草木、蔬菜、稻谷、豆子

一年一绿,与黄,尽管它们没有姓氏

黄坛,爱屋及乌

我时常自称黄坛人

其实,对于这个村庄

不用说过去,即使现在

我的了解也有限。只是

因为它的水土养育了爱妻

自然就走进我的生活,并与

我的人生发生密切的关系

我清楚记得,1990年代初

第一次踏进,映入眼帘

是成排的民居,鳞次栉比

村道宽敞,笔直,干净

我才知道,它是安仁镇

一个移民新村,原先

村落早已淹没仙宫湖底

之后的日子,我像候鸟

往返村庄与居住小城之间

我爱黄坛民居的泥墙、黑瓦

木窗、灶台,以及炊烟袅袅……

我爱正月十五元宵板龙绕村舞蹈

人山人海,永和桥横卧安仁溪

任凭五百年时光,风吹雨打……

我爱房前屋后的沟渠、菜地

菜地里的丝瓜、白菜、萝卜、茄子……

我爱春日桃花红、梨花白、紫云英紫

新翻耕地的香;秋天稻浪金黄

天高气爽;盛夏豆苗绿油,青草漫野

冬季漫长,稻草垛队立暖阳中的泛光……

一个让我痴迷的村庄

黄坛,你的朴素,你的美好

甚至,你的缺憾

我都一样喜欢

这样的爱,有些盲目

却很真实。就像

我此生的姻缘,似乎注定

难逃窠臼,却魂牵梦萦……

季山头,柿子吟

秋深,去季山头看柿子

一些人的约定,或者习惯

一树,一树,又一树……

柿子们,田间、地头,山坡,洼地

……热烈高举,宛若秋天的小拳头

又似串串红灯笼,将偌大山野照亮

我看过无数次,季山头的柿子

甚至假模假样,学习摄影人的姿势

一树,一树,又一树……地拍照

尽管这样,内心激不起波澜

直到想起你,我突然觉得

这漫山遍野的柿子,不就是

我寄你,无尽的相思!或者

耳鬓厮磨时,你的甜言,与笑语

 湖尖下片断

在湖尖下,看不到湖

湖在村庄之顶,天平山上

一次,我山上下来,沿滂沱大雨

走进村里,热腾的姜汤一碗喝了

瞬息,浑身温暖,透彻至今

在湖尖下,没见过春天

春天来时,我在季山头

偶然眺望,满眼皆绿

民居们,淹没草木之中

葱茏,似无边际……

我贴近湖尖下,是在深秋

稻谷入仓,田野空旷

柿树已经叶落,柿子挂满枝头

一个下午,我来回跑动

田头与柿子之间,直到

炊烟渐起,抬头远望

屋后的枫林,火一样红

宛若秋天的灵魂,显灵人间

 安福

顾名思义,安福

安居福地。自然

还让人浮想联翩

比如,安静、平安、安心

幸福、福气、福祉……

也就是说,人在尘世

一些基本念想,或者愿望

表达,如此直白,不留悬念

而真实场景的确这样

平坦盆地,耕地望不到边际

树林茂密四周的丘陵与山地

更不用说,丽浦公路、丽龙高速

穿村而过,瓯江绕村而行

七月,我行走在安福的路上

满眼的绿,满心新鲜

新房旧舍,数不胜数

村民安详,除草、种菜

培植香菇与木耳……

我喜欢现实的安福

这毋庸置疑。相比而言

我更醉心安然历史眠床的安福

那是怎样的盛景:

十八座水碓、三十六条桥

七十二窑主、九十九门窑

瓷窑林立,宋元明烟火相望

瓯江中,运瓷船舶往来如织

 过大丘另

村名怪怪的,喊叫时含糊其辞

或者差错……丽龙高速往返

被看一眼,再看一眼,一长排

民舍,齐整,白墙,红瓦,草木

田垟,与青天间,安详,或者反光

如果说,村落与我没有关系

那是假的。毕竟它与爱人成长的村庄

相邻,山水相连,田地相接,五谷难分

闲暇时,一次次溜达,有心无心

如果说,村落与我密切关系

那也不真,毕竟它与爱人成长的村庄

隔一道山,五十米不同地,与天,与人

何况,我对它的过往、现状,所知了了

初夏时分,当我再过大丘另

雨洗铅尘,流水碧澈,花样楼房

“小隐于野,此为佳地”,念头忽闪

无意间,向上,远望,云山雾罩

似有隐士居住,或者通向神灵的寓所

广田,记住一棵木犀树

在广田,我忽略

村落方位、分布、资源、营生、变化

或者,池塘、老墙、旧屋、新桃、旧符

或者翠竹、枫树、樟树、杉树、柳杉

甚至姓氏。径直,停留一棵木犀之前

木犀苍老,四百年的青苔爬满树根

然后,三个枝干分别向上,枝桠们

伸出墙头,浓密的叶子遮住天空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四月天里

我看到仲秋花开,花簇,花小,黄色

独自芳香,浓郁致远,清新荡涤

我还莫名其妙,将广田村与广寒宫联在一起

仿若这棵木犀树,就是吴刚夜夜砍伐的桂花树

其实一棵在天上,一棵在人间,风马牛不相及

不过,这样思想,广田的这棵木犀树

深植我的心里,雷电刮不倒,时光砍不断

梅坑,贴近土墙一会

东拐西弯,梅坑

散落高高山上,看不见梅树,或梅花

看见天高,云淡,草木生长

池塘废弃,田地荒芜,泥路青苔

看不见村民耕作,炊烟袅袅

看见三五老人,二只黄狗,几只家鸡

农舍疏离,零星老屋,大门紧闭

土墙黄黄,有些旧,有点斜

宛若农耕时代的遗民,暴露野外

像似熬不住光阴的雷霆。几乎扑上

贴近,靠一会,再靠一会

触摸过往的烟火,与体温

恰如找到内心依托,与暖和

书记住在城里,村长住在城里

村民东奔西走,打工,养儿育女

住在知道与不知道的集镇。“这样的地方

要生活,就得离家,我担心

再过些时日,村庄就会没了

而后代,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离别时,书记透露自己的感叹

 春日,叶山头

一个下午,沉迷叶山头的光影

与气息……古社泥墙,古枫新叶

古桥跨溪,古道青苔……宛若

篱笆上的红灯笼,还原经年故事

或心境……池塘废弃,犁铧停顿

谷坪丛林,梯田荒芜……反差

桐花雪色,杜鹃紫红,马兰头嫩

……万象春日,万物静好,转身

风吹过草,过林,过客……悬浮

山顶的世外村落,人鬼神共居


 歇场停歇

恒祥老总项世平带我,跑到歇场

停歇一会……这是他的老家

一个停歇半山腰的村落,古道

古树、古巷、古屋、古祠……停歇

山峦、草木、田垟,与流水之间

老态龙钟,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嗨,斯人已去,空出炊烟、牛声、鸡鸣

与狗吠,空出少儿、青年、壮年,与男女

……阳光与山风,时光与老人,停歇泥土

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停歇一会

神清气爽,一溜烟返回原途,或者歧路

  安民

穿行羊肠公路,抵达安民

云里雾里。五米之外

不见天,不见地

不见成片耕地,连绵山林

五米之内,隐约村口老树

安静棕榈,嫩绿枝条

欲绽桃花、梨花,石子路

三俩村民,废弃小学

以及人去楼空

对于村庄的安民,我所知甚少

譬如,吴氏先祖来自何地

何时、为何在这个叫安岱后的山坳

定居,然后繁衍、生息

是什么因素,支撑一个村落

在漫长时光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又是什么因素,使一个安详几百年的村落

在城市化的年代里迅速空心

对于一个词汇的安民,我所知甚多

譬如,安定民心,治国安民,以民为本

安民为天,民生优先,或者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类的道理

只是,生活在偏远之远山坳里的百姓

何以为自己的村庄起名安民

还是让我揣摩不透。也许

仅是一种愿望,或者

真的就是一种生存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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