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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我们不能做什么？ 闻歌 著 人类在与自然交互的过程中，的确是有许多值得称道的成就，现在的人尤其骄傲的是最近几百年对自然规律的发现有长足的进步。无论中外，很多人都有一种人已经无所不能的错觉。 无论一个人想当一个好人还是坏人，他所能做的事情都是很有限的。即便是一个人某一天在现在的科学技术条件下重回帝王时代，成为帝王，拥有一个迄今最强大的国家，他也不能为所欲为。他想要维护自己的绝对权威，只有两个选择：（1）让所有人都愚昧无知，无法形成挑战自己的能力；（2）让所有人都莫名狂热地崇拜自己。 如果一个国家所有人都无知，不懂得选择，那么这样的人必然也不知道认识事物，不会有生产的技能，甚至于连像动物一样的捕猎能力都没有。很难想象，这样的群体还能够有文明，更遑论有先进的科学技术。 实际上，人的认知能力既体现在认识别人、社会和自然上，同样也体现在认识自己上。当一个人能够掌握技术，他一定也能够有自我意识，只要他有自我意识，任何人都不可能把他当成纯粹的劳作工具。现在想想，我们都开始担心机器人挑战人类了，远比机器人精巧的人不会挑战人吗？其实，许多年来，一个阶层把别人当成工具的办法只能是武力。可回溯历史，那样的社会可能有很高的文明吗？ 所以，既想有很高的文明，又想作为帝王存在来拥有一个国家是绝对做不到的。 狂热崇拜的想法是相似逻辑的另一头。这种设想认为在一个所有人都狂热崇拜帝王的社会，个人能够保持认知能力，但是因为他崇拜帝王，即便他有很强的自我意识，他也不会试图挑战帝王的地位。这个想法也是很天真的。一个帝王要被所有人或者说大多数人崇拜，他拥有的知识要超过大多数人的总和，因为这样他才能引领别人一起将未知世界转变为已知世界。帝王一旦做不到，必然有人对帝王的观点、方法或行为提出疑义，那么狂热崇拜的根基就被动摇了。而且，即便一个帝王真的能力无穷，怎么能够保证他的继承人也有这个能力呢？中国是盛产明君的国家，但也有许多把自己当做明君的无知帝王，将国家逐渐毁掉。 如果诉诸武力来维持这个狂热崇拜，那么实际上与第一种方式完全是一样的。在武力下，你想让人们愚昧还是狂热崇拜，都是武力说了算，只是还想有文明进步，那是绝不可能的。 中国是一个各阶层，甚至可以说所有人在潜意识里都有“明君”需求的国家。每个人都想，要不是自己就是一个明君，要不别人是一个明君，都行。可是，这样的心理需求下的社会发展，在中国已经有了两千多年的重复实践了，不管有多少“资治通鉴”，都不能提高文明。即使是那些我们现在引以为豪的朝代，都基本上是顷刻衰败，仅仅靠着人们的“习惯”又苟延残喘一段时间。我们还能在这条路上期盼什么呢？ 武力和试图设计未来的理想主义都不能实现文明进步，因为我们有许多是不能做到的。 第一，我们不能消除未来的不确定性。不确定性的根源是世界在每一个维度上都有无数多个可能，这很像个人的情绪，在极开心和极悲伤之间有很多状态。而且，世界的很多知识维度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在它向我们一点点展示的时候，我们才能开始有所了解。但是，任何时候都面对不确定性，未知很可能是无穷的。“消灭”不确定性的唯一“办法”可能就是掩耳盗铃，假装没有。 其实，不确定性在每个人身上都存在，没有人可以把握别人的原因也正是如此。当我们想着用武力来让别人愚昧或狂热的时候，我们正是试图去消灭人的不确定性。  第二，我们不能消灭冲突。人类历史上有过许多文明，文明冲突不断，也发生了不少摧毁文明的战争。然而，也许正是这些文明的冲突，将一个文明从自身积重难返的困境中惊醒过来，使之终于痛下决心，从彻底否定自己开始，很快改变自己的文明内容。同样地，人与人之间的冲突也是改变人的一个外在动因，不同的人所认知的范围不同，所经历的场景不同，对知识的理解不同。除了文明的交流外，冲突始终能够带来最大的冲击，让人不得不丢弃以前恋恋不舍的镜花水月，重新上阵，提升自己。 我们无法消灭冲突，这很可能是自然怕人类陷入一潭死水之中，让冲突成为叫醒深睡不醒的个人和文明，虽然这个叫醒方式很不“文明”。 我甚至认为，个人无法消除的痛苦、愤懑、焦虑等等情绪都有着唤醒个人的功能，只是，有时这些情绪太吵了，经常让人不舒服。试想想，如果这些让我们难受的感觉都不存在，我们会怎么样呢？ 第三，我们不能消灭本能。许多哲人都把本能当成了万恶之源，总想先灭之而后快。许多宗教也在做此尝试，但似乎都没有成功的。善与恶是一个维度的分布两端，就像正数和负数是实数的分布两端一样。善与恶都是本能带着的，消灭恶的源泉同时也把善的源泉消灭了。不仅如此，本能若真的消失了，我们人类连生物都不是，何谈感知“完美世界”呢？ 本能也是消灭不了的。消灭本能跟消灭宇宙一样是天方夜谭，除非消灭掉人类，那就无所谓人类的本能了。如果你认真审视那些呼吁压抑本能的人，他们似乎都是在让别人抛弃本能，而自己却彰显着本能，因为没有本能，他就不会要求别人。那么，人类社会中存在的恶也不能消除吗？是的，不可能消灭，但文明的进步本身就意味着让恶的现象不断减少。 有宏大政治抱负的人、空想家和理性主义者都喜欢设计和试图控制未来，意识到这些人类做不到的事情，会打击他们的信心，使他们沮丧，因为这些“不能”决定了他们的“理想”定然实现不了。 好在人类文明发展的机制并不是要人大费周章，只需保障个人发展自由就可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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