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刻作品的词句美

摘自晋阳印社社刊《印象》杂志5期

古代的印章传到文人手中发展为篆刻艺术，其中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古代的印章大多是以名印（官名、人名）为主体；篆刻艺术却是以词句印为主体，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闲章。到了明代，诗词句入印已相当普遍，这就标志着篆刻艺术趋向与文学艺术相结合，以求更便于抒情述志。好的篆刻作品，对内容也就是词句的选择总是十分讲究，几臻反复推敲的妙境。

“杏花、春雨、江南”，是清初林皋（1658一1726）的一方朱印，入印的六字短句具有形美、音美、意美的优点。六个字三个词构成了一幅图景，是为形式美；六个字依照平仄声来分析是“仄平、平仄、平平”，读起来朗朗上口，是为音律美，如果将“杏花、春雨、江南”这个抒情句变为“江南、杏花、春雨”这个叙述句，就失去了抑扬顿挫的美感；三个“景词”蕴含着“情”，这是典型的情景结合。不能不说是作者的匠心所在。

从文学的角度看这六字，可以说是一篇简练到家的短章，以白描的手法为我们勾勒了一幅图外之图、一处境外之境。

说到六字印文，又让我想到了另一位印坛高手刻的“琴罢、倚松、玩鹤”一印，此印传为明代文征明的长子文彭（1498-1573）所为，印面上明净、疏朗、整齐、典雅的感觉清幽的文字境相得益融为一体殊为和可以说，作者在印面上的“无意”安排，却产生了意外的艺术效果。我们不妨闭眼静思，“琴罢、倚松、玩鹤”是怎样高妙的境界啊，真恐是世外桃源才有的妙境啊！看罢这方印的三面边款余与荆川先生善，先生别业有古松一株，畜二鹤于内。公余之暇，每与余啸傲其间，抚琴玩鹤，洵可乐也。余既感先生之意，因检匣中旧石.篆甚事干上，以赠先生，庶境与石而俱传也。时嘉靖丁未秋，三桥、彭识于松鹤斋中。

款中所指荆川先生即明代有名的文学家唐顺之，与文彭向有交往，有诗唱酬。具此我们才知这仙境本在我们世间，就在荆川先生的“别业”。

“西泠四家”之首的丁敬五十五岁时曾为友人大恒和尚刻过一方“两湖三竺万壑千岩”祝寿印，印文也颇得元杂剧大家马致远《天净沙秋思》之妙“两湖、三竺、万壑、千岩”四个名词同样勾勒出一幅山水图在那外西湖、里西湖与上天竺、中天竺、下天竺之间，有着上万的沟壑，上千的岩石，（大恒和尚）正是这优美环境中的主人呀！

这方印还有一大特色是艺术构思别出心裁。“万”字采用“己”的写法，“岩”字的繁体笔画多，他安排成两个字的位置，这样一来八字的印文就变成了九个字的位置，如此安排，“卍”正好居于其中。这个“己”字是佛教经文油的文字和印度佛教中吉祥的标志。.如来佛胸前就用“”学来装饰，这不学在我国民间常常用于装饰图案，而用之

于篆刻却极少见。龙泓山人“留意铁书”，兼收各代长处，大胆安排，将此印刻成千古绝品，而这也完全符合受印人大恒和尚作为当时高僧的身份，可谓皆大欢喜。王国维在《人间词话》曰：“文章之妙，亦一言蔽之，有境界而已。”看来，我们的篆刻家都是深喑“境界”二字三昧的文学家，在印文的选取上是可以和文坛高手媲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