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 唐代诗人贾岛《题李凝幽居》中“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初定“敲”定为“推”,后经韩愈确定为“敲”,“推敲”遂成一典故。但后世却聚讼纷纭,有认为韩愈定得好的,以为以动衬静,有出人意料之意味;也有认为未必的,如朱光潜在《咳文嚼字》中认为为“敲”字显得拘谨些,也显得与寺里有人应门,而“推”虽显鲁莽,但表现了孤僧步月归寺,门原来是他自己掩的,于今他推,他须自掩自推,足见寺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和尚,他独来独往,自在无碍,自有一幅胸襟和气度。朱氏又认为“推”字虽显冷寂,但结合上句“鸟宿池边树”来看“推”似乎比“敲”显得和谐些,“推”字无声,“敲”就不免剥啄有声,惊起了宿鸟,打破了岑寂,也似乎频添了打扰。因而朱先生认为究竟哪一种意境是贾岛当时在心里玩味要表现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文字上“推敲”,骨子里实在是在思想情感上“推敲”。 朱光潜先生得出的结论让人颇为赞赏,但他的分析却实在让人不敢苟同,甚或有胡言乱语之嫌。他的解释忽略了对整首诗的解读,诗题为“题李凝幽居”,首联“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园”是写李凝居处的环境,颔联“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其中“僧”当指贾鸟自己,因而“鸟宿池边树”自然是写他前往李凝居处途中所见,而对颈联的理解极为关键,“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前人一般认为是写归途所见,大谬。果如此,与尾联将如何街接,尾联“暂去还来此,幽期不负言”明明是写已定好下次相见的日期,因此,这首诗就绝不是一些论者所认为的是诗人访李凝而未遇故题诗于李凝居处的门上云云,那么,第三联当是写诗人与李凝在园中赏玩景色,其实,诗人写敲门之后,并未写开门、进门,而用诗中常用的跳跃法直写游园,“桥”字承颔联“池”;“野”“云”承首联“荒”,荒园内一片月色,月下过桥,将月色“分”向两边,“荒园”内有石山,月光下浮起薄雾,“移”步登山,触动了云根之气。此联非常契合李凝居处的冷寂,清幽,也与诗题“幽居”再次照应。而朱氏抛弃整首诗的布局谋篇,亦不研究各联之间的意脉,却大谈“推”“敲”各自所表现的意境,其推导而出的结论虽有可取之处,却很难让人信服。 现在,再回过头来看,韩愈认为“敲”比“推”好究竟有无道理呢?其实较多的后世研究者认为韩愈,贾岛因“推”“敲”竟做起朋友来,“推敲”故事遂传为文坛佳话,纯属子虚乌有,因为韩、贾在此之前早就相识。然而,后世的论者还是倾向于“敲”比“推”好,原因何在呢?笔者认为诗是贾岛所写,固定用“敲”,如为李白所写,必当为“推”。上文已谈到朱光潜的结论是颇可取的,但却与“寺里有人应门”还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无关,而只与一个人的胸襟气度有关,苏轼评论孟郊,贾岛的诗,有“郊寒岛瘦”之说,故贾岛去访友,无论他与友人关系如何,他必当用“敲”;至如李太白,豪迈洒脱,与朋友之间的交往,定是脱略行迹,相知莫逆,因此,这位滴仙人必当用“推”。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推”与“敲”字面上的区别,实为两种不同的胸襟与气度,就这一点而言,不同的人用“推”或“敲”只要与他的胸襟与气度契合,就能各尽其宜,各臻其妙,以贾岛而论,用“敲”字固当最佳。 附: 题李凝幽居 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园。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 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 暂去还来此,幽期不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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