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瘦得像埃塞俄比亚的饥民了,除了头和身体对比起来显得大一点,手和脚都细得让人不忍直视。他已经无法站立,就是坐起来都十分吃力。上午治疗完用轮椅推回来,头歪着耷拉下来,仿佛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他的头颅。他很虚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
我喊他,他眼睛都抬不起来,也说不出话,只是头轻微缓慢地动一下,向左或右微微摇一下,或者往下点一点。轻微得难以察觉,嘴唇紧闭,呼吸微弱。我帮他正了正吸氧管,摸一下他的手臂温度还好,脚却是冰凉而坚硬的,透明暗色的薄皮下包着细细的骨头。
两年多来父亲体重已经下降了百分之五十,最近又急剧下降,我估摸他的体重已经不足三十五公斤了,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小小的一堆,只见被子不见人。卧床这段时间他的肌肉迅速萎缩,就像一个渗漏的轮胎迅速干瘪,橡胶胎皮紧贴着轮毂,磕在地上铿铿作响。
看着父亲我百感交集,三四年前他还行动灵活、思维敏捷,人非常开朗活跃,又很热心,邻里之间十分和睦,还是大楼楼长、社区晨运团团长,邻居常常来串门。如今父亲偶尔在电梯里遇到邻居,总是低着头,用帽檐遮挡着脸,不愿意和邻居们发生眼神的交流。
父亲越来越沉默,没力气说话,更没力气谈笑。每天除了治疗就基本躺上着,吃饭时要有人扶着坐起来,吃完了又躺下。精神好的时候他愿意多坐一会,心情好时就让人把他推到客厅。但此刻,父亲一动不动躺着,面无表情。我对父亲说,要多吃,要补充营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