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水大师埃尔多安：外交家，还是投机者？

2022年8月18日，俄乌开战半年后，北约成员国之一的土耳其总统雷杰普·埃尔多安与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联袂造访乌克兰西部城市利沃夫，在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安排的会议室里，三个人拍下了一张意味深长的合影。

这是在7月底在联合国与土耳其的斡旋下艰难达成粮食出口协议以后，联合国、土耳其和乌克兰三方举行的第一次三边峰会，埃尔多安再次向泽连斯基表达了“一切将能够通过谈判解决”的信心。土耳其是过去半年对“外交途径解决一切”方案最有信心的一方，尽管两个当事国乌克兰与俄罗斯对此都并不十分买账。

两周前的8月5日，埃尔多安也曾在一场绵绵阴雨中飞抵俄罗斯南部城市索契，那一次他的会面对象是俄罗斯总统普京。

“今天，当然，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索契，”那时埃尔多安说，“他们正在关注索契，想知道我们正在讨论什么。”言下颇有几分自得。

更早之前的7月21日，位于土耳其首都安卡拉的埃尔多安办公室先一步将好消息广而告之时，也曾表现出类似的志得意满：“在联合国牵头和土耳其方面的调停下，俄乌在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达成了一项允许乌克兰谷物从黑海出口的协议。”

全球粮食危机已迫在眉睫，而历经两月的谈判终见成效，世界自然会将掌声献给牵头谈判的埃尔多安。“拜登最好捏住鼻子，搞好和埃尔多安的关系。”《华盛顿邮报》6月底一句犀利时评，足以凸显此时此刻的土耳其总统有多重要。

——在世界被炮火和动荡揉碎的这半年，埃尔多安似乎将自己活成了一把尺。

8月5日埃尔多安与普京在索契的会面现场 / 俄罗斯卫星网

他丈量着自己的外交野心，丈量着北约、乌克兰、俄罗斯乃至土耳其国内对他的容忍和讨好，丈量着“没必要”立刻终止的俄乌战争进度条，丈量着土耳其和埃尔多安其人可以攫取的最大利益。

以生灵涂炭的俄乌战场作为背景，埃尔多安西装革履被镜头环绕，享受全球焦点待遇。他是俄乌调解人，是布鲁塞尔和莫斯科之间的传话筒，也是治下国内民生危机频发的争议总统。“外交明星”是他，“和平大使”是他，权欲旺盛的“野心家”和滑不溜手的“端水大师”，都是他。

雷杰普·埃尔多安，似乎从未如此重要过。

“保持暧昧”

黑土地积雪融融、冬小麦尚未抽穗的2月末，枪炮声撕破了第聂伯河畔的寂静。

自那一天起，来自西方阵营的对俄制裁和对乌支援，让世界格局开始泾渭分明。各国忙着站队，作为北约成员国之一的土耳其，却从一开始就采取了暧昧的立场。

埃尔多安显然不太畏惧这个立场可能带来的后果。他一边发布声明，公开谴责，另一边，却迟迟不愿意加入制裁俄罗斯的阵营——殷鉴不远，上一个因为和俄罗斯能源贸易利益相关，在相关问题上也曾试图推三阻四的国家德国，直到现在还是各方口诛笔伐的对象。

但土耳其总统选择了反其道而行之。不仅没有配合制裁，埃尔多安还抓紧机会抨击北约，称“俄乌冲突的爆发是由于北约多年的扩张主义，是柏林墙倒塌后的协议没有得到尊重的结果”，土耳其外交部长梅夫卢特·卡武索格鲁甚至放言称“一些北约国家不希望俄乌战争结束，希望靠战争重创俄罗斯”。

对于土耳其的主流媒体，这样的口径绝不陌生。近年来，俄罗斯采取军事行动的地区通常集中在黑海区域，而分享黑海沿岸的六个国家——土耳其、乌克兰、保加利亚、罗马尼亚、俄罗斯和格鲁吉亚——中，格鲁吉亚和乌克兰有深重的“北约情结”，罗马尼亚、保加利亚早已加入北约。但同样将黑海制空权和制海权作为战略重点和利益大头的土耳其，却并不愿意被布鲁塞尔的东扩分掉一杯羹，在一些北约的黑海防务问题上，埃尔多安表现得不情不愿。

土耳其在黑海沿岸地区的地缘外交形势（俄乌战争爆发前） / CSIS

这种隐晦但切实存在的积怨，被一批采购订单推上了顶峰。

几年前，因为土耳其执意向俄罗斯购买S-400导弹防御系统，埃尔多安在布鲁塞尔险无立足之地。被土耳其亲俄行为激怒的白宫拒绝向土耳其出售F-35战机，此后，土耳其向美求购四十架F-16战斗机、并为其现有舰队购买八十套现代化装备的计划也被国会山搅黄，土耳其的国防工业因此遭到重创。

但来自宾夕法尼亚大道的怒火没有吓退埃尔多安，他在2021年又宣布购买了第二批S-400防空系统。

与此同时，土耳其2019年对叙利亚北部的库尔德人民保护部队（YPG）发动的军事攻势，让埃尔多安在西方阵营的口碑摇摇欲坠，也让支持YPG的瑞典和芬兰等几个欧盟国家停止了对土耳其的武器出口——这也是土耳其反对瑞典和芬兰加入北约的重要原因。

除此之外，土耳其一直持续放话要向欧洲输送难民，并在利比亚问题上与法国屡有摩擦。

近年来，土耳其和俄罗斯越来越亲近的软关系也同时挑动北约的神经：在俄罗斯国家能源公司Rosatom的帮助下，土耳其正在进行价值200亿美元的阿库尤核电站项目，该核电站预计从2025年起为土耳其全国提供约10%的电力；仅2021年全年，土耳其就向俄罗斯出口了创纪录的近150万吨新鲜水果和蔬菜；土耳其也是俄罗斯游客的首选旅游目的地，2021年约有450万俄罗斯人去土耳其旅行。

与此同时，土耳其严重依赖俄罗斯的粮食和能源出口，2021年，土耳其从俄罗斯进口的小麦占全部进口小麦的65%，而土耳其三分之一的天然气进口来自莫斯科方面；俄罗斯也是土耳其的第三大贸易伙伴。

抛却北约立场，白宫新主人乔·拜登本就对安卡拉如鲠在喉。从参议员到副总统任上，他一直不满土耳其国内的人权问题，多次公开呛声埃尔多安。拜登家乡特拉华州还有数量众多的希腊裔选民，而希土海上争端持续数年，两国关系剑拔弩张。

俄乌开战后，安卡拉方面也不顾北约的一再要求，拒绝向乌克兰输送其储备的俄罗斯S-400防空系统作为支援——埃尔多安害怕此举激怒俄罗斯。

开战之后，土耳其继续进口俄罗斯石油，对俄罗斯游客敞开大门，并鼓励受多方制裁的俄罗斯寡头们将钱投资到土耳其——事实上，许多俄罗斯人已经搬到了土耳其，在当地的房地产市场投资了数百万美元，并在那里注册了企业，而安卡拉方面承诺为投入超过40万美元的投资者提供土耳其公民身份。

土耳其是俄罗斯人的热门旅游目的地 / Anadolu Agency

——种种信号表明，安卡拉似乎准备冒着触怒北约的风险，做好了和莫斯科“保持暧昧”的打算。

“可以是朋友”

预料中的北约震怒、土俄结盟没有出现。事实上，“俄乌争端，已经成为了埃尔多安的一项重大外交胜利。”

《华盛顿邮报》评价土耳其总统在俄乌问题中“角色尴尬”、民主党人斥责埃尔多安“两面派”的两个月后，8月4日，国际媒体组织Project Syndicate的最新社论给出了这样的评价，并把埃尔多安标榜到了“外交明星”的高度。著名智库伍德罗·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则评价，他找到了解决俄乌问题“最具争议却也最舒服的方法”。

埃尔多安风评的回暖，也被一向和他针锋相对的拜登所证实——5月，美国国务院向国会山表示，对土耳其出售F-16战斗机或许符合美国的国家安全利益，也有利于北约的长期团结；6月底的北约峰会上，拜登在履任一年多美国总统后，摒弃前嫌，首次和埃尔多安会面；7月，拜登明确表示，愿意出售去年秋天土耳其要求的40架F-16战斗机，并对土耳其已经拥有的几十架战斗机进行技术升级。

也是在拜登示好的同一时间节点上，一直不愿意对瑞典芬兰加入北约点头的埃尔多安，在提出诸多条件后，为两国入驻布鲁塞尔放了行。虽然拜登公开否认愿意对土出售战斗机是“讨好”埃尔多安让他点头的方式，但白宫内部人士向《华盛顿邮报》透露，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如此相近，表明这确实是一桩有“现实意义”的交易——毕竟，瑞典芬兰加入北约，会让俄罗斯和北约阵营的边境线延长一倍，愈发“孤岛化”俄罗斯。

但一桩明码标价的交易，尚不足以让拜登当着记者们，笑容满面地对埃尔多安表达出“过分”的热情：“我想特别感谢你配合解决了芬兰和瑞典的问题。”

埃尔多安与拜登在今年6月底的北约马德里峰会上 / Anadolu Agency

事实上，从布鲁塞尔到华盛顿，似乎都明白了埃尔多安身为盟友的意义。“完全疏远埃尔多安，简直是自取灭亡。”一位美国高级官员对《华盛顿邮报》说道，“土耳其正处于东西方的十字路口，在战略上十分重要，是无与伦比的对话者。最近那条运送粮食的黑海非军事化走廊就是明证。”

在俄乌东部战场上大显神威的Bayraktar无人机，就是著名的土耳其产武器。虽然拒绝支援俄制防空系统，但土耳其一直向基辅提供其他军事设备，土乌领导人还就土耳其未来向乌克兰交付船舶、飞机发动机和其他军备部件达成了协议。除此之外，安卡拉方面接收了数万名乌克兰难民，提出帮助清除乌克兰敖德萨港沿岸的水雷，并护送运送乌克兰农产品的船只，以避免出现重大的全球粮食危机。

根据1936年土耳其、法国、希腊、罗马尼亚、英国和苏联共同签署的《蒙特勒公约》，土耳其还向俄罗斯军舰关闭了博斯普鲁斯海峡和达达尼尔海峡——这两道海峡连接地中海和黑海，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海上贸易通道之一，也是运输俄罗斯产石油的要道。此举得到了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亲身致谢。

事实上，这种慷慨也不是埃尔多安的临时起意。“（土乌）这两个国家可以算作朋友了，”法国国际关系研究所研究员莱奥·佩尼耶告诉欧洲新闻台，“从2019年到俄乌战争爆发之前，泽连斯基和埃尔多安至少见过六次面。”

8月18日在利沃夫会面的泽连斯基与埃尔多安 / 埃尔多安推特主页

乌克兰聚居着大量土耳其裔鞑靼人；土耳其在乌克兰投资了约45亿美元，是乌克兰最大的外国投资者；2021年两国贸易额达到了74亿美元，今年2月3日，就在俄罗斯发动入侵的几周前，埃尔多安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基辅签署了一项协议，旨在将土乌两国年度贸易额提高到100亿美元。

除了与乌克兰的长期交好，让北约放心的，还有埃尔多安和普京一些根本上的利益冲突。

譬如，土耳其在如今的叙利亚和利比亚战场上和俄罗斯阵营对立，两国在叙利亚、利比亚和南高加索地区多次发生冲突。2020年2月，俄军和俄罗斯支持的叙利亚军队轰炸了土耳其在叙利亚伊德利卜附近的阵地，造成30多名土耳其士兵死亡。

而几个世纪以来，两国在巴尔干半岛、高加索地区、黑海地区内一直是竞争对手。一次次“抢地盘”中，土耳其不得不寻找盟友，从克里米亚战争中的英国和法国，一战中的德国，以及冷战时期的北约，都是被安卡拉拉来制衡俄罗斯的力量。

一个独立的乌克兰也更能给土耳其安全感——如果俄罗斯控制乌克兰领土，黑海北部沿岸的俄罗斯海军增兵，不是埃尔多安愿意看到的。

在俄乌战场所向披靡的无人机和对俄罗斯军舰关闭的黑海海峡，都让克里姆林宫不太高兴，但埃尔多安手中的钱和话语权，又让莫斯科不敢发作——普京和埃尔多安上个月在德黑兰与伊朗举行三边峰会时，这位土耳其总统让普京等了近一分钟才进入会议室，视频流出以后，独自在镜头前苦等的普京成了社交媒体焦点，也暗示着土耳其正在改写某些“习以为常”。

在德黑兰等待埃尔多安进入会场的普京 / 视频截图

因此，北约不担心埃尔多安会倒戈，埃尔多安也对俄罗斯“有恃无恐”。“克里姆林宫现在不太可能与土耳其打起来，特别是当埃尔多安为普京和他的寡头们提供了一条经济生命线的时候。”《外交事务》杂志分析道。另外，“俄罗斯无论胜利与否，都仍然需要土耳其，因为通往欧洲的天然气管道必须要通过土耳其。”土耳其前驻欧盟大使不无得意地说道。

但与此同时，埃尔多安也趁机大谈条件。《大西洋月刊》将他“跳上桌子让欧盟美国恳求他同意瑞典芬兰入约”的行为形容为“大胆”，事实上，谈判桌的另一边，西方国家们难得在叙利亚问题上让了步。

事实上，土耳其不仅在6月初正式要求联合国将该国名称从“Turkey”改为“Türkiye”，还在和希腊的爱琴海领土争端和能源勘探权会谈上施压。除此之外，埃尔多安明里暗里声称准备对叙利亚北部采取新一轮军事攻势，这曾是俄罗斯和美国都强烈反对的行动——他确实这么做了。就在8月17日，土耳其空袭叙利亚北部，炸死17人。

而恰恰是与布鲁塞尔和莫斯科相似的不远不近距离，让埃尔多安很乐于把自己打造成“俄乌关键调解人”的角色。

今年3月，土耳其主办了两次俄乌会谈。3月10日，埃尔多安在安卡拉欢迎俄乌两国外交部长碰头；3月29日，他又迎来了因布查大屠杀剑拔弩张的两国代表团；一个月后，埃尔多安协调了美国和俄罗斯之间的囚犯交换事宜；随后，土耳其官员在访问基辅期间见到了泽连斯基，埃尔多安又在阴雨绵绵的索契见到了普京。乌克兰黑海谷物得以出口，埃尔多安的功劳也不可抹杀。

至此，埃尔多安的调解人形象已经变得复杂且清晰。

他可以和俄罗斯保持暧昧，在北约的雷区上反复横跳，在安全线之内尽可能争取土耳其乃至埃尔多半本人的利益；与此同时，他也对普京有所保留，及时表态安抚北约，毫不担心被多方孤立的克里姆林宫此时此刻能因为一些小亏和他撕破脸——北约不想失去他，俄罗斯也不敢和他决裂，对此心知肚明的埃尔多安在这条灰色地带游走，赚足了眼球。

今年3月，埃尔多安以东道主身份在俄乌谈判开始前致辞 / 乌克兰总统新闻局

“土耳其，它必须开辟一条同时不会和俄罗斯和欧盟闹僵的道路。”伍德罗·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评价道。《国家利益》杂志的总结更直白：“西方和俄罗斯都在埃尔多安满意的位置，前者听命于他，后者太弱，无法与他对抗。或者说，他是这么认为的。”

“攘内必先安外”

裹住埃尔多安的是冰火两重天。

他在国际舞台上左右逢源如鱼得水，背后的土耳其却次生危机频发。2022年初，土耳其的年通货膨胀率达到了70%，接近20年来的最高点，全国失业率达到15-20%，基本商品和服务的价格上涨了30-50%，而土耳其货币里拉已经两度出现大幅贬值。

2023年的土耳其大选风雨欲来，经济一路下行的愁云惨雾之下，志在连任的埃尔多安民调支持率不太好看。鉴于此情此景，国际外交舞台上的过分活跃，似乎可以给埃尔多安扣上“不务正业”的帽子。

但在非盈利智库阿斯彭研究所中欧分部研究员伊万·普罗布拉任斯基看来，埃尔多安正是“攘内必先安外”：“他想要尽可能地利用俄乌冲突为自己谋利，但同时也想要和平，以此增加个人光环，安抚选民。”

数据可以说明一些问题，土耳其人最基本的饥饱，与俄乌战火休戚相关。

战前马里乌波尔港，一条即将驶向土耳其的运粮船 / Bloomberg

近年来，土耳其严重依赖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农产品。2021年，土耳其从俄罗斯进口的小麦占该国全部进口小麦的65%，从乌克兰进口的小麦占13%以上。让最近的小麦市场价格疯涨，迫使安卡拉的小麦海外采购量与往年同期相比减少了约30%。

除此之外，俄罗斯游客带来的旅游收入也掌握着土耳其的经济命脉。去年疫情重创了土耳其经济，安卡拉急需一大笔钱。为此，最近土耳其政府和私营企业合作，甚至建立了一个特殊的新航空公司——南风航空公司，该公司专门运送俄罗斯人到土耳其的海滩度假地。

因此，埃尔多安对和平的渴望作不得假。“现在土耳其国内的经济困境，和明年选举前的政治压力，对于埃尔多安来说是最紧迫的。对于他而言，冲突导致的经济混乱越快解决越好。”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高级政策研究员阿斯利·艾登塔斯巴斯说道。

但与此同时，利用冲突给自己的领导人形象加码，这也是埃尔多安的外交野心。

“自从2015年政治权力集中在埃尔多安手里后，他力图使土耳其成为一个地区领导者，一个有能力影响欧亚大陆新版图的穆斯林超级大国，成为塑造新世界秩序的首批非西方大国之一。”《纽约时报》给埃尔多安下了这样的判断。

调解俄乌争端，给近年来变得紧张的北约-土耳其关系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台阶。“埃尔多安可以充当和平大使，借此修复和西方世界的裂痕。”《大西洋月刊》总结道。事实证明，埃尔多安的这步考量已经初见成效。

安卡拉方面对北约的态度并不如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潇洒。以采购发动机为例，无法自行生产战斗机的土耳其，和北约关系紧张后，本来想要下单俄罗斯的发动机。但俄制武器在战场上的糟糕发挥，让埃尔多安心存疑虑。

“埃尔多安希望利用土耳其作为北约重要成员的新地位，以及对瑞典芬兰加入北约的否决权，迫使西方国家取消对土耳其国防出口的限制。”欧洲外交关系理事会如是总结道。

除此之外，乌克兰战争势必会将西方阵营变得更加团结，作为北约集团中的非西方国家，埃尔多安担心土耳其会被其他西方国家疏远，逐渐失去北约话语权。为了不让“小团体”蔚然成风，通过调解俄乌，不让俄罗斯和北约矛盾激化，从而扯开北约的“内部抱团”，是埃尔多安会选择的方法。

埃尔多安与古特雷斯在今年7月俄乌粮食出口协议签字现场 / AP

另一个埃尔多安的“外交明星梦”，被《华尔街日报》调侃为“乘风破浪”：“土耳其正试图'乘风破浪’，利用危机为自己带来好处，比如取代西方公司，从俄罗斯市场上获得旅游资源和资金流，比如通过发挥调解作用在地区事务中获得政治地位，迫使冲突各方在战争、和平、海上贸易、黑海排雷以及恢复乌克兰基本小麦出口等问题上不得不与土耳其协商，让埃尔多安刷足存在感。”

土耳其或许还能靠这场战争成为欧洲的主要天然气转运中心。随着欧洲各国下决心减少对俄罗斯资源的依赖，多个能源供应预案和拟建的管道方案摆到了北约案前。不论运往欧洲的石油和天然气来自卡塔尔、土库曼斯坦、伊朗还是以色列，土耳其都极有可能会成为那个运输枢纽——这些项目将会成为挽救土耳其糟糕经济的良药。

除此之外，埃尔多安一直想向叙利亚北部发起一次军事行动，以建立一个安全区，可以接纳生活在土耳其的360万叙利亚难民中的一部分，但俄罗斯和美国的双重反对使他的计划一直被搁置。“埃尔多安似乎想在近期将这波军事行动付诸实践，利用土耳其对瑞典芬兰加入北约的否决权，来得到西方的默许，正好也趁着如今土耳其反难民情绪高涨的浪潮，为自己拉一波选票。”《外交政策》杂志分析道。

——当然了，这种尝试可能也会适得其反，因为西方国家中的反埃尔多安阵线，有可能被他的得寸进尺进一步激怒。同样，再三挟制瑞典芬兰入约，也会让埃尔多安在北约的口碑一跌再跌。

此外，埃尔多安夹在俄乌之间的“不倒翁”态度，也恰好与土耳其国内舆论保持一致：根据今年1月Metropoll公司的民调结果，土耳其民众中39.5%的受访者选择亲近俄罗斯，37.5%的人倾向于欧盟和美国，比例持平。

维持和平有助于让风云激荡的能源和粮食市场平稳下来，也能打通贸易通道，并把戴着太阳帽和墨镜的俄罗斯“金主”们带到土耳其观光消费。对于上述各方面都严重依赖俄乌的土耳其而言，调停争端是在间接解决国内的民生问题，为土耳其人带来钱和粮。

“他极力扮演的调停人角色正是为了淡化近年来他被诟病的外交干预主义，他想向选民展示自己是一个更加中立和温和的人物。但同时，他也想采取行动，把土耳其难民赶到叙利亚去，把莫斯科和基辅的能源和粮食带回来，缓解物价，解决问题。”法国国际关系研究所研究员莱奥·佩尼耶总结道，“他想要选票。”（责编 / 张希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