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就得知了这条消息,是我家隔壁的瘦老头告诉我的。老汉姓马,有人叫他瘦马。当时,我没有在意,以为老头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一年以后,我想找老头子证实,这条消息是否真实,老头子走了,不知去了哪里。老头子告诉我的这条消息,已经在我的头脑里萌芽、生长,长成了一棵大树;我注视着树上的果实,兴奋,不安,眼馋,蠢蠢欲动。我闭上双眼,似乎也能看见老头子告诉给我的景象:一条深沟,两面齐崖。沟底的茅草茂密而紧张,我先是听见了粗壮、狂野的声音,然后,看见了景致,我端起了照相机……我忐忑不安。我是一名摄影爱好者,也有人称我为摄影家。我一遍一遍地回忆,这些年来,我失去了多少不该失去的镜头。如果我不用镜头记录下瘦老头告诉我的那件事,不仅是个失职的摄影家,这也将成为终生憾事了。 我从省城回到了我的故乡凤山县松陵村。我在老家住了两天,拍摄了一只撒尿的小狗,拍摄了几只萎靡不振的蝴蝶,拍摄了老街上残留的半截子土墙,拍摄了村口那棵已经干枯的松树,拍摄了路边疯长的小草,拍摄了一条空荡荡的街道。我觉得,我拍的这些活物,一进入镜头就死了。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如果是艺术,即使是静止的、垂死的,一旦拍摄下来,也会是活跃的,有了生命。可是,我拍的这些东西,如同在嘴里嚼了多半天的口香糖,无味。 我对弟弟说,我要到雍山里的凌虚沟去。弟弟有些吃惊:进凌虚沟?六十多里路程,现在已经没路了,咋进山?我说,路呢?弟弟说,这些年,山里的土地撂荒了,很少有人进山,路被雨水冲坏了,农用三轮车也进不去。我说,雍山里的人怎么下山?弟弟说,他们绕道林由县,那边有油渣路,从林由进山,有一百五六十里。我说,我步行进山。弟弟说,步行?恐怕一天也走不到。我说,一天到不了,走两天。弟弟一看,我主意已定,没再阻拦我。 夏末初秋的清晨,我背上我的照相机,拄一根木棍,从村子后面的小路上,进了雍山。 松陵村就偎依在山脚下。走三里路,就踏上了山路。我已经有近三十年没走这条山路了(年轻时,常常进山给家里砍柴),山路上的碎石子儿被岁月淘洗了,干净、安静、圆滑,它们睁着眼,看着我,似乎有些惊愕。我敢说,已经好几年,没有人踩踏过它们,没有人欺负它们,它们必然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就是大山的内容。我的脚一踩上去,这些碎石子儿就发出了咬牙切齿般的声音,我的脚一抬,脚下的声音就顺着裤子爬上去,爬上我的身体,爬过我的头顶,在空中响动。我再走几步,仔细听,不只是有碎石子儿的声音,还有山路的声音。山路的声音是空洞的,好像一面鼓被打穿了,鼓皮下面溢上来的声音没有底气,像双手抓不住的空气,再抓,也是两手空空。山风的声音,头发那么细,当他们交缠在一起的时候,就黑亮黑亮了;路边的野草、荆棘也在发声,它们的声音如影视剧中的叛徒一样,不坚定,摇头晃脑;黑色的岩石在发声,声音坚定不移,生硬、干脆,有威胁的味道;树叶也在发声,我知道,它们的声音是风带来的,尽管,它们的声音像喝了酒一样兴奋,一旦风静了,风走了,它们就不会再聒噪了;蜜蜂也在发声,它们一如既往地勤奋,发出的声音带着辛劳的善良,绝对没有来蜇我的警告。山里很静,各种声音就必然开始熊熊燃烧。站在半山腰,我举起了照相机,镜头中的村庄如烟似雾,似有似无。再调焦距,镜头中,我的故乡竟然空空洞洞的,如同白布上用火烧了的一个窟窿。年轻的时候,站在我正站着的地方,连村庄里的屋瓦也在视线之内,村庄里的眉毛胡子清晰可辨。几十年过后,远眺故乡,村庄如梦幻一般,躲躲闪闪,更像影子一样,模模糊糊。我无望地收起了照相机,继续向上走。 蓝蓝的天似乎和山头粘在一起,仿佛街道上两条链在一起的狗。这山头后边是什么,是山?是平原?是河流?我第一次进山时,因为很想探路,有孩子一样的好奇,有探究心理,因此,就拼命地向上爬,想知道后面的后面是什么。上了山,知道了山头后面还是山,又想知道,这座山后面又是什么?又在拼命地走。还想知道,在那后面的后面的后面,会是什么面目。现在,我全知道了,不仅知道山头后面是什么,而且知道后面的后面的后面是什么。还知道,人要老,要死,还是要一步一步走,不必焦虑。人活到什么年岁,那种好奇、那种探究,总是不老,不然,我不会到了四十多岁,还进山的。 大雨说来就来了,而且那么迅疾。饱含着雨的云,好像是从坡地里猛然长出来的;好像埋伏在山头后面,一跃而上天空的;好像梦一样,一眨眼,就有了;刚才还白亮白亮的云团,刚才还笑眯眯的云朵,恋人似的,相互扑上去,焊在一起,突然变脸了、变色了,雨水布帘子一样,搭在天地间。雨的声音极其傲慢,山的回音极其懦弱,风的呼叫极其猖狂。青草、树木乖觉地低下了头,向雨水礼拜,连高傲的山也弯下了腰。我的耳边是拧在一起的各种声音:嘈杂、庞大、沉重,这些胡闹的声音搅得我心神不安。雨水的气味、树木青草的气味、山坡的气味,好像被扬起来了,特别浓烈。当我嗅到危险的气味后,不由得跌了一跤。我用雨披紧紧地包住了照相机,我将照相机一只手抱在怀里,一只手用木棍稳住自己。大雨如同一堵墙,堆在我的面前,白刷刷的,似乎是从山路长上来的。我看不清山的骨架,看不清前面是沟是坡,只看见脚下的路在颠簸起伏,只看见雨、雨、雨。我又跌了一跤,我爬起来,发觉脚下的路不见了,我把路丢失了,路被雨水俘虏了,路投降了。我的双脚在青草地里走,短暂的雨水把青草制服了,青草柔顺、光滑,不怀好意似的匍匐在地面上,哈哈大笑。我听到了洪水的呼啸,有人在大喊,有人在喘息,什么东西在哭号,肯定不是人。我觉得,山坡在移动、移动,移动,我身不由己,再一次跌倒了,我滑向了一个深渊,不断地向下滚动、滚动、滚动。手中的木棍没有了,我双手抱紧照相机,空气的味道更加凝重,我还能听见巨大的声音鞭子一样,抽打我。我活着,我有感觉、有听觉、有触觉,我任凭自己向下跌去,跌跌跌…… 我睁开眼一看,我躺在土炕上,土炕是温热的。这是一眼窑洞。雨停了,我看见了四周镶着白云的一方蓝天。我坐起来,只是觉得脊背有些疼。我一眼看见了漆色斑驳的木柜上,放着我的照相机。一男一女从窑门外进来了。 这是哪里? 曹家沟。男的先开了口,你跌倒在我家的草房后面了。 女的出去了,她端了一碗生姜汤,叫我喝下去,她说,你被大雨淋了,喝些姜汤好。 我接住了碗,喝了姜汤。 这一男一女都四十岁左右吧。男的个头不高,皮肤微黑,面部的线条清晰明朗,一脸的和善;女人一双大眼睛,睫毛长而黑,牙齿雪白,山里的岁月把她的面部扫荡了,皮肤有点粗糙。男的问我,进山干啥来了?我说要去凌虚沟。男的说,还有二十多里路,天快黑了,明天去吧。我想,我是遇上好人了。我说,谢谢你们。在你们这里借住一个晚上。男的说,不客气,很方便的。 吃毕晚饭,天放晴了,被雨水洗濯后的蓝天辽阔、遥远,玻璃一样明净,好像手指头一压,就有一道印痕;星星很多,十分纯粹,十分恬静。我们三个坐在院子里说话。话越说越近,这一男一女原来是我老姑的孙女和孙女婿。老姑去世四十年了,老姑去世后,我再没有去过老姑家,也没见过表哥。按辈分,他们两口该叫我叔叔。那男的叫董仪,女的叫杨娟。 他们告诉我,他们进山十多年了,进山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我问他们为什么要进山,董仪苦笑一声,沉默了一刻。 原来他们是背负着故事的。 董仪说,初春的一天,他去责任田里锄麦子,锄到地头,他觉得锄头底下的响声有些空洞,于是,他就向下挖,挖了大约一尺左右,他看见,好像有一个瓦罐埋在土里。他抬头张望,两边地里都有锄地的人,于是,他重新埋好了瓦罐,没有挖出来。熬了半天半夜,夜阑人静之时,他提着镢头,去了责任田,从地头挖出来一个瓦罐,抱回家里一看,瓦罐里有二十块银圆。他发的这笔横财虽然不是大数目,但他还是觉得很幸运。由此,他相信,任何事都是有天意的,能否发财,更是命运之事。 两年过去了,有一天晚上,他梦见,他家的厦房山墙下有一罐子珠宝,等着他去开挖。他从梦中醒来,睁开眼一看,房间里亮如白昼,金色的光芒,闪烁不定,房间里有一阵隐隐约约、含混不清的响声。他再也睡不住了,坐在炕上,一遍一遍地回味梦境,似乎又走进了梦中:一个白发慈祥的老人给他说出了珠宝埋藏的地点,说完之后,在他背上拍了一把,他就醒过来了。董仪在炕上辗转反侧到天亮。他既兴奋,又忐忑。天亮后,董仪叫杨娟关上了院门。两口子开始在山墙下开挖,挖了一个晌午,山墙下挖了一个深洞,山墙悬空了,还没有见到珠宝的踪影,厦房发出了哭丧似的声音。在他们极其沮丧时,果然发现了一个封着口的瓦罐,两口子将瓦罐抬上来。董仪迫不及待地一镢头打烂了瓦罐,瓦罐中并没有金银珠宝,眨眼间,从瓦罐中溜出来三条蛇。三条蛇纠缠在一起,一动不动,如同落在地上的一团乌云,紧接着,三条蛇动了,三颗蛇头仰起来,蛇口中吐出的芯子如一道蓝光,刺了两口子的眼睛,他们眼前漆黑一团,眼睛刺痛。他们扔下镢头,向院门外跑,还没跑到院门跟前,轰然一声响,只见烟雾弥漫,五间厦房坍塌了。他们的老母亲被埋在房屋之下。安葬了老母亲,董仪和杨娟进了山,承包了别人的五十亩山地种玉米。 清早起来,空气十分清甜,山头、山沟、山坡显得清秀极了。我吃了早饭,就赶路。董仪和杨娟把我送出院畔,董仪拉住我的手说,叔,进山十多年了,我没有做过一次梦,可总觉得,还在梦中。我说,山里清静,空气好,噩梦会过去的,不要想那么多,再干几年下山吧,孩子也大了,不必这么辛苦。董仪说,好,但愿你今晚住在凌虚沟不做梦。 上了路,我才想起,为什么这两口子不问我,去凌虚沟干什么?幸亏他们没有问,如果问我,我真不好回答。如果实话实说,这两个晚辈会觉得,我的举动,会像他们的梦境一样,不靠谱。说假话,我又说不出口。 也许,由于走得太快了,走了三个多小时,我的脊背被汗水汗湿了。我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到中天了。阳光虽然不是很厉害,也不疲软;太阳的光线极其明朗,雨后的湿气在天地间蒸腾着,能听见湿气从地面向上窜动的响声——流水一样,更像树叶摆动发出的声音,细细的,软软的。我举起相机,拍了几张远处的山头:蓝天仿佛贴在青山上,一动也不动,那气韵,那色彩,很有美感。 我装好了相机,走了一二里路,听见了一阵怪诞的声音,好像是人的说话声,又含混不清,似乎不是发自人的口腔。好像是什么动物在叫,又有语言的音节。我正惊诧着,抬眼一看,从沟那边的树上溜下来了三条蛇,一条金色的、一条菜色的、一条土色的。三条蛇横在路上,它们抬起头,在相互说:拦住他拦住他拦住他…… 长虫(蛇)!一条长虫! 我想起小时候的一幕,我们几个小伙伴在野地里玩,忽然前面窜出来一条蛇。石头比我胆子大,他扑上去,一只手握住了蛇脖子。这么紧握了一会儿,石头提起蛇的尾巴抖动着,蛇身试图卷起来,却卷不起来。按照石头的吩咐,我们几个小伙伴用挖野菜的铁铲子在麦地里挖了一个坑,将蛇头埋进土坑里,将土踩了踩,于是,蛇身便不停地甩打,把麦地里的麦叶子打得乱飞,飞起来的叶片如同我们的欢呼声——我们几个拍着手,不停地跳跃着,叫喊着,为用暴虐而残忍的方法处死一条蛇而取乐——这是童年欢乐的篇章之一。不一会儿,蛇不动了,死了。三条蛇一齐在动,它们先是溜得很慢,边说话,边溜,它们齐声说:拦住他拦住他……我极其恐惧,战栗着不知所措。继而,三条蛇飞快地溜动,似乎腾空而飞了。我惊恐不安地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了,我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心想,听天由命吧。群山死去一般寂静,我慢慢地平静了,揉了揉眼睛,站起来,抬眼看时,路面上什么也没有,那怪诞的声音也消逝了。刚才那一幕,是幻听?是幻视?是梦境?是神经短暂错乱形成的画面?可是,画面的图像是清晰的。当我从那画面上踩过去时,什么也没有,只有山崖遮出来的阴影,那阴影随风飘动着、游弋着。一种凉爽的感觉。我惊魂未定,长长地呼吸了几口,取出了相机,拍下了三条蛇溜过的路面。也许是拍摄时,手在抖动,后来冲洗出来一看,那路面竟然凹凸不平,有沟有坎似的,一副受苦受难的样子。 我继续赶路。 半下午,我到了凌虚沟。 山头下,有两口窑洞,窑洞里住着一个瘦老头,老头子比我家的邻居瘦老汉更瘦,但很精神,头发稀疏,却没有白发,双眼依旧很亮。这是凌虚沟唯一一户人家。晚上,我就和老头子睡在一条土炕上。我给瘦老头子交了底:我是省城里的摄影家,来凌虚沟拍照的。我问老头子,知道不知道松陵村的瘦马老汉。老头子说,知道的,这两眼窑洞就是瘦马老汉住过的,他年轻的时候住在这里。老头子问我进山来拍什么照。我实话实说:听瘦马老汉说,这凌虚沟的沟底有一条蟒蛇,有水桶那么粗,十几米长,我想把它拍下来。瘦老头说,是瘦马给你说的?我说是的。我问瘦老汉,你见过那条蟒蛇没有?瘦老汉说,没有见过,听瘦马给我说过,恐怕瘦马也没有见过。我说,你到过沟底没有?瘦老汉说,没有。沟两边是齐崖,刀截一样,下不去。再说,既然瘦马说沟底有蟒蛇,谁敢下去? 我宁肯相信瘦马老汉的话是真的,不是假话。即使他说了谎,我也要探究。说不定奇迹会出现——我安慰自己。我这么远进了山,一定要用镜头拍下这条蟒蛇。每天,我坐在沟边,举起相机,等待,等待,等待,等待。日头等落了,天等黑了,我才回到窑洞。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我的耐心被时间一天天磨损、一天天糟蹋,我的等待开始疲软、萎缩。第七天晌午大约十二点左右,我准备回窑洞去,一阵响动,从沟底袅袅上升,先是如同弯弯曲曲的山路,而后,声音如木棍一样端直了。声音由小及大,开初,是咯吱咯吱的响声,如同木头断裂发出的声音,继而是一种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再变为两块石头相摩擦的嚓嚓声,再后来,如在远处滚动的雷声,沉闷而粗粝。那声音向我聚拢而来,穿进我的耳膜,渗进我的皮肤和血液,我举起了相机。镜头中的荒草在摆动,在弯腰屈膝,摇摆的荒草向两边闪开。蟒蛇肯定从荒草中向前溜。响声越来越集中,越清晰,沟底里的荒草全都动起来了,它们像站立不稳的老头子,左晃右摇,更像被大风掠过,我的心跳在加速,血流在加快。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锲而不舍必将会有回报。我渴望的那一刻即将闪现在眼前了。我举起了相机,双眼紧盯镜头,屏声敛气,准备拍照。顷刻间,声音消失了,荒草静如止水,凌虚沟似乎还原到了几千年以前,山头静默不语,只能听见虫子们发出哀痛的叫声。 我极其沮丧地回到了窑洞。 第二天,我依旧没有放弃,依旧坐在凌虚沟边等待蟒蛇的出现,等待奇迹发生。到了昨天那个时刻,凌虚沟依然平静如初,没有蟒蛇出现的迹象,我正准备回去,突然,一声巨响,随之,眼前头金光闪闪,凌虚沟升腾起一股烟雾,烟雾如金鼔齐鸣,如雷电暴闪,如乌云遮天,烟消雾散之处,我的眼前头出现了蟒蛇——我看得很清,它既像蛇,又不是蛇,而像是影视剧中的一条龙——这种动物谁也没有见过,只是根据古人的描述而出现在当代的影视剧中。这只动物是蛇头、鹿角、兔眼、蛇身。它从凌虚沟跃上来,跃上天际之间,摇头晃脑、张牙舞爪、气势汹汹,摆动着身子。我赶紧按动了快门。 没有拍到蟒蛇,却拍到了比蟒蛇更珍贵的,无法命名的动物。一条新闻——振聋发聩的新闻即将出现在省内外的媒体上。我按捺着兴奋,第二天下了山。 我回到了松陵村。 我见到了十年没见的瘦马老汉。这十年,他在南方,和女儿生活在一起,恰巧,他回故乡松陵村避暑。我给瘦老汉说,我进了一趟雍山,在凌虚沟拍到了蟒蛇。瘦老汉很吃惊:真的?我说,真的,还能哄你?我打开镜头,叫瘦老汉看。令我惊诧的是,镜头中,不见那只似飞龙、似蟒蛇的动物了,而是一道一厘米宽的、弯弯曲曲的黑线。黑线深刻而尖锐。我觉得太蹊跷了。自己问自己,怎么回事?咋就没有了?瘦老汉一看我茫然的样子,笑着说,我十年前给你说的是我的梦,我梦见凌虚沟有一条蟒蛇。我没有见过什么蟒蛇,雍山里没有人见过蟒蛇。哈哈!瘦老汉笑了:你怎么当真了?我叫道:不!不!怎么会是这样呢?是梦吗?不是梦,不是。我难过得快流出眼泪了。我不是责备瘦老汉,我自言自语。 【作者简介:冯积岐,小说家,陕西省岐山县人,西北大学中文系毕业。1983年开始在《当代》《人民文学》《上海文学》等刊发表中短篇小说,作品多次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等选载,著有长篇小说《村子》《逃离》《凤鸣岐山》等十五部,曾任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现居西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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