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一汤勺肉，在空中划个弧度，稍微停顿了一下，就慢慢地抖一抖。汤勺中的肉，在抖动中掉落了好几块，等肉到我碗里时，也就不多了。
这是食堂老张打菜时习惯动作，我们忘记了他叫老张，背后喊他外号“抖一抖”。
我刚分配到单位，血气方刚，正能吃肉的时候。每次，看到他舀菜，抖一抖，我的眼里喷火。然后，心里想，等我当了领导，就开除他。
日子如一勺红烧肉，在“抖一抖”手上被越抖越少。我终究没有当上领导。而“抖一抖”依旧抖的年轻。
十年后。早上公园跑步，一个熟悉的面容坐在轮椅上迎面而来。是老张，单位食堂退休的“抖一抖”。自从他退休后，就没见到过他。
我们握手，他的手依旧在抖动，一如当初给我舀菜时抖动的频率。难道是职业习惯？
猫眼，退休后，我就中风了，半身不遂。他颤巍巍抖动着手递给我一支烟。
我们如久别重逢的朋友，谈论当初的事情。谈他在食堂做的红烧肉，甚至还谈了食堂那个女服务员...
猫眼，我走了，哪天去我那里喝酒。他手哆嗦着拿着手机记下我的电话号码。
他轮椅上的背影很清瘦，感觉弱不禁风的味道。全然没有当年在食堂那么肥厚了。
瞬间，感觉自己不再记恨他给我舀菜时“抖一抖”的动作了。那动作诡异地亲切起来。
看着轮椅上背影渐渐远去。我在公园小河边如释重负地撒了一泡尿，然后淡定地抖一抖，那抖鸟的姿势，很像他抖勺子中的红烧肉。小河里有微微的涟漪泛起，一波一波的，花一样开放……
作者简介：
吴屏，笔名油纸伞，曾用名断剑、小楼又东风。七零后，九十年代服役于武警南京支队。九十年代末转业回地方。喜欢诗歌小说，偶有作品发表。大多数时间，游荡于网络论坛。卑微并张扬地真实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