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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吕雉-刘盈:权力顶端的利益博弈规则

 历史的精神世界 2022-08-24 发布于北京

作者 戈大只 彭小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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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180年,一代女主吕后崩逝,女性站到历史的前台,这在几千年的男权社会中,堪称奇迹。

吕后驾崩,两位老臣周勃、陈平扛起权力更替的大旗,联络被打压的刘氏宗亲,武力镇压诸吕,迎立代王刘恒继皇帝位,是为汉文帝。

汉文帝以藩王入继大统,安定了内乱,对内奉行休养生息,对外安抚匈奴政策,为西汉争取了一段宝贵的休养生息时期,开启西汉一朝的黄金时代,史称文景之治。

但其继位过程,足称跌宕起伏。

有高屋建瓴之庙算,有如履薄冰之沉着,亦有血流成河之惨酷。


女主难题


公元前180年,按中国传统纪年,称高后八年,一代女主吕雉崩于长安未央宫。

吕后是女人,不称帝,称制。

作为汉王朝实际最高统治者,已历十五年。

这在一个男权社会中,堪称奇迹。

遍翻中华四千年历史,也只有吕后、武后、西太后三人而已。

但父系社会,女主当家有个天然的问题,就是继承问题

不像男主,只要有儿子,生殖能力没问题,继承就没有问题。

女主即使有儿子,也不是自己的姓,而是丈夫的姓,吕后的儿子姓刘,不姓吕。

换句话说,如果传儿子,等于好不容易夺来的权力又送回去了,老娘白干了。

如果选娘家的侄子们,又跟自己不亲,侄子还有自己的父母,便宜别人家的感觉。

还有一些庶子,即伦理上是儿子,但血缘上跟自己没关系的儿子。

换句话说,是情敌跟丈夫生的儿子。

这些当然也是继位人选,但选他们,老娘直接吐血。

自己百年之后,如何安排继承问题,难度简直是哥德巴赫猜想级别。

吕后生前把握权力很牢固,无论内宫外朝,控制力堪称完美。

但在继承问题上,还是犯了难。

当时名义上的皇帝,后少帝刘弘,吕雉亲孙子,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少不经事。

吕后抓紧提拔重用吕氏家族,诸吕封王。

吕产,梁王;吕禄,赵王;吕通,燕王。长安城内,吕禄掌北军,吕产掌南军。

走的是刘氏幼主,外戚掌权的路子。

但她心里仍发虚,临死前还告诫两个侄子,要戒骄戒躁,即使是我死了,也千万不要给我送丧,不要送丧,不要送丧,牢牢把握好兵权,小心使得万年船。

在政治领域沉浮多年的她,早已深喑政局之道,每当权力更替的时候,是最暗流涌动的时刻,每一方政治力量都在伺机而动,必须控制好兵权。

吕后生前把一切安排的完美。

但死后的遗诏仍然透露出不放心三个字。

吕产为相国,吕禄女儿立为皇后,老相好审食其为帝师。

这安排,不可谓不妥当,不可谓不是可能范围内的最优安排。


血色长安


吕后想到了身后可能有变,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死后一个月,齐王兄弟里应外合,齐王举兵反,联络诸王。

吕产派灌婴带兵平叛,灌婴顿兵不前,暗通齐王。

九月,周勃与陈平谋,先诓骗吕禄,拿下北军兵权。

然后朱虚侯刘章击杀吕产,拿下南军兵权,吕氏家族的兵权基本被夺取殆尽。

至此大势已定,吕氏家族基本被团灭。

接着大搜捕诸吕,杀吕禄、吕更始、吕嬃、吕通,男女亲眷,无论少长皆诛杀,一时间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长安局势已定,派朱虚侯刘章通报齐王,齐王罢兵。

平定诸吕,前后也就个把月时间,即尘埃落定,可谓干净利索。

其时吕后余威尚在,诸吕势力已成,身后安排也似天衣无缝。

仅仅一两月间,土崩瓦解,改天换日,其间必有高人。

我们请出荡平诸吕的幕后总导演,陈平,登场。

陈平就不多介绍了,汉初仅次于张良的谋士,甚至在奇谋方面还可能略胜张良。

吕后在世时,陈平乖的跟绵羊一样,但老奸巨猾的他,早就在暗中窥视一切。

吕后崩,南北禁军皆归吕氏,吕产为相国,吕禄为上将军,军政一把抓。

太尉周勃不得入军门,丞相陈平不得任事。

但这里面有个人性漏洞,就是吕禄。

诸吕以吕产、吕禄两人为核心,吕产是相国,掌南军,吕禄是上将军,掌北军。

吕后对这两个侄子并重,希望他们能同心协力保全吕氏的天下。

但堂兄弟二人,心态仍有微妙之处。

吕产是吕氏宗族的核心,其父吕泽是吕后长兄。吕泽在辅佐刘邦打天下之时,立有大功。

吕禄其父是吕释之,吕后次兄。吕释之功绩、地位,在吕泽之下。上一辈都去世之后,长房族长就是吕产,次房族长是吕禄。

吕家权倾天下,但细究起来,吕产才是王中王,吕禄终究也就是一人之下而已。

看似兄弟同心,实则各怀心思。

于是陈平敏锐的抓住这一点,分而制之。

对于吕禄,以智取,对于吕产,以力敌。

派吕禄的好哥们郦寄劝说他放弃兵权,到封国去享福。

吕禄犹豫了一段,猪油蒙了心,居然交出了北军兵权。

周勃掌握了北军,便好全力对付吕产。

吕产只能力敌了,陈平把这事交给了朱虚侯刘章。周勃拨出一千军队,刘章率兵前往宫门,击杀了吕产。

吕产到死都不知道吕禄交出了北军军权,还以为南北二军坚如磐石,因为也未准备周详。

吕产已死,再无悬念,吕氏亡矣。

老狐狸们可不会手下留情,留下祸根,那个还想着回赵国享福的吕禄,也被搜出来杀掉。

吕禄为自己的政治幼稚买了一次沉重的单。

诛杀诸吕的过程中值得一提的是吕嬃

吕氏姐妹,都不是一般人,吕后杀伐决断,吕嬃也不让须眉。

吕后称制,吕嬃用事专权,大臣尽畏之。

陈平之诡诈,连吕后都瞒过了,但没瞒过吕嬃

可惜吕嬃进言,吕后不听,徒留后患。后面郦寄赚吕禄,吕氏一门,浑浑噩噩,犹犹豫豫,唯独吕嬃一眼看穿,大骂吕禄。

想吕后如果不圉于男女之别,别让那俩糊涂侄子掌权,直接托付妹妹,结局可能还好点。

吕家基因可能是女性好男的都不行

杀诸吕都用一斩字,一刀刺死,唯独吕嬃特意点出,笞杀,就是乱棍打死。

陈平小人,这是公报私仇。连老战友樊哙和吕嬃的儿子,舞阳侯樊伉,也一并斩杀,这是斩草除根。

陈平成功了,但他的表演还没结束,后面继续。


迎立代王


诛灭了诸吕,大佬们还有一件大事要定,就是立谁为君。

当时的人选有这么几个。

后少帝刘弘。

汉惠帝刘盈之子,本来人家已经当了四年皇帝,虽然是傀儡,但名位早定。

齐王刘襄。

刘襄是刘邦长孙,吕后崩后,首倡义军。刘襄两个弟弟,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均在长安,兄弟三人共谋,剿灭诸吕,拥刘襄为帝。

代王刘恒、淮南王刘长。

此二人是当时仅存的刘邦亲儿子,但却不是当初呼声最高的,在诸吕之变中也没有贡献力量。

少帝肯定是不行的,他是吕后外孙,如果他继续当皇帝,长大后老臣们岂不死无葬身之地。

齐王刘襄,兄弟三人在灭诸吕时都立有大功,又是长房长孙,起兵之初,就是用帝位做交换条件。

但陈平周勃等也不愿意。因为齐王兄弟功劳太大,如果刘襄继位,两位弟弟辅佐,功臣们后面也捞不着什么便宜。

代王刘恒、淮南王刘长,均是外藩,未参与荡平诸吕,朝中也无根基,最易控制。

但淮南王刘长襁褓中,生母即自杀,一直养在吕后身边,因此他和吕后也有瓜葛,不牢靠。

最终选中代王刘恒,身世最干净,与吕氏瓜葛最少。

这次最高权力的更替,是妥妥的各方利益的妥协,人性之丑恶展现到极致。

中国人嘴上历来重义不重利,心里算盘敲得山响,嘴里还得仁义道德。

所以重臣集团开始了集体表演。

诸大臣相与阴谋曰:“少帝及梁、淮阳、常山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吕后以计诈名他人子,杀其母,养後宫,令孝惠子之,立以为後,及诸王,以彊吕氏。今皆已夷灭诸吕,而置所立,即长用事,吾属无类矣。不如视诸王最贤者立之。”或言“齐悼惠王高帝长子,今其適子为齐王,推本言之,高帝適长孙,可立也”。大臣皆曰:“吕氏以外家恶而几危宗庙,乱功臣今齐王母家驷,驷钧,恶人也。即立齐王,则复为吕氏。”欲立淮南王,以为少,母家又恶。乃曰:“代王方今高帝见子,最长,仁孝宽厚。太后家薄氏谨良。且立长故顺,以仁孝闻於天下,便。”乃相与共阴使人召代王。

——《史记.吕太后本纪》

这是史书的光辉记载。

首先,排除法,先排除少帝。

磕了四年头,喊了四年万岁,也没见任何人质疑过少帝兄弟们的血统。

刘盈是仁懦,但不代表没有儿子,完全可以立刘盈的其他儿子。

而且之前吕后在位时,把庶出子弄进来算成皇后的儿子,功臣集团也没有反对。

其次是刘襄。

用了个无厘头的理由,说刘襄的舅舅驷钧是恶人,怕重蹈外戚乱国的覆辙,所以不行。

提出这个理由的,是琅琊王刘泽。

刘泽本身是吕嬃的女婿,吕嬃都被乱棍打死了,怕是刘泽得知丈母娘被打死,小舅子一家灭门,加上跟刘襄有过节,赶紧顺着你们说吧,投诚保住小命要紧。

人性啊!

刘长就更懒得找理由了。“以为少”,其实刘长那时19岁,刘恒也不过24岁,差不多,“母家又恶”,多敷衍

刘长母亲是张敖献给刘邦的,一夜情。刘长一出生,就产后抑郁自杀了。后来刘长一直养在吕后身边,母家在哪儿都不知道。

理由太牵强了,逻辑都不通畅。

太史公善用春秋笔法,看上面那一段,写的妙。

荡平诸吕过程,皆言之凿凿,谁说了什么,谁干了什么,一清二楚。

但这段,发现了吗,一个人名都没有。都是集体决策,最后真有啥事,总能查无实据。

但这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就算不写,难道还猜不出来,陈平周勃呗,还能有谁。

话说代王刘恒得到使者报信,要迎他进京。

可把刘恒愁坏了,立刻变身妈宝男,又是问妈,又是占卜的。

最后还是派舅舅薄昭先去,跟周勃陈平深聊一次,略放下疑惧,动身进京。

到了长安附近的高陵,还是不敢,派宋昌先进长安探听,慢慢才放下戒心。

进入长安以后,众臣请继皇帝位,刘恒推辞再三,才接受。

刘恒当时不过24岁,从小就封在边地,从未见识过庙堂上的风云变幻。

忽然天上一个巨大馅饼砸到头上,当然也可能是陷阱,他整个过程表现非常谨慎、冷静,谋定后动,颇有王者之风。


赏罚分明


继位之后,还有一件脏事需要办,清宫。

这个词和现代医学有个词相同,想想都疼。

那次清宫,也很疼。

因为刘恒虽继位为皇帝,但未央宫还是后少帝刘弘占据,得把刘弘请走,是谓清宫。

少帝无罪,这是个脏活儿,弄不好要背骂名,谁去?

东牟侯刘兴居,太仆夏侯婴。

史称刘兴居主动请缨,要立此功。

一般这种脏活儿躲还躲不及,为什么要抢?

有故事,待会儿讲。

夏侯婴主要还是职责所在,他是头牌司机,把少帝请出来,得坐他的车。

把少帝请上车,孩子问夏侯婴:“爷爷,这是要带我到哪儿去啊?”

老头儿哭了,说:“回家。”

想当初彭城之败,他驾车,冒死救下刘盈和鲁元公主两个孩子。

现在,刘盈的孩子也这么大了,也是我驾车,但却是要送他去死。

清宫之后,刘恒当晚入住未央宫。

深夜,有司安排,把刘盈几个幼子,后少帝刘弘、济川王刘太、淮阳王刘武、常山王刘朝,杀死于各自府邸。

政治的交易,从来残酷。

又不知道谁下的命令,谁执行的,有司,很好。

新皇继位,题中之意,该按照亲疏远近、功劳大小,论功行赏。

大赦天下,百姓男赐爵一级,女赐牛酒,大饮三日。

有功之臣,各有封赏,不赘述。

狂欢之下,是冷漠的人性,最高的权力,最极致的人性。

这里要特别说到的,是齐王刘襄、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三兄弟。

这三兄弟在荡平诸吕期间,可谓居功至伟。

本来起兵前,三兄弟是想推举齐王继皇位,但诸重臣商议之下,还是选择了代王刘恒。

重臣集团和这三兄弟,有个约定,即事成之后,刘襄把齐国分出去的几块封地收回,仍然做天下第一齐王。刘章独得赵地为赵王,刘兴居独得梁地为梁王。这个筹码足够大,三兄弟封国加起来,快有半个中国那么大,所以也就不争帝位了。

结果刘恒继位,巩固了政权之后,反悔了。

把齐地分出两块,一块给刘章,城阳王,一块给刘兴居,济北王。

傻眼了,这不还是自己原来这块蛋糕么?找刘恒理论吧,刘恒会说反正不是我答应的,谁答应的你找谁去。

陈平答应的,陈平已经死了,颇有乃父刘邦遗风。

结果刘章气死,刘兴居发兵造反,但大局已定,胳膊扭不过大腿,兵败身死。

权力的规则,别人答应你的都不算,自己争取的才算。

筹码才是硬道理。


走向盛世


刘恒即位之后,稳固帝位,励精图治,兴修水利,厉行朴素,废除肉刑,实现国家强盛安乐,百姓富裕小康,开启“文景之治” 的发端。谨慎对待诸侯国势力过大及匈奴入侵中原等问题。对待诸侯王,采用以德服人、以武平乱的态度。对待匈奴,采用和亲止战的方式,营造安定团结、休养生息的政治局面。

——百度词条

汉文帝执政,史有公论,没有太多必要过多执笔,拉开了文景之治的序幕。

汉文帝之得位,虽经血雨腥风,但刘恒本人并未参与,可谓顺承。

虽对刘盈之骨血,齐王之兄弟,略有亏欠,后面周勃之罢,刘长之死,亦非无失,但为了政权稳固,都属于不得不为之牺牲。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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