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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岗,且让时光逆流成河

 赤道蚂蚁 2022-08-27 发布于河南

如果,回忆能够折叠起来;如果时光能够倒转开去。

如果,将飘散的思念,揉碎成斑斓的形状;如果,将沉淀的岁月,熬煮成黏稠的光团。

深秋的黄岗,是寒霜王爵,更是末世苍雪。


1、在桐柏,有一种守望叫做“黄岗红”

在空无一人的高岗,瑟瑟秋风刮来缥缈的红绸,长矛一般劈过蓝天,大团大团的树冠,吹开人们的视线,搅动着几座山头上红彤彤的光。浩大而缠绵的红雨,没有止境一样,蔓延着袭来,然后滚滚地朝遥远的天际卷去。

天地间,并驾齐驱的黄栌,还有所向披靡的红枫,它们像裹着红色斗篷的妖术师,安安静静地整装待发,沉寂的眼神里,尽是庞大的永恒。

跨过深秋的枝头,小小的人间里,挟裹着等待和守望的风,从黄岗的一棵树上经过,到一片叶子的脉络中去。一些树叶,轻抚着时间的河流,从一轮轮涟漪间隙,轻轻坠落,即是更加苍茫的宇宙。


隔着如此繁华的“黄岗红”,你是否也听到了尖锐的呼啸声?

在通往冬天的征途,穿透我们耳膜的,把胸腔撞得生生发痛的,还有一步步走向我们,慢慢向我们靠拢的.......这些,是否就是躲在时光中的声音?

大片大片的红,自然不会躲在季节里装睡不醒。

一场声势浩大的突袭,定然藏匿在毫无情意的飓风背后。

所以,请你一定记得!时间,不过是把我们的身体当做了容器,一边灌注遥远的未来,另一边也封存过往的岁月。就像眼前连绵起伏的群山,昨天还绿阴如盖,而今却一剑飘红。

反正,我听见了这里山林的对白。


——南飞的大雁,在天空留下交叠的羽翅,拍响红色的韵律。

——沧海被罩在日影底下,隔着冷清的地平线,把桐柏山一个叫黄岗的山头,碾进无边的红云。

黄岗,且让时光逆流成河。


2、在路上,错过一只落单的羔羊

黄岗,我一共去过三次。前两次都是陪远方的朋友专门去看红叶。这一次,特意赶在红叶最佳观赏期的前半个月。纯粹是想看看那片没变红时的树海。

从桐柏县城出发,途径吴城、固县、毛集,再沿黄岗集镇通往红叶景区的水泥村道,一路慢行,汽车经过了很多陌生的村庄。


狭窄的道路两旁,偶尔有三三两两的牛群或羊群,与我们擦身而过。这些牲口们一脸麻木,被人赶着,朝前走过去。在看到一群羊的瞬间,忽而就想起了放牧,心里一下子豁亮起来。

隔着暗灰色的车窗玻璃,我看见几只毛茸茸的小山羊,隔着咫尺间的距离,我和它们逆向而行——这样的遇见,却成了一种错过。

走在羊群最末尾,与其他同伴们扯开距离的,是一只沉默的小羊羔。它的眼神浑浊一片,就像烈日下刺眼的湖泊,让人看不清楚。这团模糊的光,一点点被我们减速让路的车子,扔在身后,时间就这样继续流逝而过。

这只落单的羔羊,却在不经意间,惹痛了我。

隔着四周深远的群山,我又一次回到了童年生长的地方。就像眼前一样,原本翠生生的绿,却被季节碾压得狼藉一地。茅草、青蒿、村口的古槐、堰塘边的大柳树,还有大片收割后败退下去的稻田......它们的影子,伴随着那只被我甩下的小羊,统统被注解成“执意的流浪”。

这只小羊,扎得我心口绞痛——是时光,戳痛了世间一切麻木的神经,小到一线微尘,大到整个天空。

如果,不曾告别童年和青春;如果,我一直都待在类似这样的土地上。

如果,所有的光阴只懂单纯,不懂痛楚;如果,倔强的成长只锻造出当初净若白雪的他,而不曾雕刻如今浑身刚性的我。

如果,是这样。独属我的村庄,又怎会灌溉出庸俗、世故、嫉妒,还有冷漠薄凉?


人类真是最奇怪的动物。

错过这只羊,从前的,寂寞的,艰难的旅途,像是一张被雨水浸透的棉被,你被它紧紧地包裹着,周身每一寸肌肤,还有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被冰封起来。你唯有在梦里看见飞鸟的翅影,你看着它们一次次从你的头顶飘过,你唯一能记住的,却只是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可怕的是时间,更可怕的,也是思念。

我多想把那只小羊的影子剪裁下来,还有这段路上所有的光线。

——因为思念,我渴望有一张暖烘烘的棉被,能够覆盖我心底浑厚的大陆。


3、在春天,觐见软绵绵的流年

在斑驳的村道上,行走差不多二十分钟样子,我们的汽车缓缓驶入红叶景区入口。透过昏黄的前挡,朝山上望去,闪闪发着绿光的山脉,果真没有呈现出红色的光芒。

这——才是我最想看到的黄岗。

还没有进入深秋,空气中,依稀弥散着碧波的味道,一层层、一轮轮的绿意,相互交叠着,纠缠着。我深信,平淡无奇的启母岭,被满目翠色的暖流拥抱着,还看不出传说中的神韵。于是,在通往前方的坡路上前行,一下子,竟然感觉人生辽阔起来。


头顶上的白云,像流水一般,贴着远山的边缘,一簇簇卷动过去,似乎带着风的声响,在耳朵里传来哔啦哔啦的响动。

越过山坡和石径,穿过草坪或荆丛;越过凉亭和长廊,穿过栈道或石桥。天然的,与人工的交汇在一起,让绿林的漂流,与游人的流浪,果真碰撞出难以言状的生硬。

现实中的黄岗,还有现实中的红叶,在一片片琉璃瓦的反射中,轻快得就像生动的白月光。

一条蜿蜒向上的石阶,通往最茂盛的黄栌林。从这条路上向上爬,我终于找到了记忆中观赏红叶染红整座山坡的最佳位置。从最后一节石阶跳下,踩在落叶越来越多的陡坡上,我突然发现,伫立在此刻的位置上,孤零零地站在安静的山头,平展无边的地平线,还有连绵起伏的云彩,果真会让你想到一些故事来。


想起半个月后,同样站在这个位置上,放眼望去,几坨繁华的“黄岗红”,即刻绽放,这里平淡无奇的丛林,猛地就神秘起来了。

再过半个月,这里的山顶挤满了人。红色的衣服和帽子,统统被攒动的红艳淹没。有人穿上鸭蛋绿的衣衫,脖子上系着鹅黄色的纱巾,故作虔诚地与启母岭上的每一株植物亲密合影。大家似乎呵气成霜地聚拢在一起,像膜拜春花那样,对着沟沟壑壑流动的红云,也对着连绵起伏的山梁,附和着仅一声就能听出来的矫情赞美。

从来不曾见过,人们对这片灿烂的红色,会给予这么炽烈的向往。黄岗红叶山上,翻涌着滚滚红色的浪潮,从四面八方赶来观潮的人们,簇拥在一起,在这座山的表层底下,折射出了尘世的本质。

拍照的人流、作诗的队伍,还有专门跑来献媚抒怀的歌者,他们游走在这一抹红色的顶端,创作出了饱含激情的作品。而我,却不能。我只是羡慕他们,面对肆意奔跑的深秋,面对顷刻间消失不见的红云,面对这么悲壮的时光轮回,他们居然惬意地沉浸于此,面对一枚黄栌树叶的时候,他们居然把一些生命的陨落,书写城琥珀的微笑。


是我太矫情?的确!

一枚树叶里的人生,它就在我行走着的脚边。

此刻,从我站着的地方,望向来时的路上,一些鲜亮的微光,在丛林的潮头上,正挟裹着无限放大的恐冥和放弃,一点点走上愈发茫然的混沌征程。

在黄岗的山岭上,那身红色的斗篷,被染满苦涩的情意,隔着漫长而又冰冷的寒冬,正走向缤纷花开的暖春。

红云散尽,璀璨的花朵,软绵绵地盛开在春天的脚边。


下山的时候,微风乍起,一棵黄栌倒垂下来的枝干,曳地而动,稀稀疏疏的枝条上,三枚略微发黄的叶片摇摇欲坠。它们就像三朵悬崖上的小花,在我的眼底,却卷动着海洋的泡沫。

我想,当一夜寒霜抚摸过它们的脸庞,第二天,它们就真的老去了。

想起那一天,整个山林都会忍不住哭泣,整个山林,全都浸泡在红色的眼泪里。

这三枚安好的树叶,且让时光逆流成河!


面对你入骨的嫣红,请放我通行。我只是来此一遭,不赞美、不叹息——这样可好?

如果,此刻的绿林,还有将来的红云,都还记得上一季的夏天,还有那一场甜腻的暖风,这一季多情的秋天啊,你能否从我的眉梢伸出一支蔷薇?仅一支,就好!

落叶成海,请在我的脚边敷上黄土。

等风来,也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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