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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得山花插满头

 淄说淄话 2022-08-29 发布于山东

第一次去志公坪的时候是2013年,关于那次旅行的记载,却只有在回来的那天,匆匆写下了个开头,就再也无法叙述下去。真的不知道,那样美好得让人流泪的夜晚,用什么语言才能把它复述出来?

那是
夏天,栗子树开花的时节。



我们一行九人穿过夏日里的风雨,去志公坪。那天,是她的生日。她是我们的女朋友,网名逃之妖妖,有人叫她老大,我们都习惯叫她妖精。

与妖精这样的女子相识相遇,也是一生一世的缘。因为她,才知道了荆棘鸟。因为荆棘鸟,又结识了另外的一些人。因为荆棘鸟,有了我在网上的青青这个名字。那时的我,是拘谨而生涩的,那时的她,却像是已经修炼了千年。

也许,她的确是有着做妖的潜质的,爱读书,爱文字,爱摄影,爱下厨……她懂得享受一切生活中被人忽略的诗意。看上去那么阳光、舒展、明亮的一个女子,但有时一转身,却也会散发出一种清冷的、高处不胜寒的凉意。她是个喜爱行走的女人,并且不断地引领着我们去看她发掘的美景,美食……

那次去志公坪,是她,用看星星蛊惑了我们。她说在那里的山上,夏天夜晚的星星,真亮真美啊。于是,我们一行人就跟着她上路了。

可是
那天晚上没有看成星星,却听到了雨。

上山时还是天气晴好,我们一行九人坐妖精的二姐开的一辆面包车到了半山腰,然后一路扛着一架古筝拎着啤酒面包香肠等食物还有租来的帐篷,在遍山斜辉一路花香中攀到山顶那座唯一的院落中。

那所院子是专门为住宿的游客准备的。我们七女住了大屋,那二男住了小屋。

在院子里扎完帐篷雨就开始下了。妖的女儿阿媚想体验帐篷听雨的感觉,怎么也不肯到屋子里来。

暮色渐深,山顶上没有电,我们点起了蜡烛,支起桌子,拿出带来的食物和饮料啤酒,围坐畅饮。山顶上看山的老人是妖精的旧识,见我们来了显得高兴异常,也带着他的大黄狗来陪我们闲坐,给我们讲山妖鬼怪的故事。那是一个阅尽沧桑的老人,他说的那些话都透着人生的哲理,桂花甚至拿出小本做开了记录。

酒到半酣的时候,大家开始忘形。忘了是谁先开始唱的,大家轮番上场,京剧黄梅戏民歌流行歌曲什么都有。一向不敢在人前张口的我,那天也大了胆子,唱了一段黄梅戏。开车拉我们上山的二姐比妖精更像妖,学什么像什么。一会儿是宋丹丹的小品,一会儿是民歌,还能唱京剧老生,真是让我们开了眼界。看山老人的牙掉了不少,唱起来很漏风,唱《智取威虎山》别有一番风味。后来,他说替他的老伴为我们唱一首小调,那是他在山上放羊时他的老伴等他时唱的,叫《姐儿曲》:“姐儿哟,生来哟,面焦黄,嫁了个丈夫好放羊,他成天介呆山上,干渴了哈口山泉水,饥困了啃口冷干粮,一等等到落太阳……”那种乡土风味让大家一下子喜欢上了,缠着老人家唱了一遍又一遍。后来过了有一年多,有一次睡乡见到我们,还兴奋地说,她有次出门坐的长途车,开车的那个司机也会唱这种《姐儿曲》,在车上给她唱了一路,把她乐晕了。

回首遥望,那烛光摇曳的风雨山巅,真是个狂欢之夜啊。酒席散后,老人回他看山人的房子里去睡觉了,大黄狗却依依不舍地在我们周围转来转去。

二姐把古筝支在了廊檐下,开始弹奏《寒鸦戏水》、《春江花月夜》;两手各执一支蜡烛假做是剑,为我们表演《霸王别姬》。雨停了,我们坐在潮湿的院子里,看着烛影透出窗户,二姐姐在窗前檐下舞动的身姿,如一个前世的戏台,那情景恍若梦中,美得有些像是幻境。

后来大家都累了,集中坐在了廊下。四周是风声,刷刷地吹过漫山的松林,涛声阵阵。偶然有一截树枝被风吹得啪地落在屋檐上。

歌声又起。午夜的歌声,有时是男声,有时是女声,有时是男女混合。直唱到午夜两点,那条大黄狗最后在歌声中睡着了。最后的歌声是《生日歌》,那天是妖的三十五岁生日,零点到了,我们每个人都上前拥抱,祝她生日快乐,她说,她将永远记得这个夜晚。

夜里的窗外,不时有雨珠滴落,桂花说,她在梦中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在满山清脆的鸟鸣中醒来,阳光洒落了满庭院,后窗外的草丛中真的盛开了几朵野百合。

那是雨后初晴的上午,阿媚和河东在山上采了许多野花,编成花环,戴在妖的头上。

二姐姐在山的那面弹琴唱山歌,我们就在山的这面用歌声回应……我挑起扁担到山坡下水塘里去担水,那条黄狗跟在我身前身后快活地跑来跑去。照相机咔嚓咔嚓地,让那些回忆都永远定格了。看山的老大爷老大娘,一直笑呵呵地看着我们疯来疯去,说,这一群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那天,依依不舍地告别看山的老人下山时,我们一路合唱着刚学会的《姐儿曲》:“姐儿哟,生来哟,面焦黄,嫁了个丈夫好放羊,他成天介呆山上……”歌声在山谷间久久回响。

这些年,时常地,会翻检出当时拍下的照片,看妖精拍的那片青青的松林和草地,看着我们坐在山坡上的合影,看着我自己挑水走在山路上,身后是那条大黄狗……很多年的光阴,就这样溜走了。

这些年,我们这些人在这十几年里的生活发生了很多的变故。我觉得我老了很多,再也回不去那个单纯的年代,那个单纯的夏日,有那么单纯的没心没肺的笑容了。

只有妖精不变,还在她的精彩人生中继续行走着,一会儿江南,一会儿塞外,一会儿去了国外。我们在她的讲述中,领略异域风情,荷兰、意大利、威尼斯小城,那些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到达的地方。

有次去鲁山,我和锦儿用连翘花编了花环顶在头上拍照,忽然就记起了那年志公坪山坡上的妖精,头上戴着五颜六色的花儿,对着镜头,露出一脸阳光的微笑。

曾经想过,等我们老了,可以去志公坪那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避世,听雨,听松涛,看星星。

几年后我们又重游过一次志公坪,但是,那里已成为正在开发的景区,第一次去的痕迹却一点都找不到了。

纵然
山花插满头,我们最终又能归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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