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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3月12日上午，在越南高平省班英地区作战的50军150师448团开始撤军回国。由于50军驻150师工作组错误地选择了回撤路线，致使部队身陷险境；面对敌情掉以轻心，强令部队开进，导致局面无法挽回；又没有及时准确地向上级汇报情况，失去了接应救援的有利时机；使得448团战斗失利，2营以及1连和8连被越军歼灭，不少干部战士失散在班英以北地区的茫茫群山之中。 3月15日，1营机枪连的给养员肖家喜和另外6名战友与部队失去了联系。他们在指导员刘德智的带领下，一边寻找连队，一边向祖国回撤。在山岳丛林里辛苦跋涉了8天之后，23日凌晨，他们刚插上公路，就被住在路旁村子里的越军哨兵发觉了，走在最后面的肖家喜被敌人哨兵打手电发现，当即右臀部被子弹击中负了伤。  趁着敌人出来搜查的机会，肖家喜悄悄地摸过了敌人的哨位，然后吹口哨和战友们联络，但是没有回音，这下只剩他一个人了。天快要亮了，肖家喜赶紧沿公路左边的一条小路上山隐蔽，走了一段路之后，想到伤口流血滴在公路上，天一亮就会被敌人跟踪追击。为了迷惑敌人，他捂住伤口又折回原路，跨过公路，爬上右边的一座山，隐蔽在一个山洞里。 当他包扎好伤口，天色已经大亮，几十个越军正在搜山，还用中国话喊叫投降。肖家喜毫不畏惧，把装子弹的挎包放在面前，拧开手榴弹盖放在身边，趴在洞口，双手紧握步枪，两眼紧盯着敌人，决心一旦被敌人发现，就战斗到底！宁死不投降，宁死不当俘虏！过了一会儿，敌人发现了小路上的血迹，便向对面山上搜去了。过了3个多小时，没有结果，就在山下设了岗哨，把山围了起来。 这一天晚上，肖家喜在洞里隐蔽了一夜。24日白天，他看到敌人的军队和汽车在公路上来往，意识到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在洞里消极等待战友的接应，二是冒着危险冲出去。经过再三考虑，他认为消极等待不是办法，不能束手就擒，决定突围。这一天，他仔细地观察了敌情，辨别了方向，喝了点水，吃了几粒盐巴，养了养神。  到了晚上，肖家喜利用夜幕的掩护，悄悄地摸下山，顺着公路往前走。没走出去多远，就碰到越军打枪，照手电，肖家喜立即滚到公路边隐藏观察。他看见敌人是在盲目打枪、照手电，断定敌人没有发现自己，就继续前进，摸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肖家喜抓住越军夜间活动少的特点，白天蹲草丛，钻山洞，观察敌情，选择路线，晚上朝着北斗星指引的方向前进。敌人来了，他就隐蔽；敌人走了，他又前进。但是由于几天没有吃饭，加上伤口恶化，身背武器弹药，他的行动一天比一天困难。27日晨，伤口痛得钻心，实在走不动了，他就到一个山洞隐蔽下来，打开绷带一看，10厘米长，6厘米宽的伤口已化脓生蛆。 肖家喜顾不得多想，毅然折下一根树枝，咬紧牙关，挑出10多条蛆。他重新包扎好伤口之后，发现右腿已经丧失了行走能力。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很沉重。回祖国的路程还远，要跋山涉水，还要同敌人周旋，身上没有吃的，腿又不能走了，往后该怎么办呢？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肖家喜没有灰心丧气，而是下定决心，哪怕山再高，路再远，困难再多，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要爬回祖国的怀抱。  天一黑，肖家喜就开始爬，爬了半夜，刚到一座山的半山腰时，天下起大雨。他连忙钻进草丛，扯了几把草把伤口盖好。雨下了3、4个小时，肖家喜全身上下全淋透了，冻得直打颤。后来，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天亮时，被“呼呼”的声音惊醒。睁眼一看，一头牛正在他旁边吃草，在离他30多米远的地方，有两个放牛的越南老百姓正在说笑，对面100多米处的小山包上有越南民军放哨。白天不便行动，他就在草丛里隐蔽了一天。等到天黑，他又往前爬。 为了避开敌人，早日回到祖国，肖家喜不走大路，改走深山丛林，昼夜兼程。上山，他拨开刺丛杂草，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下山，他调转身体，一步一步地向下挪；遇河，前进更是艰难，河水浸泡伤口疼痛难忍，他咬紧牙关蹚过去。衣服撕了一条条口，皮肤划了一道道伤， 膝盖磨出了血，他全然不顾，一个劲地朝祖国的方向爬。 肖家喜随身携带的步枪、子弹和手榴弹，加起来有14斤重，由于饥渴交迫，加上伤口疼痛，每爬行一步都要付出很大努力，最困难的时候，每天只能爬几百米远。但是他信念坚定，枪弹是祖国人民给的，是战士的第二生命，是战斗的武器，决不能丢弃。因此，不管伤口怎样疼痛难忍，四肢怎样软弱无力，他始终像爱护生命一样爱护枪弹，一粒子弹也没有丢。  肖家喜与战友们失去联系之后，身上没有一粒米，仅有半壶水和一小撮盐。在回国途中，他饿了吃野草，渴了喝泥水。有时连能吃的野草也找不到，就只好喝几口脏水，吃几粒盐巴。29日，他已经两天没有找到野草吃，一天没喝到水了，爬着爬着就昏了过去。醒来之后，他打起精神咬紧牙关，拨开刺丛茅草，又往山上爬。 这一天，他昏过去五次。到了傍晚，他终于在山上的一块洼地里，发现一个只有两担多水的“牛滚坑”。他赶紧爬到坑边，一口气喝了几大口，抬头喘气时，又发现坑边长满了鱼腥草(又叫折耳根)，他高兴极了，边扯边吃，边吃边喝，又灌了一壶水，拔了几大把草装进挂包，继续向祖国爬。 31日傍晚，肖家喜看到眼前的山坡上有用白石灰写的四个大字“封山育林”，他知道自己终于回到了祖国。几个边防民兵和战士发现了他，赶上来扶住他。他紧紧抓住祖国亲人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九天以来，在敌人搜捕面前没低头，伤口生蛆没吭声，吃野草喝脏水没叫苦的他，这个时候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嚎啕大哭起来。  4月1日，41军的战友把肖家喜送进158医院，医生们得知到他的经历之后，赞叹说：“这真是人类生理学上的一个奇迹！”医护人员把肖家喜吃剩的鱼腥草精心栽培起来，友军首长特地到医院取走一些教育部队。赴广西中央慰问团团长王震亲自到医院看望他，称赞他是“新一代的钢铁战士，特殊材料铸成的人”。 根据肖家喜的英雄事迹，150师党委给他记了一等功，军委授予他“钢铁战士”的荣誉称号（当时，军委授予的荣誉称号是解放军的最高荣誉）。 肖家喜，陆军第150师448团1营机枪连给养员，四川省开县（现重庆市开州区）人，贫农家庭出身，高中文化程度，1958年6月生，1978年4月入伍。在对越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中，肖家喜负了伤，与战友们失掉了联系，“靠北斗星指方向， 以鱼腥草当食粮”，只身与越军周旋了九天八夜，以惊人的毅力战胜重重困难，带着1支步枪，1枚手榴弹，320发子弹，胜利地回到了祖国。 2004年，肖家喜从13集团军坦克旅副旅长任上转业，到成都市金牛区国家税务局工作，2018年退休。 作者为历史学硕士，大学讲师，专注中越战争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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