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 送 文/何敏 每个周日的下午,学生返校时,校门口都会汪成一个热闹的集市。在熙攘的人群中,我总能看见一个微胖的身影,陪着儿子拾级而上,一直把儿子送到大门前,才挥手告别,然后看着儿子一步步深入校园,目光如丝线般越拉越长。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我都会莫名的感动,为那个幸福的儿子,为那个情深的妈妈。那个儿子今年十六岁,已经长成了一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且已经在我们学校就读过三年,目前正读高一,完全可以自理。家距学校不过一公里远,完全可以自己走过来的。但妈妈执意要送,一次一次,风雨无阻。担心吗,不舍吗,是,又不全是。其实妈妈送的,不仅仅是儿子,还有她那颗舐犊情深的挚爱之心。这样的妈妈,又何止她一个,那一个个伫立远眺的身影,那深情的目光,如四月花开,执着而繁茂。孩子之于妈妈,就像绿色之于树叶,就像清澈之于溪流 ,相依相偎,须臾不离。孩子走到哪里,妈妈的心就跟到哪里,虽经千山万水,而无怨无悔。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了村口老槐树下那个瘦小的身影。那是母亲送我上学的情形。到县城读高中后,每次都要跋涉近三十公里,还要驮着一袋粮食。每次出家门,母亲都一直跟着,送出胡同,送出村庄,再送上大路。母亲的嘱咐,如三月的春雨,绵绵不绝。我说,娘,你回去吧。母亲就笑笑,就回,就回,可身子如钉子一样,不动寸毫。直到我走出好远,再扭头回望,母亲渺如黑点的身影,还墨在槐树下。我清楚地记得高二那年,家里生活陷入困境,母亲支撑我上学已颇费心力。那个周日下午,我要返回学校,母亲抖抖索索从怀里掏出五毛钱,畏畏缩缩地递给我。这五毛钱也是她跑了好几家借的。我不知道母亲的难,心里自顾委屈,就埋怨了几句,五毛钱,哪里够一个星期用的,你想饿死我啊。也不接钱,推了自行车扭头就走。母亲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边流泪边跟着我,一步也不敢拉远。你回吧,我死不了。我的话如刀子一样,剜得母亲一阵颤栗。她嘴唇哆嗦着,想哭,又不敢哭。我上了大路,勉强接了那钱,骑上车扬长而去。留下母亲,独自在风中凌乱。我不知道,我走后,母亲一直看着我,直到我在路的尽头拐了弯,看不见了,才蹲在地上,大哭一场。养儿方知父母恩。直到自己有了孩子,才彻底体会到了母亲的苦楚和不易, 读懂了母亲的愧疚和担忧,理解了母亲的愁肠百结和舐犊情深。儿子三岁时,我送他去幼儿园。在家里说的好好的,可是车来了,儿子却死活不上。百般无奈,我只得狠下心,把儿子打了一顿。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破窗而来,箭雨一样铺天盖地,刺得我的心如刺猬般千疮百孔。我一边喊一边追着车跑,直到车子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气喘吁吁地蹲在马路牙子上,嚎啕大哭。孩子就是母亲眼里的天使,长得再大,走的再远,也走不出母亲牵挂的目光。孩子走到哪里,母亲的心就跟到哪里。从小学到中学,儿子一直在我身边上学,安全和生活自然不必担心。但不知怎的,儿子每次上学,我仍然忍不住定定地看着他和我挥手告别,然后进了校园,进了教室,才转身离去。孩子是住在母亲心里的。孩子走了,母亲的心像被抽空一样,空落落的。一拨又一拨的孩子走了,一拨又一拨的目光紧紧跟随。一代又一代的孩子远走高飞,一代又一代的母亲牵肠挂肚。任岁月流转,世事变迁,母亲牵挂的目光始终不褪色,亘古不停歇。这目光,如丝似线,如影随行;这牵挂,如云似雾,绵绵不尽,从遥远的洪荒而来,向着遥远的未来奔去。一声叮咛拽回了我遥远的思绪,又是一位妈妈目送孩子的场景。孩子愈行愈远,妈妈的目光也如皮筋般愈伸愈长。我感到,这位妈妈温情的目光,微胖妈妈温情的目光,还有千千万万个妈妈温情的目光,合成一道彩虹,一天霞光,温暖了整个世界。何敏,昵称:远方,哈尔滨市作家协会会员。诗海琴声2020年驻站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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