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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连载十五】陕西作家 / 刘井刚 《跃龙门》

 九州作家 2022-09-01 发布于山东

作者简介:

        刘井刚,男,陕西安康人。八十年代中期开始写新闻报道,九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以写小说为主,兼写散文。长篇和中篇都有涉足,短篇居多,先后在各地方杂志发表。现为《陕西作家揺篮》杂志签约作家和《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


跃龙门(中篇小说连载十五)

刘井刚

十五

杨园在安平的日子非常难过。在老家时,有其她的妯娌相处,关系和睦,虽然整天不是开开心心,但不受气。那时,师玉倩年年跟着老公在外打工,年底回家,没有人知道她的品行。来这儿后近距离接触,才知道,这女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儿优点。在郑亚萍晋代之前,这些坏毛病也因为共同的处境像冬虫一样蛰伏着,不被人发现。郑亚萍晋代后,坏毛病如火如荼地疯长。

她想了几天,终于下决心跳槽,去饭馆找了份工作。尽管两人还在一个县城,却是很少能再见面。

可还没安静两天,师玉倩就给杨园打电话,口气非常焦急:

“杨婶,请你把我行李送来。”

“我啥时候拿你行李了?”杨园没好气地答道。

“你没听清,不,是我没说清。”

“管你没说清,还是我没听清。我走时大明大摆,你想塌平人?”

“杨婶你听我说。”

“我不听!”

“杨婶杨婶,”师玉倩开始哀求道:“我一急就说不圆转了。我是请你去我宿舍把我行李送来。”

“我去你宿舍?我都离开了我怎么去?你自己不晓得去?”

“我不能回宿舍了?”

“为啥?”

“ 河南那两个臭女人你是晓得的,鬼不惹!我闯祸了,安平不能呆了。”

“你还知道怕?”

“打断骨头连着筋唦,好歹我们也是自家人。我连车站都不敢去,求你了杨婶!”

“既然这样了,你还挂牵你那烂行李。”

“我不带行李,到了那边没法解释,我们那个骡日的一眼不看出来了?”

杨园犹豫了会,立即跟老板请一个小时假,回到她以前干活的地方。在宿舍收拾行李时,河南那两女人气势汹汹地对杨园盘问这盘问那。历数师玉倩不是人,骂得十分难听。“我早看出来了,师玉倩那个臭婊子不是东西,你们婶侄她都那样对你,何况我们?抓住了把她的B撕烂!”另一个女人说:“编排你的时候我还信以为真哩!直到编排我们,才知道那女人不是货色。”杨园说:“我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师玉倩打电话说把被子送给我,我才来。早知道师玉倩惹了事,我就不来了。这些破烂你们也不会要,让我拿走行不?”趁着那两个女人出去的空裆,她把师玉倩的衣服一古老的装进袋子,匆匆离开。

杨园背着一大包行李,找了半天,才在离车站很远的一个背角找到师玉倩。杨园把行李交给她,她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师玉倩这次离开安平,除了杨园,没有人知道她的底细。回到蠡县,她编了个光彩的理由,然后理所当然地在寝室神气活现起来。她不在寝室的这段时间,早晨两人共用一暖瓶热水洗脸。她一来,这惯例就立即废除了。为了阻止大伙无节制地烧水,她把热水器损坏。又悄悄买只热水器藏起来,等上午大伙上课堂了,她烧两瓶热水,一瓶供中午饭后饮用,余下的她预留着次日自己早起刷牙洗脸。她主动承揽了早餐和中饭的活儿,这样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不上课堂,而且更利于对厨房有效控制。从前在师玉凤寝室时,馒头一元钱五个,郑得运拉寝后找了家一元钱六个的铺子。现在,通过她几天努力,找了家一元钱七个的铺子。郑得运一看,用赞赏地口气骂道:“你个骡日的,找眼睛籽一样咋找到卖这么小馒头的地方?”师玉倩得意地说:“是你个懒骡日的不愿找哇,安心找还找不出来?反正吃两个后看谁还好意思吃第三个!”每餐吃饭时,汪森抢先从厨房端出馒头,嘴上扯长声喊道:“旺仔小馒头!”郑得运臊在脸上,却又不把怒气放在脸上,制止说:“怪腔怪调的,也不怕扰民?”汪森说:“我又没大喊大叫,扰啥民?”她煮的稀饭真叫稀,咸菜必须加盐。反正她不上课堂,老公又最后上课堂,寝室人走屋空,两口子有的是时间加餐。

不光怕耗电控制热水,冷水也控制。她以为天气冷了没有热水,洗衣服的人就没那么勤了,洗头也稀疏了。可张春琴照常每天换洗衣服,汪森每天照常在天井的水笼头下洗冷水头。她一看见这两人用水,眼睛就放绿光。她抱着膀子站在阶沿上问:“你头上有啥呀非每天洗?”汪森只顾搓头发,抬不起头。边搓边回答:“头屑。”她又问:“哪那么多头屑?”汪森说:“我怎么知道!”她气得反身进门,哐的一声把门关上。

郑实被吓了一跳,他正抖抖索索地在沙发里想女儿的事。他冷冷地望了一眼师玉倩,继续刚才的思路:如果这时候离开,学校开学的时间早已过去。女儿回家非但上不了学,还会闲在家里。自己总不能在家陪女儿吧?不走吧,网络没法发展,又是这冰冷的环境。每顿食不果腹,只有在下午串网后去饭馆补充一点。身上的钱越来越少。有时自己想节省一顿,掏钱让女儿自个去吃一碗板面,可女儿根本不吃独食。女儿来这里时正是夏天,以为会按时送她回去,当时就带了几件夏天的衣服。现在,天越来越冷,不多的钱除了交下月的生活费,还要为女儿添两件御寒的衣服和被褥。

想起被褥,他又联想到地铺。尽管瓷砖地板上面铺着泡沫,跟直接睡在地面上没多大区别。一床垫被一床盖被,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女寝虽然有张席梦思,可一床垫被一床盖被也无济于事。遇上雨雪天下课或串网,那才苦不堪言。

郑得运两口情形好多了。郑亚萍和郑金走时一人留下一套被褥,师玉倩从安平带回好几床。两口子每夜躺在棉花包里一样睡得扑鼻打鼾。朱彩霞这段时间在徐小白寝室付出,徐小白买了一台小太阳放在寝室。李云泰有点熬受不住寒冷,就与侄子李国林商量,要住到李国林寝室去。李国林不松口,嘴上说是住不开,实际上是担心李云泰与张春琴两人的勾搭会带坏他的下属,同时也是报被骗到这里一箭之仇。没办法,李云泰只好和张春琴一人又置办一床新被褥。汪森似乎天生就不怕冷,白天在水笼头下洗头,晚上就在单薄的被子里与人聊天到半夜。无论张春琴苦口婆心开导也好,师玉倩敲言打语也好,他依旧无动于衷。

下午串完网,郑实就带着女儿去步行街。两人转了半天,才选了一件女儿穿着合身他又出得起价钱的衣服。女儿没有丝毫的惊喜,也没半点厌弃。对女儿来说,地摊货她能接受,郑亚萍晋代那身高挡衣料给她她也平静如常。这种只有成熟人才有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定,让他无所适从。他知道 ,超越年龄的成熟多半都是缘于生活的沉重!

女儿第二天就穿上了新衣服。中午吃过饭,女儿在水笼头下洗换下的衣服。这时,师玉倩立即把炉灶上的油锅拿出来,伸进衣盆与水笼头之间,然后把水开得最大,锅铲就在油腻腻的锅里咣当咣当地搅着,油水全部洒到衣盆里。女儿吓得赶紧跳开,接着就哇哇大哭。郑得运不觉得老婆有什么过分,反而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两声,说:“郑茵你也爱哭!”郑实无声地走过去,把女儿的衣盆挪开。

十一月份,也就是师玉凤晋代一个半月后的一天,郑得运坐在课堂的后排,打着瞌睡。坐在旁边的周信飞去后面的小屋拿了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在郑得运的脸上擦了两遍。这是一条除了马桶什么都擦的抹布,气味不仅难闻,而且刺鼻。是专门用来对付打瞌睡的大培的。郑得运非但没醒,反而就势倒在旁边大培的身上,嘴上十分难受地说:“我感冒实在受不了了!”周信飞迟疑了一下,怕自己的恶作剧闹出大问题,就伸手去郑得运额头探体温,并不发烧。但还是劝郑得运去医院治疗。

郑得运踉跄着出门,顺着街道往东拐了几个弯,在一家私人诊所买了两粒白加黑,就匆匆回寝室去了。

中途回寝室,师玉倩并不觉得意外,三天两头这样,她已经习惯了。郑得运说感冒了,还翻出黄大衣裹在身上。师玉倩脸一拧,皱脸做色地说:“又不是哪个不让你回来,还弄出个借口。”郑得运眼睛瞪了半天,反应没跟上气恨,就没作声。师玉倩感觉自己的话有些过分,缓口气说:“无缘无故地咋又感冒了?”她才住口,郑得运就骂开了:“说你妈的哟,好像我是故意感冒哦!”师玉倩说:“故不故意你自己知道?买药了没?”郑得运掏出药片摊在手心,说:“大粪还用屎教?倒杯水!”师玉倩受了抢白,很不高兴,“该是好大功劳!”嘴上这么打人,却还是倒水去了。

吃下药,郑得运就去寝室躺下了。下午又和师玉倩去诊所输了瓶盐水。然后两口子去市场转了几圈,就抬了一只蜂窝煤炉回寝室。自此,他再不上课堂了,就在寝室里披件黄大衣,煨着炉火,一杯茶、一支烟。或许是大伙接受了郑亚萍晋代那天那盘鱼的教训,再冷的时候,没有人靠近炉火,这样一直持续到年底。

在煨着炉火的日子里,寝室已不再接纳外寝室来串网,门庭空前冷落。

偶尔,郑得运也想起郑实的网络,就拿起电话试着联系。九月份时,他和郑亚萍回过一次老家。尽管父女俩穿着阔气,可在村里并没引起预期的轰动。被郑得运叫过的人和郑实的亲戚家人,见了他父女,像路上见到五步蛇一样慌慌走开。他身上中华烟也没人希罕。村里人的反应让郑亚萍恢复到行业前的暮气沉沉。于是,她干脆整天守在爷爷奶奶家,足不出户。所谓的要用事实说话的初衷完全泡汤。偶尔有不知内情还没得到负面的熟人,见到郑得运一身光鲜和指缝夹着的名烟,才会产生好奇,攀谈后留下联系方式,让郑得运在煨着炉火的日子有事可做。

郑得运第一个联系的是从内蒙回家的远房舅子。那人爽快地答应来蠡县,也约好了到达的日子。郑得运等了三天,再打电话时,那人已经到家了,郑得运气得破口大骂:“天生是舅子,不是当姐夫的命!”

这时候,郑金也沾沾自喜地打电话过来,说他在酒店交了个割头换颈的哥们。这哥们已被他说动了心。过了几天,郑得运把电话打回去时,郑金沮丧地说:“啥毬哥们,早不见人影了!不过我一个同学马上来。”郑得运当即许诺:“你要是能把握住这个,下一个晋代就是你!”

那人来时已经是下午了,郑得运非常慷慨地给了郑金一百元,让他请那同学吃饭。就在郑金与同学吃饭时,郑得运赶去买单。这种过分热情犯了行业大忌。吃过饭后,郑金应该把同学带回寝室,可郑金却把同学带去网吧玩了个通宵。郑得运打电话问郑金对那同学是否做到三扣。郑金说:“一切都安排好了,老爸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第二天还没开始跟郑金的同学沟通,郑金的同学就接到舅舅出事故的电话。郑得运知道又是三扣没到位,但已无法挽回。看着郑金的同学离开,他又恨恨地骂道:“同学都不是东西!”

接近年底,郑实与堂弟联系上了。堂弟在电话里非常关心他的近况,叹息弟兄俩好几年没见面了,这次他从神木过来看看他,然后再转道回家。郑实担心堂弟察觉他和郑得运在一起,会改变计划。几年前,郑得运欠堂弟十元钱,岁末时堂弟手头紧,就跟郑得运说,让郑得运在他酿酒的舅子那里賖几斤包谷烧。郑得运感觉堂弟这是转着弯跟他要债,于是,两人由口角变成斗殴,郑得运把堂弟的门牙还打掉两颗。从那时起,堂弟发誓,今生和郑得运不再来往。

绳从细处断,郑实的担心是对的。堂弟再打来电话时,他已经到家了。

看来这块湿木是燃不起明火了,而且时间已经是年关了,郑实没心情在这上面耗费力气。他现在最当紧地是把已经放假的老婆接来,一家三口一块过个年。

两个小时的车程,而且在安国倒一次车,这种折腾简直是要杨园的命。回到寝室,杨园的脸像纸一样惨白。郑实把杨园的被褥提进女寝,展开,与女儿单薄的被筒合在一处,这才出来扶杨园进屋休息。杨园从卫生间出来,泪眼汪汪。郑实觉得奇怪,刚才还是好好地,一转眼就伤心疤意的?原来,杨园想洗个热水脚睡觉,可暖瓶都是空的。她打了一瓶水,用热水器烧。热水器刚插上,师玉倩就进来拔掉了。郑实安慰她说:“别怄气了,将就过了年再说。”师玉倩从厨房探出头,跟郑实解释说:“我看见杨婶在卫生间烧水,我怕她触电,就取掉了。”郑实望也不望师玉倩,没事似的跟杨园说:“你也真是的,那么高科技的东西你都敢碰。这里的热水器至少大学生水平才会用!”他本来还想说这里冷水都受控制,你还想用热水,那不是异想天开吗?想想,说了,师玉倩也会充傻装楞。就懒得说了,扶着杨园进了女寝。

大年三十的头一天,网络中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一块,主持课堂的宣布上面对春节四天的伙食安排:每人的伙食费由平时的十五元五角增至二十二元,伙食质量相应由平时的一素改为每餐四荤,上面按人头发给鸡、鱼、大肉。蔬菜由寝室长从增加的伙食费中出钱购买。

第一次全家在外面过年,说不出的悲伤。仿佛整个县城没有一点喜庆气氛。团年饭为等泡在网吧的郑金,郑得运父子刀棒相见。初一天未明又被叫起来去各家寝室拜年。拜完年回到寝室已是半早晨了。郑金这时好像突然发觉自己安分得有些时候了,就拿了一瓶酒咕咚咕咚喝几口,然后笔直地躺在床上,伤心哭嚎,还不干不净地骂着:“狗日的师玉海,你把我们害惨了啊……”郑得运想到团年饭没吃好,初一大清早地又哭又嚎,不仅晦气,还丢人现眼。二话不说,抄起一把剪刀冲进屋,揪住郑金,剪刀就在郑金身上乱戳。郑实吓得赶紧扑进屋,正要劝架,却发现郑金身上并没受伤,郑金也不怎么痛苦。他只好退出来,拦住要进屋劝架的老婆,附在她耳边悄悄说:“两个人在做戏。”杨园定睛一看,郑得运手握着剪刀的刃口,拿剪刀手柄在郑金身上捣。师玉倩不明就里,就狼一样嚎叫,说:“寝室人都干啥去了?看着出人命也不进去拉开?互帮互助是这样帮的呀?”张春琴、李云泰、汪森就从客厅出来,冷冰冰地站在阶沿上,终没有一个人进去。

郑得运用剪刀柄在郑金身上捣,郑金明白父亲不会下毒手,哭骂的更起劲了。郑得运一狠心,将郑金撂在地上,踹了几脚,转身出来。郑金趁机爬起来,嘴里说:“老子不活了!”说完就拿肩头朝墙上撞去,郑得运顿时吓得瘫在地上。

后来有一天,郑金又跟郑实炫耀他如何征服了父亲,郑实挖苦道:“也就你老子阴放阳收,拿肩头撞墙就被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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