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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似水若烟
百年修得同相遇，千年修来共枕眠。若得与你相伴老，何惧生死与轮回？——前言
话说，也不知是多少千年以前，有一只通体雪白、精灵可爱的白狐，在它快要修炼第一个百年，会有一个劫数，若是逃过了，便可以继续修炼，若是迈不过去，那便只是普通的生物了。这白狐聪明异常又兼生得活泼可爱，心地单纯又善良美好。人世间的是是非非，它一窍不知，尘世里的争争斗斗，更是不曾沾染。那一天，它蹦蹦跳跳在森林里这边逛逛，那边捡捡树上掉下的叶子，忽又看到枞中花儿娇嫩便颠颠地靠前……全然不知，在它眼里如此美好的世界会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正盯着它浑身上下通体雪白的皮毛。“嗖”一支利箭又快又准又狠地射入白狐柔软的身躯，白狐只来得及呻吟一声，便倒了下去，鲜血把雪白的毛染成一朵艳丽的芙蓉。“住手”一个清朗的声音大声制止，语气里透着心疼和紧张，然后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向白狐而来，小心翼翼地捧起倒在地上的这个柔软幼小的身体，细心地察看它的伤口……“你干什么？这是我射的，你看那皮毛，多滑多软多白呀，可以卖好价钱的……”猎人手执弓箭，气势汹汹，生怕被抢了去。“那么美丽的生灵，你也忍心下得了手？”来人愤怒地站了起来，却原来是个采药人。只见青巾束发，眉目清秀，一股正气，从眉宇间流淌，双眼清澈有神，薄薄嘴唇紧紧地抿着，显示出他的愤怒。“美丽？若不是它美丽的皮毛我还不想杀它呢！哼！”猎人振振有词“我不杀它，卖个价钱，我们一家人吃什么？”“难道美丽也有罪吗？你这种人真不可理喻。”采药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搜遍全身所有可值钱的东西：“这些全给你，换它一条性命，可以吗？”猎人刚想说，这些破烂东西怎么可以和白狐相比，但也许是看到采药人的一身正气，满脸怒气，心生胆怯？也或许是觉得总是猎杀生灵，这一次就当积一下德？反正他终于勉强同意了。采药人抱着白狐，回到山间茅屋，茅屋后面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在风中轻摇慢曳，似翩翩起舞的一群着绿色裙子的女子；屋前一条浅浅的小溪流，清澈见底，水中鹅卵石玲珑可爱。屋里摆设更是简单简洁，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个药架，外加一个炉子，一张简陋的床，还有就是一个柜子的书。采药人把白狐放在屋里的床上，轻轻地抚摸着它那柔软的毛说：“你忍一忍，给你上完药，就不疼了。”白狐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看看有着这么温柔声音的救命恩人是个怎样的人？终于还是又一次昏了过去。等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干净的怀里。它只是动了下，抱着他的人便警觉地、用惊喜的声音说：“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白狐睁开它那一双黑得透亮的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呀，清澈目光，似有盈盈泪水汪汪；眼里既有娇羞的柔媚，又有单纯的依赖。那双眼睛静静地望着抱着的人，仿佛有千言万语，又似有满腔情意。目光对上的一刹那，四周没了声音，也没了影像，仿佛那是一汪醉人的酒，只一闻便醉；又仿佛那是散发着热气的泉，只想沉溺在其中；好似一曲缠绵哀怨又深情无限的曲子，把你整个人都沉浸……时光不流，溪水不走，风亦不动。世间万物早没有声响，眼里心里都只是那一双眼，都只是彼此的影……采药人惊呆了，这分明是人的眼睛，分明有人的感情。不，人怎有这么清澈的双眸，人都怎么可能有如此深情的眼神。采药人喃喃地说：白狐仿似微微一笑，又好象满是感激，把身子往凌风的怀抱里蜷进去。凌风又柔声说道：“你浑身上下洁白胜雪，就叫你雪儿吧？”凌风说完，似乎很满意白狐的这个名字，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白狐在凌风的悉心照顾下，伤口渐渐的在痊愈，它每天跟随在凌风的左右。凌风捣药时，它便趴在桌上，乖巧的、静静的看着他。而凌风也总是对着它说话，这是什么草药，可以治什么病，该怎么治……而白狐那善解人意的眼神，总让凌风觉得，白狐是听得懂的。那一日，白狐的伤完全好了。它低低地呜咽着，绕着凌风，无限悲伤。凌风知道，白狐是属于山的深处，雪的世界，它与他不同路。他知道白狐的不舍，它知道凌风的难离，一人一狐抱着无限唏嘘。终于，白狐一步三回头，五步一徘徊依依不舍地消失在凌风的眼里。后来，凌风的住所总会有些在悬崖峭壁难以采到的草药，静静地躺在桌上。从此，白狐偶尔会来偷偷地探视，而凌风一直未娶，在深山终老。他死后的坟前，有人说过，经常会看到一只白狐静静地坐在那里，一闻人声近，便很快消失无影。
白狐已经有八条美丽松软的尾巴。佛说：若长出九条尾巴，便可以成仙了。只是，第九条尾巴总是帮别人完成心愿后减去一条，又长出一条，如今已经千年了，可白狐依旧只有八条尾巴。白狐感伤地问佛：照这样，何时方能成仙呢？佛只是微笑不语：变数里有定数，定数里又隐藏着变数。一千年的修行，白狐雪儿早可以幻化为人形，一个飘逸如仙、轻盈如雪的人儿。特别是那双眼睛，盈盈秋波，波光潋滟，清纯里有妩媚，妩媚中又有些轻愁薄怨，叫人又怜又惜又疼又爱又不敢亵渎，自有万种风情，光彩夺目。忍受千年的修行和千年的孤独，只为一朝成仙可以寻找当年救命之恩的采药人。又一个百年，雪儿下山来了，想找个机缘巧合的人帮他实现愿望。那天，在山脚下一间破庙里，雪儿听到了朗朗地读书声，那声音似曾相识，既熟悉又陌生，雪儿心跳加速，仿佛千年前的往事，在眼前一一清晰浮现。她移步窗前，只见一名书生，依旧是青巾束发，一身玄色长衣，飘逸出尘。与那一千年前的采药人凌风，眉宇之间有几分神似。他双手执书，背负身后，在小小的房间里从这边踱到那边，边口中吟诵“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雪儿微微一笑，清清嗓子，再瞧瞧自己有没有露出什么不妥之处，然后才如淑女般，轻轻敲了敲门。当门打开的刹那间，书生一下子呆住了。一呆，是来人如此光彩照人，二呆，是此人仿如前世见过，或是梦里梦过，否则竟然会如此觉得似曾相识。他目瞪口呆，也忘了施礼，也忘了问候，就这样呆呆地盯着雪儿看……雪儿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书生才回过神来，禁不住脸红耳赤，不知所措。“公子，路过此处，讨杯茶喝，可否？”书生叠声说着“请进，请进。”“雪儿，雪儿……”书生喃喃自语，这名字，怎么如此耳熟？他抬头看到雪儿那双清澈如秋水，既妩媚又纯真的眼睛里，还隐隐有着笑意，才回过神来，说：“小生沐雨。”“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雪儿看着沐雨手中的《诗经》轻轻地读着。仿佛那是她的心事，可她等的何止三月？而是千年，那是怎样长，长长的岁月呀！在这长长的千年里，雪儿与师兄子墨学琴、读书、绘画、下棋，打发那千年的孤独。而唱歌起舞更是雪儿之专长，她边吟边歌，歌声婉转清丽，舞姿翩若惊鸿。看着雪儿，肤如凝脂，脸若芙蓉，眼似秋波横，眉比青峰黛，真个是：不是仙子，犹胜仙子。千年的缘分，今生的再度相遇，要用怎样的喜悦方能比拟？俩人相谈甚欢，句句投机，字字合意，恨不能把千年的时光在相见的瞬间一一回忆。沐雨从雪儿的口中，知道千年前的前尘往事。“雪儿这次来，是想帮公子完成一个心愿……”并把她修炼九尾狐的前因后果，和第九条尾为何一直无法修成的原因一一说沐雨听。雪儿能为恩人完成心愿，是她倍感欣喜的事。她高兴地等待沐雨说出。她以为沐雨一定会许下他秋闱金榜题名的愿望吧！“我的心愿就是，雪儿能够炼成第九条尾巴并成仙。”沐雨脸含微笑，一字一字地说。雪儿呆了，完成沐雨的心愿会失去一条尾巴，可沐雨的愿望却是她能长出第九条尾巴，那她就不用再重复那一加一减的循环了，那就真的能长出九条尾巴了。她终于明白佛所说的定数变数意思了。所以，所以。雪儿，终于修炼成仙。沐雨要上京赴考了，雪儿也想回去把她终于得道成仙的消失告诉陪伴她一起成长的师兄子墨。他们相约时期，沐雨考试归来，雪儿会在这里等待……只是，过了相约期限，沐雨依然没有回来。雪儿终于寻到京城，却发现那一天是沐雨和当朝宰相之女明珠的大喜日子。雪儿心痛如绞，沐雨不再是千年前的凌风，他们虽说几度轮回，却已经再不是同一个人。可是，雪儿还是不相信，她决定上相国府看看。
灯红酒绿，彩球高挂，人声鼎沸，侍婢穿梭。欢声笑语，只是却不见宾客。喜气洋洋洞房夜，满面春风新郎倌，娇羞带怯美娇娘。红烛下，红盖头，艳艳床幔锦绣丝绸。窗外，月色溶溶人空瘦。寒了树枝，冻了荷池。雪儿痴痴伫立。一身素白衣，两行清冷泪。清雅脱俗颜，单薄纤腰身。沐雨，雪儿只要你幸福，只要你过得好。前世的恩，今世的情，雪儿不会忘记，你的好，你的爱，将会铭记在心。若那是你的幸福，你的荣华，除了成全，雪儿再无其他。寒天冷月，亦不如一颗心冰冷。冷到极致，便是心死。心已死，又哪来爱恨？是的，若是恨，她可以飘然而入，只需要轻轻一挥衣袖，洞房里的正处于柔情蜜意的一对新人便可以魂消玉殒。可是，就算恨，就算怨，却依旧下不了手。冷冷月光下，细细小径上，一消瘦影子徐徐，远去……房间的温暖和柔情，她背影的纤细和孤寂，是怎样鲜明的对比？只是，她不知道，她背影消失时，那窗前痴痴望着的双眸是怎样的悲痛悲凉……沐雨心如死灰地看着雪儿来了又走，他何尝不心痛如绞？只是那天，当他满心喜悦金榜题名，准备衣锦还乡时，雪儿的师兄子墨找到他：“如果你真爱雪儿，你忍心让她千年的修行付流水吗？不是我狠心拆散你们，雪儿一旦和你成亲，她便是触犯了狐界的规矩，只能变回凡人，她这一千年的修行，苦炼，煎熬都付之不流，你如果真的爱她，你忍心吗？”是的，如果他爱她，就要为她着想，他又怎么可以这样狠心，让她千年的修行付之东流呢？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雪儿死心，所以才和早已心仪他的宰相千金明珠商量，把他们的故事告诉了明珠，明珠感动于他的一片赤诚，答应和他演这一出假成亲的戏。但不管宰相千金是怎样的名门闺秀，花容月貌，沐雨都未曾动心。成亲当晚，沐雨便悄悄迎着晨曦而去……
三个月后，在沐雨和雪儿相约的那间破庙地方旁边，沐雨建了几间小茅屋，几竿修竹，过着清茶淡饭，与风相伴，与月相邀的平淡日子。当沐雨吟着《诗经》，思念雪儿时，门外又敲起了门声，那情形与雪儿初次敲门一模一样，沐雨疑是梦中。当他打开门的时候，看到门外站着一身红妆，笑意吟吟地雪儿：“雪儿，雪儿，沐雨又做梦了。”沐雨痴痴一笑，喃喃自语说：“这个梦做了好多次，可每一次总要醒来。”“沐雨，不是梦。”雪儿抓住沐雨的手摸自己的脸，轻声叹道：“你好傻。为了我，演那出戏，你可知道我有多伤心？可我也傻，居然相信那是真的。”“是的，我回到山里，终日以泪洗面，师兄看不过去，最后才告诉了我实情。”雪儿哽咽着说：“沐雨，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你，修道成仙，长生不老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我是回到山上才明白的。我宁愿与你厮守一生，也不愿意一个人孤独不死。若不能与你厮守，活着只是煎熬呀！沐雨。”“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沐雨轻声念叨：“是的，雪儿，我理解，就象没有你，功名利禄与我也无任何意义一样！雪儿，我们再也不分离，管它长生不死，管它金榜题名，我要的，只是与你相守相携相扶相知。”一个人的长生，怎能与俩个人的知心相比？生命的意义，不是生命的长度而应是宽度。若一个需要忍受长久的孤独，那是一种怎样彻骨的寂寞？俩人终于明白，彼此的幸福在彼此的眼里眉梢，在彼此的心里怀里。他们相视而笑，又相拥而哭，又哭又笑间是幸福在流淌，在美好在环绕。
当我还是个四岁小童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大人们说“人，总是要死的。”“那，那……”当时是怎样颤抖着问：“你和爸爸也会死？我也会死？”这是这一句“是啊”让我整整伤心了一个冬季。父母不知道为什么我每天晚上七点便上床睡觉，只道那是个好习惯。其实我是早早的躲在被窝里想着生呀死呀，然后让眼泪流了满枕而没人看见。后来，看到一篇文章，意思就是说，有一个人可以长生不死，他一任又一任的妻子老死然后再娶，可他却永远年轻。后来，他真正爱上他的妻子，他不愿意继续活下去，便告诉了妻子他的秘密，从而和他妻子一起生老病死。当时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傻？后来，我结婚了，才明白，若你爱的人都不在了，活着就没有意义了。小时候经常问“活着为什么？”好象，我终于找到了答案了。第一次听《白狐》“我爱你时 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 离开你时 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时，泪流满面而不自知，一直想写一个关于白狐的故事，可是好些年过去了，一直没有动笔。直到几天前，和小儿子聊天时，他讲了一个《八尾猫》的故事，一下子曾经有过的写白狐的念头涌上心头。今天终于完成了自己这个心愿。不擅长写故事，还好故事只是故事，所以不用考虑什么合不合理，因为有人指出，我写的故事里只有好人，那不现实。没有刻意不写坏人，却总是不经意间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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