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接上回） 上回书说到，读书人商士禹喝多了酒，惹了当地的一位有钱人，后来被打致死。商士禹的两个儿子打了一年多的官司，也没赢。商家的女儿叫商三官，她却在父亲入土的晚上消失不见了。 那位有钱人过生日，请来了一些人来表演，其中有个叫李玉的，漂亮极了，他是谁呢？ 孙大惭，白主人：“此子从学未久，只解行觞耳。幸勿罪责。”即命行酒。玉往来给奉，善觑主人意向。豪悦之。酒阑人散，留与同寝。玉代豪拂榻解履，殷勤周至。 台上这么一演，虽然满堂彩，大家都高兴，可也都知道，台上表演的这个实在不是玩艺儿，登不了大雅之堂。 下面的穴头孙淳，自己看着台上，也是直摇头，心说，这演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呢。 这边赶紧跟本家主人说：这个李玉，是我最近才收的徒弟，没学几天，实在是不会表演，没事就跟着打打杂，倒倒酒什么的，演成这样，您千万别生气。 说完这话，赶紧冲台上招手，把李玉叫下来，给客人们倒酒。李玉正好顺破下驴，就不演了，下来伺候局儿。 李玉很聪明，能察颜观色，知道主人的喜好，伺候得恰到好处，弄得富豪挺高兴。 就这样，一会儿酒喝完了，大家都散了，本家富豪也喝多了，就把李玉留下，伺候自己睡觉。 过去是流行男人睡男人。当然现在也一样有这个群体，咱不了解，就知道是有这么个现象。老舍还有篇小说，名字就叫'兔’。 醉语狎之，但有展笑。豪惑益甚，尽遣诸仆去，独留玉。玉伺诸仆去，阖扉下楗焉。诸仆就别室饮。 富豪喝多了，这边李玉扶着他进卧室，边上还跟着一群下人呢。乱哄哄的就进去了。到了屋里，富豪就开始言语调戏李玉。 可不管怎么逗，李玉都笑着迎合，欲拒还迎的姿态。让富豪挺高兴，就让手底下人都出去，就把阿玉一个人单独留在屋里了。 这是准备要干正事了，李玉等人都出去，走过去把门都插好了，这个是很有必要的，在屋里干这种事，一般正常人是不希望别人在边上参观的。 下人们也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看这个，都去别的屋里喝酒了，屋里静悄悄，就剩下李玉跟富豪两个人。
移时，闻厅事中格格有声。一仆往觇之，见室内冥黑，寂不闻声。行将旋踵，忽有响声甚厉，如悬重物而断其索。亟问之，并无应者。 外面一帮人吃饭，不光有吃饭的，还有端茶送水的。从富豪门前路过，虽然不是刻意偷听，可也能听见声音，就听屋里声音格格的。 这也不是个什么动静，不过，外面的下人可以肯定，这不是两个人发出的声音。 既然听着声音不对，一个路过的下人，就去门前，往里偷看，过去没有玻璃，都是纸的，而且门又没关严，可还是什么也看不见。里面黑咕隆咚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偷看的下人也觉得不对劲，这么快就完事了？这个偷看的下人转身刚要走，就听屋里忽然出了一个很大的声响。 这声音听着像是一个什么重的东西从上面掉下来，还有绳子断了的声音。出这么大动静，明显就不对了，下人站门口往里面喊，可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呼众排阖入，则主人身首两断；玉自经死，绳绝堕地上，梁间颈际，残绠俨然。众大骇，传告内闼，群集莫解。 这个下人一看这个，就喊后面喝酒的那帮没听见的，都喊过来，说了里面的情况。大家一起喊还是没动静。 那大家还等什么，一起把门推开，拿着灯就进去了。等到里面一看，富豪的脑袋早跟身子跟了家了，人两半了，这是砍头了。 再看边上，李玉已经自己吊死了。结果绳子断了，从房梁上掉下来了。人在地上躺着，再看脖子上，还有绳子印呢。 大家一看，案发现场很清晰啊，可不管怎么样，忽然看见一个脑袋跟身子分开的场面，这也是挺吓人的。 这一闹，去通知内宅的人，富豪整个家里就都知道了，富豪死了。可大家都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就让人弄死了，没有作案动机啊。 众移玉尸于庭，觉其袜履虚若无足；解之，则素舄如钩，盖女子也。益骇。呼孙淳研诘之。淳骇极，不知所对，但云：“玉月前投作弟子，愿从寿主人，实不知从来。” 不管怎么样，先把尸体从屋里弄出来，这屋将来还得住人呢。大家往外抬尸体，抬李玉的时候，就觉得李玉的脚不对劲，跟没有一样。 抬死人肯定是两个人搭着，一个头，一个脚。当然也有公主抱的，那得是亲近的人。过去的女人小脚，这边一碰，感觉不对。 有人把鞋脱下来，一看，里面果然是小脚，这才知道，死的李玉是个女的。大家更惊讶了，赶紧把穴头孙淳叫过来问问，这李玉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淳过来一看，他也不知道李玉是女的啊，他也答不上来，就跟本家说：李玉是一个月前才认识的，她来找到自己，说要跟我学徒。 这不就带着来做堂会了，我真不知道她是女的啊，你现在问我啥情况，我是真不知道啊。 自己一个艺人，来到当地富翁家里走堂会，自己徒弟把人家本家给弄死了，自己怎么也是难逃责任啊。按现在说，这是连带责任。
以其服凶，疑是商家刺客。暂以二人逻守之。女貌如生：抚之，肢体温软。二人窃谋淫之。一人抱尸转侧，方将缓其结束，忽脑如物击，口血暴注，顷刻已死。 这边拿孙淳当成了凶手的领导，就给看起来了，他也确实是有嫌疑。还派了两个下人守着孙淳，别让他跑了。 这事得等天亮，官爷上班了才能办。那时候没有110，不是24小时上班。这两个下人守着孙淳也没意思，反正也不用看，捆在柱子上呢。 这两人回头看女尸，一看，李玉长得还真漂亮。死了也好看，过去拿手一摸，身体还挺软乎，刚死没一会儿啊。 这两人也是色迷心窍，这也要尝尝是啥味儿的。这胆子是真大。一个人抱着尸体，转到一边，自己刚要解自己裤腰带。 忽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打了自己后脑勺，一下就开了瓢了。打得口鼻流血，一下就打死了，倒是没有痛苦。 其一大惊，告众，众敬若神明焉。且以告郡。郡官问臣及礼，并言：“不知。但妹亡去已半载矣。”俾往验视，果三官。官奇之，判二兄领葬，敕豪家勿仇。 边上还有一个看着的呢，看着伙伴就这么完了，吓坏了，一喊，大家都来了。把事情经过一说，大家都拿这女尸当神仙了。 而且转天报警，还把当天晚上这事给县太爷讲了一遍。县太爷问本家，你们怀疑是谁干的啊，这家人说：我们猜是商家人干的，县太爷肯定要问：为什么怀疑人家啊。家人回答说：前半年，我们家大爷把商士禹打死了。 县太爷把商臣商礼都找来，就问：富豪大半夜的被人切成两半了，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这两老实孩子知道什么啊，就说：我们是真不知道，就是我妹妹丢了半年多了，找不着了。 县官说：你们过去看看，死的这女的是不是你妹妹啊。两个人过去一看，果然是商三官。 县官这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这是为父报仇了，可县官也觉得挺神奇的，当场宣判，让商家哥俩把妹妹商三官的尸体领回去埋了吧。 回过头来还警告富豪家里人：你们两个一边死一个，算是两清了，你们家别再去找人家的麻烦。 异史氏曰：“家有女豫让而不知，则兄之为丈夫者可知矣。然三官之为人，即萧萧易水，亦将羞而不流；况碌碌与世浮沉者耶！愿天下闺中人，买丝绣之，其功德当不减于奉壮缪也。” 蒲松龄说：家里有个女豫让，家里人都不知道。你说让这两个当哥哥的大男人脸往哪搁。 女豫让这是个典故，咱就不说了，看过京剧斩空衣的都知道是咋回事。当然，我是没看过。 然而，商三官的为人，做出的这个事，就是让荆轲看见，也会觉得自愧不如的，何况是世上那些普通老百姓。 愿天下所有在家里不出门的小姐们，每人买点丝线，绣个商三官的样子，天天供起来。那么，这些供奉商三官的人，跟供奉关公的效果是一样的。 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选自《聊斋志异》之商三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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