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二舅

新用户6326I9Ei 2022-09-06 发布于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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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二舅，我还是吃了一惊。二舅虽有魁梧的身材，但脸部确实与众不同，他有着和婆婆一样的大眼睛，但是其中一只眼珠很是突出，眼白里有大片的血丝，嘴的一角好像被什么狠狠向上提起，和大家伙的周正嘴巴一点也不一样，是一个让人恐惧的歪嘴。

婆婆说二舅以前是个很帅的小伙子，因为一场事故，嘴脸才有了这样吓人的模样，

哦，原来是这样，二舅真可怜！

二舅在老家居住，距离县城近20里路，但二舅每年都会送一些东西给我们。春天是枸杞菜，秋天是北瓜，还有不按季节送的玉米面、面条、挂面等。

他自己已经种不了地，只在房屋前开辟了一点小菜园。枸杞菜都长在田野路边、沟沿。每到春天，野生枸杞鲜嫩的叶子，有一手指宽度长的时候，他就佝偻着驼背的身子，在沟沿上用手lei，不是只采摘一小方便袋，知道我们这边人多，他就勒很多，用尼龙袋子装。

一个80多岁又腰疼腿疼的老人，在路边沟沿上采摘这些枸杞叶子，肯定不会一直弯着腰或蹲着，可以想象，他肯定会坐着甚至跪着去勒，但可二舅依然辛苦去做，好像有了这些枸杞叶子，妹妹一家都能吃到无公害的食品，都能吃出健康来，他就感到欣慰。

每一年，都有大半袋子枸杞叶子送到婆家，然后婆婆再分到各家。于是各家都蒸枸杞叶子菜，感念着二舅的辛苦。

枸杞叶子有时是二舅骑着脚踏三轮送来的，有些是清明回家烧纸的时候带回来的。

要说我们有多么喜欢或需要这些东西，也不见得是。春天食用枸杞叶子，的确可以清肝明目，作为药食同源的东西，比起那些打农药的蔬菜来好得多，但是，若是为了能吃到这种野菜，劳烦八十多岁的老人去沟沿路边去辛苦采摘，我们肯定都于心不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们中的某个人说过这样的话，或者有别人去采摘说这东西好，二舅便便每到春天就送来大半袋子的枸杞叶子。

从一个年逾八十的老人手中一把把勒下来装进去，再从近20里外的地方骑脚踏车送来，这碧绿的清肝明目的枸杞叶子，顿时变得沉甸甸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在制止他，但没有一个人可以制止得住他。连续几年，无一中断。

近几年，他在房前开辟了小菜园，除了采摘野生的枸杞叶之外，还有春天的头茬韭菜。婆婆说，二舅种的菜大都给了我们了。

那个小菜地我见过，不知道二舅拖着腿疼腰疼的身体，如何播种、除草、松土、浇水、施肥的。

秋天，二舅舅送北瓜，他在沟沿壕边种的北瓜。到秋天，大大小小各种形状的北瓜，不再是半袋子，一袋子，应该是好几袋子。

每到十月一烧纸时间，二舅给婆婆打电话，说捎回来北瓜，若不捎回来，就专门去送。

为了阻止二舅骑着脚踏三轮车在汽车呼啸的公路上艰难危险送北瓜，我们只好去拉，后备箱常常塞得满满的。一袋子，两袋子，好几袋子，看着，就感觉吃不完。我们推让说不带这样多，吃不完，二舅就生气，逼迫着我们全部带走。

过节，随婆婆去看二舅，二舅总是拼命留饭，然后叫来表哥表姐做饭，在老家，大家过得都是很一般的日子，若说吃家常饭二舅根本不允许，必要制菜制酒，还要花钱出去买熟肉食，我们很不情愿留下吃饭，但也知道，吃饭，是两个老人交流的好机会。

有一次，看到二舅和婆婆边吃边聊，一会儿兄妹俩人陷入回忆，一会又都抹眼起了泪。七八十年的沧桑，累积了生活的苦，这些话跟谁说呢？父母都不在了，二舅家的舅母早就过世了，儿女各自有自己的一家子人，有自己的一摊子事儿仿佛谁也顾不上他一样，那些藏在岁月里的苦楚，恐怕只有跟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聊一聊了。

二舅几乎驼背到90度，他还在弓着背劳动，劳作，仿佛是他来这个世间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总是闲不住，年龄这么大了，还是这样。婆婆总是嗔怪他，但也改变不了什么。

在老家过的日子都很粗糙，一个老年男性独居，身上往往脏兮兮的，住的地方也是乱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