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上《黄鹤楼》,已不是菜鸟,不会把它解读为一首普通的思乡诗。此乡是彼乡,亦不全是彼乡。天涯游子,忽登高楼,怀古伤今,难免思念家乡。但崔颢此诗之意绝不局限于此,否则李白为何感慨:“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有诗在上头”?严羽在他的《沧浪诗话》更是将崔颢的《黄鹤楼》评为天下第一七言律诗:“唐人七言律诗,当以崔颢《黄鹤楼》为第一。”沈德潜评此诗,以为“意得象先,神行语外,纵笔写去,遂擅千古之奇”(《唐诗别裁》卷十三)。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亦是模仿之作:《黄鹤楼》的大气、大度冠绝古今,登楼,观景,发千古幽思,楼高,天更高,三千年够久远,但还有比楼更久远的宇宙。人与之相比,何其渺小,何其短暂?天下有几人能抵挡如此虚空感?崔颢认怂了,陈子昂也痛哭流涕了,杜甫也多病潦倒了,张岱遇知音也不喜,“强饮三大白而别”。所以,“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这一定是不是普通的乡愁,不是由现实的故乡引发的,唯有自己的情感与灵魂无处安放才有如此的悲愁。对于“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我以前解的是“所见之有限,不见之无限”从而引发诗人的悲伤情绪,言之有理,这一观点我仍坚持。但有一点未融通:“晴川历历”“芳草萋萋”皆为明丽之景、生机盎然之景,悲从何来?汉阳的树、鹦鹉洲上的草,繁茂无比,自己呢?草木一岁一枯荣,自己还能返老还童吗?“爷青回”那只是一个理想。永远二十五岁的谭咏麟老了,爷孙三代的共同偶像刘德华也有眼袋、声音沙哑了,崔颢纵情声色,怎能不老?焉能不悲?如何不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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