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老钱（小说）

新用户3134eDv6 2022-09-11 发布于陕西

展开全文

小区人都说，老钱咋看都不如个死抠门儿的老娘们儿。

老钱今年六十五了。退了休的他，一天没啥事儿，就转出来转进去地闲溜达。闲溜达本来也没有什么事儿，退了休了嘛，溜达溜达还对身体有好处。可是，老钱喜欢去小区门口的小麻将馆里溜达。他也不打麻将，就死守在旁边看。——听说他不打麻将不是他不会打，或者能管住自己。不是的，他是只能赢太怕输。熟悉他的人都说，老钱曾经打过麻将，哪怕赢一块钱都喜得眉开眼笑，同样哪怕输一块钱都要气急败坏。所以，人家跟他不打了，见不得他那个想赢怕输的烂怂样子。

老钱来溜达的麻将馆里全是跟他差不多年龄的老太太，还有三两个不上班的小媳妇。他进来了，按说就是个宝贝疙瘩一个男的，人家都很尊重他，让他坐，让他喝水。但是，老钱这个人还是有点没成色。人常说观棋不语真君子，何况打麻将呢，旁边看的人更不能说啥了。你站在两家中间，即便说的是个跟人家没有一点儿关系的话，对方心里都会反感。不要说对方了，其实四个人都反感，连跟他一样看牌的人也反感，“看就安宁看，嘴闭上！”

他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不由得要说牌。人家打牌，老把他急得，抓耳挠腮的；如果一张牌没按照他的心思来，他就不停地嘟嘟囔囔，嘴就像个开通了电源的风扇，“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点儿。

那一次他站的位置——对，老钱这个人还真是有点儿怪，人家叫他坐他不坐，就要电线杆一样的那么杵着，碍眼，还碍事儿。——他那天杵在两个年轻媳妇之间。有一把牌，人家要打的是四万，把他急得赶忙过去让打七万，“打偏不打中，这是常规嘛。”他直接出手把七万拔出来扔锅里了。谁知道，对方停牌是个卡七万，她的牌对方胡了。

这一下，三家都给气得直瞪眼。下家那个媳妇显然脾气不好，直接炸毛了：“你能看就看，看不成就屁远！——这么大年龄了，人说咋还说不听呢，手长得能扯毛驴尾巴。”

老钱的脸“唰”的一下子红得像猪肝子一样，灰溜溜地走了。他的身后，落下了“噼里啪啦”的唾骂声，“老没神气的，回回这样，还不记性……”

大家都以为老钱不会再来麻将馆里了。可是，大家都想错了，才过了三天，老钱吃完晚饭又抠着牙缝子溜达进来了。进来了还是像电线杆一样杵在那里，嘴里絮絮叨叨的。打牌的几个人眼睛翻得像扑克牌，可是老钱仿佛一点儿没看到似的，依旧自顾自地絮叨着。——老钱成了麻将馆里的“人见人烦”。

老钱不只在麻将馆里叫人烦，在小区里头因为太过自私，叫大家很见不得。他的自私，已经到了刮骨入神的地步了。只要是对他有利的，他不惜跟你翻脸都不会让半步。

前天晚上，三楼忽然接到了老钱打来的电话，说是三楼的车挡了路，让挪一下车。三楼很奇怪，小区停车确实很紧张，他停在一个过道一侧，紧挨着边沿的。那里也是大家经常停车的地方嘛，有出来进去的，也没见说把谁的车挡住了。

三楼赶忙下去一看，他的车没问题。是老钱儿子开了个大块头儿，他自己的驾驶技术又不行，担心被擦到了。所以，叫叫人家给他挪一下子。你看老钱这个人，不知道咋想的，麻烦别人好像不费一点儿神似的。

“能开进去就开，开不进去就不要往里面停了。外面路边也可以停嘛，非要停在这里面？！”三楼很不高兴，“人家都能停进去，就你停不进去。咋还能怪人家呢？我给你现在挪一下，那么明天早上你走的时候是不是我还得再给你挪呢？”

旁边人见了，也都觉得老钱这个人真是怪极了，既然你家的车好就去好好找个车位停上嘛，何必要挤到这里来呢？叫人家挪车给你腾路，这是个啥道理么？

三楼气呼呼地转身走了。老钱傻呆呆地立在原地，像根木头桩子一样。邻居们都对着他指指点点的，搁别人早都羞得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他把那张脸挺得像片琉璃瓦，没事儿人一样地溜达走了。

我因为上下班没迟早，很少在小区见老钱。走过小区门口听他们说到“老钱老钱”的，心里还想着哪个是老钱呢。那天进小区的时候，恰好碰到一个比较魁实面相还算和善的人，正走的时候，忽然扭头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浓痰，搞得在那里说话的人都一扭头，显出极度讨厌的样子。

“这就是老钱。”有人指给我说。

旁边一个人说，吐痰算个啥嘛，那天晚上他从麻将馆看完牌出来，就在小区绿化带那里小便呢，路灯亮晃晃的，而且还有人经过，人家老钱压根儿都没当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