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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一周了，我那天外出，晒了个红三朵，至今仍在起酥皮。由于疫情的原因，宅家自保，且待恢复，还算心安理得。 今晚子初，将迎来昼夜温差最大的节气——白露：露从今夜白，秋风至此凉；距人们心中期望的中秋佳节只剩三天了。一提白露，马上让人想到《诗经》中描绘的场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恰好前日微信上看见周兄明宫赏苇，诺大的一个园子里，细雨蒙蒙，白茅飘飘，只有他和鸟鸟们徜徉其间……何等的美妙啊！一下子扣住了我的心，当时恨不能插翅，即刻间身临其境。 然疫情未泯，心虽往之，却一再犹豫，遂决定今日始行。  坐公交到龙首，东行北路街边。不由触目脚下，叹道：群众食街，黑油马路。 改革开放的上世纪如此，新时代的今天亦然如此。 纵除旧布新、抑或大破大立，国家级遗址公园东面横空出世，高大上小区宫园壹号大厦耸立，临街俯瞰，明宫院子幽谧一角……也难以抹去记忆中的油渍汤迹印记和眼前的暗色包浆特征。 街边餐馆栉比以邻。一挨到傍晚，小吃摊鳞次相续，小饭桌内外铺开，遍地皆席啊！炉火正旺，香气馥郁，人头攒动，和声鼎沸。一街烟火气，众客面带光。几世情缘，酒饭下肚；一天忙碌，疲劳顿消。莫小看这口腹之快，抚慰肠胃还抚心哪！ “龙首红”，名头果不虚传！  在这里，我常往饭馆有三、四家。 商洛味道，平凹题匾，经营陕南菜，板栗烧土鸡、紫阳盆子、洋芋糍粑、菜豆腐、神仙粉、核桃包，以特色主打。 长安红饺子，专注一样。我吃过逾百回而未厌。 子午张记，主营西安民间小吃绝配——肉夹馍、擀面皮、冰峰汽水，以及粥、面食等。 秦岭北麓子午镇一隅，本人讲武堂曾三载习艺，心有所牵的一个地儿啊！然流连却未返。目睹子午二字，似可慰心中缺憾。 今个早点，我们夫妻俩执意上澄城崇斌水盆羊肉馆。  澄城崇斌水盆羊肉馆子，坐落路东北角。地儿不大，一厅摆下八张条桌。经营者，一收银，一掌勺，四位大妈级服务员。迈脚进得来，算上我们夫妻俩，食客就仨。 水盆优质纯瘦一碗39元，普通肥瘦26元；可以加肉、肚、杂、血、粉、饼，自然再加钱。另有凉盘、热菜可择，至尊出名的羊肉墩子大份118元，开锅羊肉138元。 自诩老牌食客的我们，那是专咥水盆的。报过单子，端上小菜，方一落座，热腾腾两大碗水盆已盛于面前。快当并不拉操规，会凭添几许热情，我们自是多份满意。 澄城水盆羊肉，讲究汤清、肉烂、味浓，小茴香挑头。吃法有二：一是月牙饼夹肉夹青椒洋葱末，再抹上羊油辣子，一口饼一口汤地吃；二是饼子泡着汤吃，一次掰几块，随掰随泡随吃。还可就凉菜，嚼生蒜。 咱是正宗吃法，先夹后泡，全套体验。才吃几口，便觉周身暖和。餐馆地上风机、半壁风扇嗡嗡嗡全开着，也吹不散我们浓厚的吃兴。 咥至正酣处，忽然走进来一对老年夫妇，男的赤面光头，女的发根花白。她径直到收银台，先为男人点了份水盆，再给自己要了十元一份的粉丝汤。此时已落座的男人，转身向后厨大师傅呼道：先别烧，我还喝酒哩！遂麻利起身，臀撅凳退，快步到了凉菜柜前，为自己挑选钟意的素拼。她走过来与夫对坐，眼巴巴瞅着自己的男人自斟自饮，神态甚乐。 呀！把个男人惯的呀！ 这便是关中男人在家中所处的重要地位和所具有的非凡福分！ 一盘红皮花生米配面筋黄瓜，一盘免费的青椒花白碎末加泡菜，大半玻璃杯子的老白烧……这是何等的解馋与惬意呀！ 我们吃毕，多瞧了这对老夫妻俩几眼，余在自得自食的惬意中复得其惬意哉！  大隐隐于市。 大明宫右银台门入，路南便是大隐露营。 现下年轻人畅玩的时尚。 白天是茶水铺子，晚上是歌舞场子。 看似矛盾，却也未必。 品一晌罐罐撵茶，憩息与清静中，澄明魂魄；玩一夕锵锵劲乐，陶醉与疯狂中，放松身心。这些都是为了放松身心，彻底地放松身心。 在这片开张不久、也不算大的帐篷营地里，朝夕演绎的主旨，正是：大隐于市的行，闹中取静的心！ 人活世事，有动有静是常态，能进能退是常形，外调内适是常理。 年长几岁不算白活。 我们不妨像年轻人一样，来这里尝试几回。也许更能洞明物理，熟稔人事，获取新的生命体验。  吃饱喝足，自然而然！ 沿小径南行，宣政殿路西，绿树花草掩映下，坐落着一座标准化中式卫生间。才进门，一幅春江帆影图壁画顿入眼帘；所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且功能齐备，分类明细；靠东边是母婴室，最西边是休息室，察其内沙发、茶几、饮料自动售卖柜、免费充电器，一应俱全。入得厕来，对位皆画。一下子疑入雅室，充数雅集，附会雅意。我望得出神入画，忘却了溺器陋事。不由得感叹，入厕犹入幽兰之室，久也不闻其臭。坐若懒靠圈椅，蹲若临溪抚流，立若面壁瞻美，此不胜游太虚幻境乎！ 辨识一并画作，乃宣纸作画装裱后装框上墙。 有清初石涛花卉册页第六帧兰和第十帧梅图。 临的呗，竟几近以假乱真的地步，我也只好认作是印的呗，印刷工艺品。 还有现代张大千桃花游鱼镜心。从此画题识绝句中，我偶然发现重、别、掉字，才判断出真是临摹的。也许是临摹高手故意卖个破绽给我等看客的。 旧日张大千仿石涛作画，今人又仿张大千作画，千古一仿，仿不胜仿呀！ 要知道石涛作品《花卉册十帧》，那可是在2008年香港佳士得春拍中以千五百万余元的天价成交的啊！ 余大喜大惊间复又得惬意乎哉！  此处向南，是一片开阔地。 多数高大树木，或挺拔、或粗壮、或虬枝异形，或孤立、或三三两两、或成行成群，都是北道原住户整体拆迁时原地保留下来的，经造园者匠心独运，因地形走势，参历史记载，合唐宫布局，创园林美景，形成了星罗棋布、错落有致的空间布局，杂以四通八达的阡陌交通，配以簇簇、丛丛灌棘和大片、大片的花草，创制出一派具有宏大寥阔、变化万千风格的旖旎风光，雨过天晴，可以悠然见南山。这既很好的保护了遗址和人文生态环境，又能吸引游人欣赏，引发出翩翩联想……  我俩落座于双槐下长凳上，移目赏景，促膝低谈，嬉笑间，妻子拿出本地大荔产十元一斤的冬枣，递过来让我尝鲜，不知不觉中罄尽一袋，忙将枣核渣等收拾进不远处的垃圾桶中。 双槐年轮相叠愈百年，坐其下，得其庇荫长寿哉！长凳长约二十米，得其长长久久吉利哉！  孤柳不孤，独具风姿，独善其身，独得其乐哉！  构树喜阳耐旱，不惧荒寂，哪儿有古迹遗存，哪里便有构树年久逸生。此构树生性使然，遗址活地标。我的经验，也许是荒诞不经的猜想，供人一哂罢了。  粉黛乱子草花海，还未成气候。 不知何故？往年成片盛开的大花金鸡菊，今却花朵零星，何其孤寂，暗自神伤，夹杂其间的野草咪咪茅却相拥而笑，弹冠而庆。  古人倒也挺会玩高大上的！ 大明宫就是高大上！ 大明宫，前冠一个大字，单取一个明字，足见宏旨所秉，巨制所在；上不待言，紫微之所也。 观光小火车上的服务员，招呼游客道：坐车啦！坐车啦！坐一圈十公里。所言非虚，并不诓人。 吾之曳履所及，不过明宫靠西边一段。 南至金水河西，昭庆门遗址前。 正午时分，在桐实初成的大桐树下歇脚，只见枇杷树丛有一女士忙着摘拾什么，早过了枇杷果收获季呀，疑惑间，方看清枇杷与桂树杂植，心底一下子豁亮。遭遇到我们目光投射的一瞬，她便麻利起身，反兜着一伞底桂花，扬长而去。可见原非打算，只是游览至此，见黄桂盈枝，郁香扑鼻，遂临时起意而已。 小憩一会儿，内人未能免俗，此女人家天性使然，上前採摘了一掬，又是辨、又是嗅，还捧来让我闻闻——香浓暖郁，略带甜腻，只是胀头昏脑，揉碎花瓣，才闻得一股清香。 北到栖霞山后，太液溪畔。 初入未时，树下溪边，寂静人稀。妻子在路旁长椅上休息片刻，我便穿梭其间，只见渠水碧深，似镜似墨，缓流明灭；芦苇青森，半或人高；硕石叠岸，曲幽藏谧；黄叶坠入，叶船飘聚；蜉蝣飘忽，秋蛩呜咽。凉意静心而至，生命悟觉遂得。 在我闭目凝神、体味回甘的那一刻，不料碰到三位年长妇人。她们用塑料桶和罗网做渔具，用馍馍做饵，以石块压着渔具捞野鱼儿、野虾儿。捞上来的鱼儿，细如虾米；捞上来的虾苗，倒大过细鱼儿。吾不知何用，主动向前询问其故。她们闪烁其词，收网欲避。话音方落，公园保安骑摩托车遽至，驱喊之。妇人们说：已经捞不到了，只捞了一点点儿。保安怼之：捞完了，水更臭。听着他们的对话，我抿嘴未笑。忽见保安头上一个马蜂萦飞，他便又操心起附近是否有马蜂窝了。 不得不让人佩服：保安、保安，月入几千，管得尤宽，责任无限哪！ 麟德殿北，寻觅周兄观芦花胜处未得。见妻已累，也未去太液池边观苇赏景。栖于虬根磐石间，我翻看手机。友曰：秋风吹谢了万木，却吹开了芦花。芦苇没有年轮的记忆，只有定时的拔节。一苇春秋，演绎三色。 我在想，芦苇生在村壕，那里便是乡野；生在水泊，那里便是江湖；而生于此处，这便是皇都仙境了。 我慢慢仰起头，让思绪如苇絮般渐渐飘远。 苏子泛舟赤壁，指望斗牛，纵一苇之所如，而知天地之邈远。 庄子编芦席而喻险辛。 戴石屏归意已决，江头晚眺，白鸟一双临水立，见人惊起入芦花，无情还似多情有。 《蒹葭》一曲，如怨如慕，如梦如幻，厚重感的浪漫扑面而至，隽永悠长的诗意萦回心间…… 余岂不又复得惬意哉乎！ 自叹曰：今未见之，后可待之；目未睹之，神却往之。余有何憾可道哉？！ 朝夕匆匆，满履露尘，九转回肠，却入一心。 余得惬意一而再，再而三，已不知惬意何如哉！ 遂从九仙门返。 拉杂一日行程，缀成文，是为记。 杨彪2022.9.7白露日于西安未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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