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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师们

 东篱悦读 2022-09-15 发布于云南

TEACHERS'

DAY

人生没有送分题

好在您曾教过标准答案

文 / 东篱
又是一年一度的教师节了。

这个曾经拥有的节日,如今只剩下回忆。

幸运的是,从小到大,我一路遇见的几位老师,都极为可亲、极为可敬。

小学是在村里读的,班主任段老师整整教了我六年。

我七岁才上的学,当时,父亲牵着我,到村里的小学去报道,做登记的正是段老师,他问我:“读幼儿班还是读一年级?”

仿佛命中注定一般,我立刻答道:“读一年级!”(那个年代,学前教育只有一年,而且并不像今天这样必读)

段老师笑眯眯地说:“好,今年我接一年级!”

段老师家是我们寨子里最有文化的,他的父亲,全村人尊称的“老段老师”,是从旧社会过来的文人,诗词歌赋、书法文章,样样精通,至今家乡周围的许多景点里仍存留着他的墨宝。

而且,老段老师似乎和我爷爷交情匪浅。每到过年前,爷爷就让我牵着(他眼睛不好),带着裁好的红纸,到老段老师家去请他写对联,有一年的对联,写得比较长,回家后让我给他念一遍,我磕磕绊绊,许多字都不认识,可爷爷却能根据我念出的字,完整地教我读、并让我背下来:

醴泉无源芝草无根人贵自立,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民生在勤。

这两句,我至今不忘。

老段老师的家学,通过小段老师六年的教诲,也多多少少给我了不少启蒙。

尤其是写字。我直到现在都没刻意练过,都是从小跟着段老师一笔一画学来的。

学得最多的,是“背书”的“背”字——那时候,我们有本叫“词语手册”的教辅资料,段老师总是要求我们逐课和他背,背完后他便龙飞凤舞地在上面批个“背”字。

越到高年级,要背的内容越长,真是苦恼啊!我便偷偷琢磨歪招,拿透明的白纸蒙在他的字上,一遍一遍反复描摹,练到觉得差不多了,遇到特别长的那几课,便自己偷偷批上个“背”……

我不知道,是真的蒙混过去了,还是段老师有意放我一马,这招居然一直用到了小学毕业——似乎还帮过哪个小女生来着?

到四年级,增加了一位数学老师,杨老师。

其实是有过两位杨老师的,而且,都带着儿子到我们班就读,第一位杨老师的儿子名字后面带着个“龙”字,第二位杨老师的儿子名字后面带着个“虎”字,学校里的老师们编了句顺口溜——走了一条龙,来了一只虎。

龙的父亲,教我们的时间不是很长,很快就调走了,我不仅回忆不起他的样子,连名字都没有了印象。

虎的父亲,相当严厉,和段老师的温和形成鲜明对比。

有一次,他正在黑板上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数学题,讲着讲着,忽然停下来了,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坐在第一排的他的虎,正在走神。

下一秒,黑板擦便从他手上飞到虎的头上了,接触点正是黑板擦背面的铁皮尖角,虎的头血流如注,杨老师转身,继续在黑板上挥洒,直到下课才带着虎去包扎。

从那以后,数学课上,每个人都聚精会神。

我常常在段老师课上明目张胆地看武侠小说,但杨老师的课,我几乎都不敢动——说“几乎”,是因为终究还是有几次,实在耐不住那精彩情节的诱惑,坐着坐着,手就往书包里伸进去,把小说给摸出来了。

那时候我们的木制课桌比较破烂,桌面上常被我们钻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孔,上晚自习停电时,常常把蜡烛放在桌洞里,圆孔上面放一只自制的袖珍“铁皮锅”,烤东西吃——蚕蛹、蚕豆、切碎的土豆……

于是,我把数学课本的边缘移到这个烟熏的圆孔上方,在桌洞里移动那本小说,使它的文字正好依次从圆孔经过。

这样的小伎俩,如何能逃过目光如炬的杨老师?好几次,正在我沉浸不知归路时,一只大手,忽地伸进我桌洞里来……

我胆战心惊,杨老师则继续跺着步讲课,绝大多数同学都没有发现这段插曲,放学后,我抱着收好的全班同学的作业本,送到他宿舍,他便把那本书还给我,淡淡说句:“以后上课的时候不要看。”

但我的毛病,始终没有改,这样的情节,反复上演。

那个年代的武侠小说,在人们眼中,并不是什么“正经书”。

我至今都很奇怪,如此严厉的杨老师,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我。

初中是在镇里的保七中读的。

遇到的老师很多很多:年轻貌美的语文刘老师、幽默可亲的英语马老师、严肃认真的物理赵老师、活泼爽朗的化学杨老师、挺拔深沉的历史杨老师……

不一一细数了,以班主任刘老师做代表吧。

如果说,在求学路上,会遇到那种能改变你一生命运的老师,我想,非刘老师莫属。

如果没有遇到这位刘老师,我很有可能因家境贫寒而辍学,或是自暴自弃。

我们这个班,在当时的七中,是一个极为特殊的班级:班里的绝大多数学生,都是镇里各小学毕业生中的佼佼者,而且,进入这个班级,并非“终身制”,每学期考试成绩公布后,全年级排名,成绩落后的,会调整到其他平行班级,而其他平行班级里考得好的,会进入这个班。

当然,如今想来,这样的模式,对平行班级的老师来说,是很不公平的。

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制度,使得我们每一个人都如履薄冰、不敢懈怠。

那时候还没有“教育公平”一说,正是以分数论天下的年代,很显然,学校这样的操作,对中考成绩非常有用——班里常常有外乡镇乃至外县区外地州的同学慕名而来,便是明证。

能被学校选中执掌这样的班级,刘老师的分量,不言而喻。

作为班主任,刘老师上的是数学,但他的数学课,最大的特点是——不让预习、基本不用课本。

每次上课,他几乎都是空着手走进教室,在黑板上板书或是口头念出的内容,跟教材里分毫不差——甚至连每道题的数字都准确无误。

直到我自己也走上讲台,模仿他的方式上数学课时,才知道其中的艰难——这哪是“备课”,分明是“背课”啊!

可刘老师,就这样背了三年,不,可能是很多个三年。

对于家境贫寒的我,刘老师的照顾,更多体现在生活上:学费替我垫付过、打饭的餐具给我买过……有次,把我叫到宿舍,说是自己买了条裤子,太小了穿不了,给我。

成人和孩子的裤子,会如此相近吗?他所给予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那条裤子,还有对一个贫穷学生自尊心的呵护。

唯一能对得住他的,也只有中考成绩没让他失望,顺利走进师范的大门了。

范里同样遇到很多很多老师,但这些老师毕竟和中学老师不同了,他们没有成绩压力,往往都是上班才露面、下班便走人。

班主任宋老师是个例外。

后来,我们给他起了个绰号“方丈”,以示他的碎碎叨叨——他居然连我们宿舍里床铺没按标准整理留有一根头发丝这种小事都不放过。

他是从内心里把这个班级当做自己的家、这48个学生当做自己的家人一样。

对于家境贫寒的我,宋老师给予了另一种方式的帮助——替我联系他的一些朋友,让我利用下午或者周末的时间去做家教。

他也用这样的方式帮助着班级里的其他学生。

这不仅解决了物质上的困境,也让我们提前进行专业训练。

宋老师常常组织不同的活动,培养我们的集体意识,北庙湖畔、宝鼎山巅、中秋月夜……都留下过我们的欢声笑语。

也许,是因此太过操劳。

师范第三年刚开始的时候,他倒下了,脑溢血。

送走他的那天,是教师节。

——从此后很多年的教师节,我都郁郁寡欢。

我也因此一直抱持着要终身从事教育的决心(阴差阳错,最后还是当了逃兵)。

接替宋老师的是一位女老师,夏老师——至今回忆起来,一直都深有愧疚的一位老师。

也许是从小看的武侠小说影响,也许是性格里天生的执拗,我内心里,总有种类似于“忠臣不仕二主”的情结作怪——这种近于迂腐的想法,后来对我的影响甚至也延续到职场里。

反正,当时一个奇怪的想法就是:接受夏老师,就意味着背叛了宋老师。

由此带来的结果,是刻意躲避、是敬而远之。

其实,与宋老师略带浪漫的处世态度不同,夏老师积极入世的风格,对于即将走入社会的我们,是有非常大的裨益的——班里后来不少同学纷纷考了公务员,如今都独当一面,与她的影响不无关系。

可那个时候的我,悄悄关上了心门。

记忆里,夏老师是试过不少方法来走近这个古怪学生的,但或许她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奇怪的情绪,让这个学生,与她失之交臂。

一年时光,匆匆而过。

夏老师,注定成为求学路上的遗憾。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这句歌词,算是做到了。

然而,成了你之后,我终究又背弃了你。

在这个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的节日,向我所有的老师们送去祝福吧!

感谢生命里,有幸遇见过您。 

 202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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