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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枚银杏叶 □ 于德明 终于，银杏树落尽了最后一片叶子，呆呆地站在我来往的道路旁。鹿角一样的枝丫，光秃着，好像一无所有的孩子。没有温暖，没有美丽，也没有了生命的活力，显得孤单而无依。这是上午下班路上想心事时，我才发现的事情。这个发现，一下子就冰冻了我的心。 每一个日升月落的日子里，我都会和她相遇。望着我行色匆匆的身影来来去去，听着我步履切切的足音若有若无，看着我喜乐凝结的眉头开开合合，她总是很少言语，偶尔也只是发出低微的浅笑，或者娇羞的颦眉。不忙碌的时候，我会走近她，抚摸她光滑如洗的肌肤，亲吻她细腻柔软的手臂，闻嗅她淡雅芬芳的馨香。然而更多的日子里，我只能深情地注视着她，疾行而去。 初秋的天气有一些凉意，但燥热仍未完全散去。那时的她，一袭浓绿的衣裳，好像多情的少女，脉脉含情地站在秋阳的关爱里。风吹来，她巧笑嫣然；风过时，她翘首而立。中秋时，她的衣衫逐渐艳丽起来。季节为树叶镶上了金边，黄的、绿的、半黄半绿的、黄中带绿的色彩疏密有致地混杂其中，一树闪耀的美丽时时吸引着路人的眼球。深秋时，她彻底成熟了。骄傲的亮黄色随着秋风轻轻摇曳，靓丽的光泽在阳光里闪动跳跃，偶尔还有一枚两枚轻飘的叶子伴着雨点翩翩起舞。凝视着她，我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端庄，优雅，动人，美丽之类的词语。如同一位历经岁月沧桑，看透人生百态，安详而淡定的贵夫人，她的从容、闲适、散漫，常常让心如浪涌。每每从她身边走过，凝望着那一树的亮黄，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落叶纷飞，情侣相携，牵手而行的画面。她，应该就是浪漫、妙曼、摄人魂魄的代名词，走过她的目光里，我常常这样想。 我也时常想，什么时候也给她来一张靓影，好留住那份美丽和端庄。可是九月过去，十月也过去了，我始终没能行动。我在等待，我在等待一份阳光的渲染，等待她在阳光下最绚烂的绽放。没曾想，季节的车轮轻轻一滑，冬天便悄然来临。只一夜工夫，满树亮丽的黄蝴蝶便纷纷凋谢。那一地的金黄，如同一地细碎的瓷片，美得动人，美得惊心，美得让人窒息。最终，在凄风冷雨的摧残里，她彻底失去了娴静的美，只剩下几枚黄叶挑在枝头，仿佛忧郁的眼睛。原本想要储存的，可现在却已无从打捞。在遗憾中伫足，在失落中徘徊，我懊恼不已。而今天，她终于落尽了最后一枚叶子，如同失落的浪子，忧伤地站在路边，站在季节的路口，也站到了我的心底。 最后一片银杏叶缓缓落下，仿佛一只枯蝶，它在风中飞舞着，旋转着，皈依于土地的怀抱！面对季节的宿命，我想她一定也曾逆风上扬过，她一定也曾不甘心过，甚至试图挣扎再三。在扑向地面的那一刻，她一定努力地想再次飞起来，可最后的历程中只有弹起，坠落，弹起，再坠落。终于她一动也不动了，一切慢慢地复归于平静，连同那轻飘的灵魂。季节的手轻悄地抹去了她的艳丽，她的娇媚，还有她的努力和拼搏，匍匐成为她生命最后的、也是最安详的姿态。所有美丽的，浪漫的，动心的，都如风般吹过，岁月的唇边遗留着最后一抹浅笑，或一缕叹息，而我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站在银杏树下，默默沉思——很多的东西都被我错过：鲜花的火红，杨柳的浓绿，晴空的蔚蓝；还有那感天动地的爱情，心醉神迷的盛会，酣畅淋漓的拼搏，刻骨铭心的感动……许许多多的事或物，像错失了一树金黄的美丽一样都被我错过了！ 就这样，错过了春天的娇媚之后，又错过了夏日的热诚，秋天的金黄还没来得及收藏，冬天已经不约而至了！错过了少年时的勤学，错过了青春时的努力，现在的我已过而立之年，人生还能有几回错失呢？人生无常，命运莫测。也许，明天或者后天，命运的手臂只那么轻轻一绕，生命便会就此烟消云散，一生也许就这样被流放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站在最后的树叶前，我已不能再错过冬天的最后一缕洁白，我也不能再错过生命里那些美妙的追逐！ 最后的一片银杏树叶啊，我心底最沉重的一片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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