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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流，春果一改往日所盼，嫌时间太慢，如老牛拖个破车，怎么也不能快步向前。早盼晚盼自己快快长大成人。可今天的春果，却觉得岁月如梭。快得让人目不转瞬，仍看不清来来往往的梭。中考在即，仅剩一月之余。不是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而是多年来铁打的规矩，没人敢打破。古人云，三百六十行，农业是上行。农忙时节，黄秧落地，老少低头。农忙时节，各行让路。皇帝也得让路。学生也是一样。凡三年级以上的学生，都要放农忙假。无论中考，高考。一年两次的夏、秋忙假，雷打不动，这已成了定律。别说乡里镇上的学校，即使城里的学校，也是要放的，据说，他们中学在农村的学生，回老家支农，城里的学生，统一前往某一个地方，同当地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对城里学生而言，是一个比较艰苦的过程。
一是要过好劳动关，拿惯了笔杆，坐惯了教室的男生女生，突然拿起了镰刀、锄头、大锹、扁担。且不言体力不支，确实是脱胎换骨。听老农说，这叫换骨头，总得有个十天八日，才能渐渐适应。别说学生，就是当地的老把式，也是一样生活，一样骨头。挑担的，有三日肩膀四日腿之说，还分什么长肩短肩。比如平时做场头生活的，罱泥划渣的，换成上河工，卖公粮，也得有个适应的过程。同样挑担子的，一下子去踏车，也常有不适应的。踏车的活儿，就是用脚踏车水，水田急需要水栽秧，无风而水车停转，只有推车送水，踏车就是一轴心上按上脚拐，四人踩脚拐而轴转，带槽桶中的拂板车水而上。当然，踏车人都有一固定支架，供搁膀子垫手的，踏车看似不重，实质很缠人，且注意力要集中。老手踏车，棋逢对手，手腿脚应，在旁人眼中倒真是一道风景。踏车的都是男子汉，打夜工，踏上一线二线的，兴来时，小褂子一摔，裤子一撂，脚下来劲，水花横飞。铃铛儿直摆。线，是计量踏车数量用的，用线盘起，装在轴上，一线盘为一线。看他人踏车不费劲，好玩，实质是有点技术含量的，配合不好，还有危险。二是要过好生活关。突如其来的劳动量增加，饭量也随之增。常觉肚子空空，提不起力气。学生干农活，不像老农，不会掌握节奏，一上工，尽力而为，不看积蓄后劲。比如赛跑，把长跑当作短跑，后劲尽失。而真正做农活的会家子，总是烟袋子一衔，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俗说如弄船的，三天一百里，不停也不快，慢慢的来。更重要的是：晚上睡觉是地铺，穰草一铺，席子一拉，一个挨着一个，没有电灯，小油灯一盏，粪桶一个。哪有家里那样，床上一躺，盖的铺的齐全，被子蹬了，爹妈掖着盖着。中学生正是长身体发育的时候，有的夜里睡得正香，做上美梦，搂着她啊你的，亲着亲着，下面决堤放水。起初，不知咋回事，又惊又怕，不敢吱声，猫子屙屎自打当，一裤裆的粘稠之物，没有替换的衣服，自焐自干。告不得任何人。早上洗脸刷牙，要排着队，小河边，水缸旁。站着蹲着，草草了事，上工的时间已到，怕迟到，慌慌张张，拿了工具，先站到田里，摆开架式。上个厕所，大小便，最是难事，学生不习惯，社员弄惯了，要小便，裤子一拉，东西一拿就来。大便也是如此，乡下称小便为小溲，大便为大溲。大溲时，瞅准有青麻叶子的，或小青草的地方，青麻叶子几片，或边出货，边搛上一把嫩青草，好了，屁股一抺，完事。男的在田里干活时，就这样。寒冬腊月，冰河冻水，大溲急了，也没办法，拣个向阳的背风处，或墒沟里，或沟浜边，几根穰草，手里盘盘虬虬，赶紧穰草疙瘩擦屁股，完工了事。细思之，你不这样，又能咋样？女的大小溲，虽不如男的这样随便，随时随地，不择不拣。俗说尿尿不望人，望人尿不成。毕竟，女的一是要三个成群一起，有个照应，拣个有人家的毛厕，实在远离大家小户，也要拣个避静的地方。有时没法，还要大呼小叫，叫男人们避着点儿，不准看，看了害眼。逗到坐在恭凳上大便，当是一种享受。男人们早饭碗一撂，烟袋子一拿，恭凳上一座，没有半个时辰，弄上个十袋八袋烟，不肯起来。上恭凳有讲究，倒是真的，大便出肛门之际，身子一定要左晃右摆。目的是改变大便入坑方向，加大落坑时的接触面，毛坑不会激起粪水四溅。学生们不知，有时粪水能冒过头。同理，挑粪也是如此，老农挑粪，桶满，摘两瓜叶子，或一把青草之类的东西，粪桶悠而晃的，粪却安稳如前，不晃不溢。三是要过好学习关，即摆正忙假期间劳动与学习的关系。尤其临近中高考的学生。
忙假来临，似乎于根深土长的春果，没有多大的利益冲突。春果回家，既可担负起家务及家前屋后自留地的种植。让爹妈腾出手来，多出工，多为生产队出力。可春果已不是几年前单纯天真，勤劳的春果。而是在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成熟。自她上了镇上的中学，遇上了白老师，她一度时间做起了音乐家、歌唱家的梦。她也确实时时刻苦钻研学习，练声吊嗓。义无反顾地一头栽进了音乐的海洋。她一直认为：自己今生遇上了贵人。感到自己是最幸福的人。正当春果沉迷音乐之中时，张祥一番推心置腹之语，如当头棒喝，敲醒了自己。酷爱音乐固然重要，但必须在完成自己学业的基础上，才能走得更远，更稳。中考在即，强烈的报考城里高中愿望，鞭策激励着自己，一定要在有限的时间内，确保走进高中的大门。 大可好长时间未见到春果，今日见春果忙假归来，十分高兴，主动前来套近乎。问这问那。得知春果不日中考，正在为最后冲刺而废寝忘食，觉得百无聊赖，自己插不上话，帮不上忙。急得抓耳挠腮。大可小学毕业后，没考上初中，失去了与春果同学的机会，当然十分懊恼，但又怪不得任何人，只怪自己不争气，长了个榆木疙瘩脑袋，渐行渐大，四肢发达，一身的肌肉，经一年多的农活锻炼，成了名符其实的劳力，大男子汉，往那儿一站，就是一座铁塔。可肚里的货，却在逐渐地还给老师。环境造就人，岁月历炼人，这话不假。自从扛起了大锹扁担，早已将书本丢在脑后，茶余饭后的学习，似乎再与自己无一点缘分。整日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天三顿，有现成的吃，虽无大鱼大肉，两稀一干还是有保障的。同别人家比起来，算是不错的生活了。大可娘近来不上集体工，说是身体有些暗毛病，只是队里有时有些轻巧活，在室内做的，她才出工一阵子。顺风顺水的日子，过得飞快。眼瞅着儿子一天大些一天，直奔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撑起陈家门面的年龄，她又想起了春果，把全队十几个姑娘，一个个地拿来，在心里左掂量，右比较，觉得还是春果姑娘好。不仅人长得恬静端庄，性格也沉稳娴静。遇人没有多言冒语，甜甜一笑。两个眼睛水汪汪的，惹人疼。当年她爹为三千斤小麦秆子上门找当家的，她还向春果爹要了春果的生辰八字。现仍在梳头桌子中间抽屉里藏着。农村习俗，姑娘配嫁，有事先向婆家送生日时候的说法。如双方愿意，婆家可携此，找算命的瞎先生掐掐八字，一是算算姑娘本身的命，是否发婆家，旺不旺夫，命中是不是多儿多女。同自己儿子属相是相合还是反绞。什么狗撵鸡，笑嘻嘻，鸡撵猴不到头等乱七八糟的玩意，就这些，在老一辈人心中，十有九信。娶春果为儿媳妇，成了大可娘心中的强烈欲望。一是认为春果命好，二是娘看到大可的心，春果上了街上中学，大可像被霜打的茄子，蔫蔫的，吃饭无精打采，干活提不起精神。这不，春果忙假一放，大可如打了鸡血，换了个人。大可娘年把未见春果，左瞧右看，嘴儿直啧：“春果成大姑娘了，你看那俊模样，花朵儿似的，水灵灵，娇嫩嫩，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段有身段，走起个路来，轻盈得如风中荷花，听春果说话，唱歌，更是像树上的小鸟，悦耳动听，春果把我家做儿媳，我高兴！”。大可娘的一席话，如风吹入春果家的顶头屋内。爹知，娘知，春果也知。三人各揣所想，各打各的算盘。
（未完待续）【作者简介】乔永星，江苏盐城人，1949年生于上海。1966年盐城中学初中毕业后，回乡务农数载。性格开朗，爱好文学，经常写些以农村生活为题材的小说和散文，具有较浓厚的地方乡土气息。自娱自乐之余，常与串场晚晴群友探讨和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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