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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老奶子

 遵化文史 2022-10-08 发布于河北

作者:长鹰

1977年作者回城时的全家照

三老奶子是母亲背后对她的称谓。见面时我会恭恭敬敬地叫一声三奶奶。在这小村里,三奶奶非常拔尖,那是因为三爷爷。三爷爷过去是老革命。传说有一次给八路军送信,在树丛中和一大片的鬼子遭遇。三爷爷在情急之下拉响了仅有的两颗手榴弹,扔在地上撒腿就跑。鬼子怪叫着一窝蜂似的也没追上三爷爷。现在三爷爷是村长。德高望重,没人不尊重。


村民们确实居住条件差。三爷又觉悟高。我们一家就住在了三爷爷三奶家,他们住东屋我们住西屋。当中是堂屋地,堂屋地左右有两口大锅,各自做饭用的。我家的生活基本是靠野菜度过的,从来没吃饱过,而三奶奶家就不一样了,每顿饭都是天壤之别。而三奶奶对母亲的态度,更是冷若寒霜。 什么被斗争的对像啊,什么臭知识分子啊,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来。最不能接的是她总背着三爷爷和母亲要房租。当时说好的是不要房租的。而且我家下放到农村哪里有钱啊!

三奶奶是一个非常浅薄的人,中午她家烙饼,那时一般人家过年都不一定吃上烙饼。而对面我家的大锅里做的是一大锅绿绿的野菜,不细看都不会发现里面有微乎其微的玉米渣子。三奶奶趾高气扬地侮辱着母亲,母亲无话。三奶奶撕下半块烙饼,鄙夷地用眼睛漂着母亲,把手里的半块烙饼塞给不到四岁的我。我能感觉到母亲的无奈。我坚决的拒绝这侮辱性极强的半张烙饼,躲的房里,怎么喊都不再出来。

这事在村里很快传开,说城里来的孩子是怎么教育出来的?给烙饼都不吃,不像农村孩子似的把手指放在嘴里,馋的流着着哈拉子看眼。母亲到老了还在夸我,那次太给她长脸了。

母亲可是有血性的人。当年在单位决定父亲下放农村时领导找母亲 谈话,说母亲是根红苗壮的贫下中农出身,和父亲划清界线就不用下乡,可以继续在单位工作。母亲只一句话就果断拒绝了。母亲说:“我们是夫妻,死也死在一起。 ”  母亲终究受不了三老奶子的气,决定离开她家!

村里实在没有容身之处。我们一家只好住进了村里的磨房。一大间破旧的房子,里面有一盘很大的石磨。父亲母亲在石磨西面的空地搭了个炕。我们一家就挤在这盘炕上过活了!

生活苦不堪言那是肯定的!记忆最深刻的是那磨房的周围有蛇窝!蛇无处不在!母亲也是很怕蛇的。每晚睡觉都用布片盖好我们的嘴巴,生怕夜里会有蛇钻进我们的嘴里。磨房门口有一块卧牛大的石头,有次开门母亲看到有条大蛇把那巨大的石头都围拢住了。母亲真的是为母则刚,闭着眼睛高举镐头拼命刨向大蛇……

三老奶子因为没有文化,所以也不会关心政治。看到过她和别的女人吵架。一边用草灰过滤着从茅房刮下来的硝碱,一面和邻妇隔空对骂。极尽刻薄,极尽恶毒,总是当众说母亲,你家是下放户,你的孩子不可能有出息的,不可能当兵,也不可能出去做工人。永远在农村接受改造……

母亲从没当面反驳过!

又过了好多年,我工作后带一群朋友去那小村子故地重游。免不了大吃大喝,肆意喧闹!

傍晚见三奶奶门前等我。和我索要剩饭剩菜,很是凄凉。传言三爷病重。两个儿子和她分家。她和三爷过的很可怜!她见我带了像机,又恳求我去给三爷照张相,说等三爷过世后放在烈士陵园用!

三爷已瘫在炕上,炕上的大便没人打扫。只是被三爷推到离身体较远的地方!那屋里,无法形容有多臭,三奶奶给三爷在窗户棂子上绑了个绳套。三爷想坐起来的时候就把那绳套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再努力挺身坐起来!看着让人很是心酸!

和三奶奶一起努力把三爷爷抬到屋外,让他坐在向阳的椅子上,我努力的让三爷笑,让他笑的灿烂,想让他笑的像我记忆中的他,可我越来越看不清楚他了,相机后面的我被眼泪模糊了视线!

作者:鲁长英,1966年10月11日,生于冷嘴口金矿。一九八三年参加工作,在北京铁路局工作。爱好摄影写作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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