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古镇很古老,老得你摸着斑驳的老城墙,抠着那些模糊的古体字,也辨认不出它的年代。老街七扭八歪,就像一根长虫,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曲曲弯弯地爬伏在沣河西岸上。 相传在秦代的时候就有了古镇。那个时候就是个临河的小渡口,像个补丁一样扎在风峪河上。去长安回户县的人,都要打这里过。因为是东西来往的交通要道,有小贩来往,有商贾云集,天长日久,这里就成了一个集市。人们在这里买粮卖粮,买布卖布,买菜卖菜;有在此居住的人家,做衣服来卖,做吃的来卖,逐渐地就成了著名的镇子。镇上人家做的最多的是米面凉皮的生意,几乎家家户户都做,沿河沿路的米皮店鳞次栉比;由此衍生的米行,辣子油(尤其是配方配料),还有切凉皮的刀。除此之外,镇上的人卖黄酒,卖油糕,卖布匹衣料等,密密匝匝地像疙瘩一样长在了河道边上。 古镇贴着河岸而下,沙土路,起起伏伏错错落落,那些老旧的蓝色屋瓦,像一铺青兰色的家织布单蓬在那里,窄窄的街道倒像一条细线,歪歪斜斜地顺了下来。从店铺门道上撑起来的遮阳帐篷,两对门伸出来,在半空中支成了“人”字形布伞,把行人罩在了底下。街道不宽,放在古代仅容两辆马车回车通过。行人三四个人溜溜哒哒地并行,倒也相互无碍。街两边古镇里店铺挨挤,赶集的人天天都那么多。奇怪的是这里很少听得到小贩叫卖的声音。——这里的买卖都是坐地起售,四面八方而来的乡下人过来买东西,人们就叫赶集。 店铺门面都是老旧式样的木板门,一把老式锁子。各家都是一排五六米的门口,一叠门板,古老的式样,开门的时候大门里面一侧摞起来,关门的时候一一按照黑毛笔字标注的1-9的序号装进去。古镇的店铺多是这样的门脸儿,有些富裕人家会有两根阔绰的木柱,很粗壮很气派,还会在柱子上刻上治家的楹联。 人们都说古镇的街道只有地没有天。古镇的街道头顶上,被两边伸出来的篷布遮得严严实实。在古镇街道南边地势偏高处,你朝远处望过去,是起起伏伏颜色各异的帐篷顶子。你朝头顶上一看,是粗粗细细的帐篷骨架,你就像被锅盖一样罩在了下面。不过,人走在下面完全没有压抑感,反倒是一种走在古旧老街上才有的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激动,你总有一种想花钱买东西的兴致。 在十字和拐角的店铺前面,有不少坐地起摊的小生意人,比如鞋匠。不要小看了古镇上的鞋匠,他们看起来不咋地,穿戴有点邋遢,皮肤粗糙干硬,但是实际上手头上货稠的很。听说丁字路口那个鞋匠,瘸腿儿,中午吃饭都是家里拿个罐子提着送饭,他的手里不下一百万。大桥头的那个鞋匠,据说技术不如丁字街口的那个,但是手头也有七八十万。十字口那个鞋匠,手艺不咋样脾气还不好,那也是个五六十万的主儿呢。在九十年代初期,外面工作上班的号称端铁饭碗的,一个月也就二百来块钱的工资,听到这样的数字都咋舌惊愕。 古镇上家里有百万存款的人家,极其普遍。有权腰硬,有钱气硬。古镇人说话的时候嘴里的口气就很有优越感了,他们常常把周边来赶集的乡村人称为乡下人。乡下人是主要靠老实种地生活,掐着节日来镇上采买生活生产用品。他们来赶集的时候,三三两两,过年的时候上集买的东西多,还有拉着架子车。你如果像现在一样拿无人机搁空中飞一下子的话,就能看到东西南北的路像射线一样,以古镇圆心发散了出去。 我就是在一九九九三年的秋天走进了古镇的。 那一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无云。即将成熟的包谷棒子,插在玉米杆的肩头喜滋滋地绽放笑脸。走过的时候,一阵阵玉米地特有的味道直扑口鼻:要是拿搞几个嫩玉米棒子烤熟吃,那该有多美啊! 八九十年代的古镇,米皮儿的名气特别大。我安放下铺盖行李后,先跑到街上去美美地吃了一碗凉皮。 古镇的凉皮生生的白嫩,如玉。辣子油一拌,入口滑润,跟自己平常吃的面食完全是另外一个味道。我工作的前两个月,一周至少出去吃三四次凉皮。在吃凉皮的过程中,我走遍了古镇的大小街道,了解了古镇的曾经。我在那里待的十年时间里,有很多东西很值得现在来回忆……(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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