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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电影剧本—生存的欲望

 张志军_甬上 2022-10-16 发布于浙江

生きたい (1999)

编剧:新藤兼人

1.山间小站
一列火车缓缓驶入车站又缓缓离去。
一位老人孤零零地留了下来。
老人用好奇和不安的目光望着月台上的站名。
车站站名:弃老站
2.长乐寺
红叶。
老人读着从市役所索取的导游手册。
老人遥望着远方。
看得见耸立的弃老山。
字幕:弃老山
老人茫然地眺望着。
突然响起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如同从地底涌出一般。
3.饮食胡同的小路
随着老人的背影推进,露出一块小酒店简陋的霓虹灯招牌。
4.小店内
细长条的柜台是用胶合板制做的,有六条腿。
女掌柜在招呼顾客。她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妩媚女人,叼着烟卷。脸上的浓妆遮住细小的皱纹。
顾客是刚才在弃老山见到的那位老人,名叫山本安吉,七十三岁,已是白发苍苍。
坐在老人旁边的一对年轻男女正在对饮,男的是大学生,女的是高中生,像是一对恋人谈着悄悄话。
年轻男女的旁边是一位装腔作势的中年男子,像是做过公司职员,吸着烟斗。他也是这里的常客。
女掌柜:“咦,去弃老山?那可是一座扔老人的山呀,如今还在扔呢。”
老人:“在这个文明社会里,是不会扔老人的吧?”
女掌柜:“是吗?”
老人:“没错呀。不过,即便是说这说那,老人最终还是要被扔掉的。虽然人们都在说要保护老人呀,不重视老人的国家不是现代国家什么的,可真心话嘴上都不说出来,都想把老人扔掉。”
女掌柜:“那倒也是,一大堆没用的人象螃蟹横行一样到处爬来爬去的话,那么国家就要灭亡了。”
两位年轻人根本没听,可装腔作势的男人却在暗中侧耳倾听。
老人想让大家都听到。
老人:“看了这本导游册子我才知道,很早以前,在古今和歌集里就有所记载——仰望明月照在弃老山上,它难以抚慰我的心,令我更悲伤。作者不详。”
女掌柜:“古今和歌集是什么呀?”
装腔作势的男人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老人:“古今和歌集就是……”
女高中生打断老人的话头。
女高中生:“(嘟囔)爸爸妈妈和兄弟姐妹都是一副监视的眼神,连脚心都要看。”
大学生:“你就让他们看,不就得了。”
女高中生:“我的存在是透明的。”
大学生:“尽管如此,你还是你爸爸妈妈生的孩子吧。”
话被打断后,老人故意不停地咳嗽。
老人:“你什么都不知道呀,古今和歌集就是,其实我也不知道。距今约一千年前,平安时代有一个叫纪贯之的人收集了许多他喜欢的歌,编了这本古今和歌集。……仰望明月照在弃老山上,它难以抚慰我的心,令我更悲伤……从那时起,长野县深山中的弃老山就出了名,连城里都知道。我在想,全国各地是不是都有弃老山呢?不,肯定有。”
装胶作势的男人:“从历史上看,我认为有。”
老人:“(点点头)给我的酒瓶里再来点酒。”
女掌柜:“OK。”
大学生:“你离家好了。”
女高中生:“把父母扔了?”
大学生:“真笨,是你被父母扔了。”
老人又用力继续说。
老人:“作为人类生存的规律,已经没用的老人,都是尽快扔到山里的。过去人类就是在这种地域社会的规则中生活的。是呀,不是很好的生存智慧吗?”
装腔作势的男人:“是啊。”
老人:“喂,高中生!”
大学生:“高中生是这位,我是大学生。”
老人:“不反抗父母的家伙不顶用。”
女高中生:“唉,真的,大叔?”
老人:“不背叛国家的人也不顶用。”
女掌柜:“你又拉了吧?”
老人:“(泄气地)对不起。”
女掌柜:“你说对不起就完了?臭死了,拉了一大摊吧?快出去。”
女掌柜说着从柜台里冲出来。
大学生也站了起来。
女高中生:“(喊)哎呀,臭死了,哎呀!”
装腔作势的男人兴致勃勃地静观。
老人摇摇晃晃立起身来,笑得有点瘆人,点头哈腰地一个劲儿道歉,想朝门口走去,可是腿脚不灵,流下一摊屎。
女掌柜:“快出去,哎呀,真臭呀,快出去!”
5.小店外
老人拖着罗圈腿出来。
挎在肩上的包耷拉在腰际乱晃荡。
6.小店内
女掌柜把铁捅里的水泼到地上,冲洗粪便。
大学生、女高中生和装腔作势的男人坐在柜台上躲避观望。
装腔作势的男人:“妈妈桑,他还算不上是外人吧?就不能对他再好一点?”
女掌柜:“那都是十年前的话了。他夫人死后,他整天无精打采的,不知不觉我同情起他了。他每晚都来,真是个瘟神。”
7.附近的街道
一位中年男子一边喝着罐啤一边蹬着自行车急匆匆往家赶,突然,他连车带人翻侧在地。
他是内科医师君冢长太郎(45岁)。
被甩出去的长太郎拍打拍打身子站起来,跟前有一位老人蜷缩在那里。看着前方赶路的长太郎没有发现眼前的黑物体轧了过去。
他急忙扶起老人。
长太郎:“啊,糟了。大叔,不要紧吧?大叔,大叔,要挺住啊,大叔,啊,什么呀,真是的,太臭了,大叔。”
老人:“对不起,对不起。”
8.八铺席的房间
弥漫着一种令人感到寒冷的空虚。
凌乱的被褥旁,摊着一地方便面的空纸碗和吃剩下的油炸豆腐包的酸饭团。一个身着日式睡衣的女人象虾一样蜷曲着身子躺在那里。开着不关的电灯。滑落下来的红毛巾。
她是安古的长女德子(40岁)。
楼下的电话铃响起。
德子不去管它,可电话执拗地响个不停。德子只好慢吞吞爬起来下楼。
9.楼梯下
德子咕咚咕咚地走下来。她显得有点异常。因为是旧房子,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德子拿起楼梯下的电话听筒。
长太郎的声音:“喂,喂,是山本家吗?”
德子:“(蚊子般的声音)是的。”
长太郎的声音:“您是山本安吉先生的长女德子小姐吧?”
德子:“是的。”
长太郎的声音:“我是车站西口那家平安医院的医师,请您马上到医院来一趟。”
德子:“我是躁郁症患者,现在正处于抑郁阶段,不想出门。”
长太郎的声音:“不想出来也得出来,是关于您父亲的事。”
卡嚓一声挂断电话。
10.综合医院的单人病房
德子进来,身着红外套黑裙子,总觉得她好像崩溃了。抑郁状态。
带她进来的护士站在那里,一声不响地注视着她。
坐在病床旁的长太郎站起来。
安吉老人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别人在给他换上白色病号服。
长太郎:“您就是山本德子小姐吧?”
德子:“(嘟囔般地)是的。”
长太郎:“其实您父亲……”
德子:“刚才进这个房间之前,护士都跟我讲了。我父亲都做了些什么,是怎么处理的,我都清楚了。(突然异样地叫起来)臭老爷子,又拉了吧?”
凛冽的声音。
老人:“(悲惨地)对不起,德子,你来太好了。对不起,真丢人呀。”
长太郎:“(冷静地)您父亲身上都是粪便,我们已经给他清洗干净了。(指指护士)是护士洗的。西服也洗干净了,正在烘干。自行车轧了他,是我的责任。”
老人:“(急忙否定)不,没那事儿。是我摔在了路上,是我的责任。罪过在我。”
长太郎:“总之,我们医院现在已住满了,总有新患者来,所以希望您马上把您父亲接回去。
德子:“(态度坚决地)我是躁郁症患者,正象刚才我跟您说的那样,现在正处抑郁期。就是把父亲接回了家也无法照顾他。所以,我想让他暂时留在这里,由轧了他的您和医院负责。”
护士:“(冰冷的声音)医院不是养老院,绝对不能这样做。费了多大劲才把他沾满粪便的西服脱下来。我连裤权都给他洗了。”
老人:“(微弱地)德子,我们回家吧。我明白了。在这个社会里,从任何一点讲,老人都是累赘。”
德子:“在家里也是累赘呀。老爷子,这可是个好机会,应该暂时呆在这里不走呀,老爷子。”
长太郎被德子击中了要害。
老人:“不要说这种薄情的话,带我回去,阿德。”
德子:“什么?阿德、阿德的,不要叫得那么甜,老爷子。”
11.山本家
深夜,父女归来。
老人穿着医院烘干机供干的皱皱巴巴的衣服。
德子费了好大劲儿才用放在大门上的钥匙打开大门。
老人:“带我一把。”
德子推开老人的手进去。
昭和初期那种日洋结合的房子。
进入门厅后是一条两铺席长三尺宽的走廊,走脚旁边有一间六铺席大小的铺着榻榻米的西洋式起居室,还有通向二楼的楼梯。起居室隔壁是八铺席大小的日式卧室,里面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各种破烂,着上去像是一个储藏室。日式建筑加上一点西洋风格,一切都变得很陈旧,如同一座空房子,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老人占据了这间六铺席大小的起居室,凌乱的被褥对折起来堆放在那里。进入门厅后,德子先进来。老人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伸出手来向德子求助,德子甩开老人的手。
老人:“阿德,扶我一把。”
两人不由得走进起居室,不由得站在那里。
老人:“真暗呀。”
德子:“要节约用电。”
老人:“点灯吧。”
德子:“随你便。”
老人像是讨好女儿似的,忿忿不平他说道。
老人:“阿德,医院可真薄情呀。救人命的是医术吧?简直就像轰野狗一样把人往外撵。”
德子:“到哪找这样好的医院,连沾满粪便的西服都给你洗了。”
老人:“你瞧瞧,唯一的一件好西服都变得皱皱巴巴的了。阿德,你好像有点躁狂了。”
德子:“您不是去温泉了吗?”
正处于躁狂阶段的德子变得有些温和了。
老人:“呵,出门时是那样打算的,可是突然感到你妈妈好像在叫我,于是我就想去看看长野的弃老山了。”
德子:“啊,又要变得抑郁了,您不是说已经把妈妈忘了吗?因为影响您再婚。”
老人:“哪呀。把你妈妈送进了养老院吧?对了,是你妈妈主动要去的。不过近来,我总被一种罪恶感折磨着,好像我把你妈妈扔到了弃老山里。”
德子:“其实不会这么想,别再讲这种深刻的问题。您在撒谎。我正在躁狂和抑郁之间排徊,听了这种弥天大谎,很快会陷入抑郁中。”
老人:“别陷进去,阿德。”
德子:“别阿德阿德地叫。伪君子。”
老人:“呵,是我把你妈妈托给了养老院。”
德子:“是妈妈自己要去的,妈妈说自己糊涂了,趁自己还没有完全糊涂想进养老院。”
老人:“是这么回事呀。这事真叫人伤心。真寂寞呀,人为什么要老呢?”
德子:“爸爸。”
德子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老人惊恐万状。
老人:“唉。”
德子:“为什么要去那个女人那儿,讨人嫌了吧?”
老人:“(虚张声势)那个女人是什么?是个好人!”
德子:“和妈妈比,真是天壤之别。为什么跟在那个女人屁股后头转?不象样。”
老人:(突然掉转方向,从西服兜里掏出一本书)阿德,不,德子,你瞧!”
德子:“这是什么?”
老人:“我从医院娱乐室的书架上借来的,是民间故事《弃老山》,这可是杰作呀。”
德子:“(大怒)老爷子,什么时候沾上了这个坏毛病!人老了,道德观念也淡薄了?小偷,您要是做这种事,我的躁郁症就好不了。”
老人:“阿德,肚子饿了。”
德子以一种自我厌恶和爱怜的表情凝视着老人的脸。
德子:“什么吃的都没有。”
老人:“冰箱里会有什么吃的吧。”
德子:“找找看。”
两人吃完方便面。
老人:“在弃老山的市役所,我拿了一本导游册子。在长乐寺眺望远方的弃老山时,响起一种无法形容的震撼大地的声音,轰隆……轰隆隆……我害怕起来,寻思得快离开这个地方,于是朝弃老站跑去。这时,白胡子老站长问我,脸色为什么是白的?(映像表现)我说在那边听到了大地的轰鸣声,老站长捋着胡子笑着说,那是市役所的观光科为提高弃老山旅游的效果特意播放的音响效果录音带。老站长抿嘴一笑。我总觉得老站长在胡说八道,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他。胡子站长说,弃老的故事在这里流传了许多年,有一本详细纪录了流传在这一带民间故事的杰作《弃老山》,你读过没有?我老老实实地告诉他,我是化学家,生来就没读过小说。他脸上浮现出嘲笑我的神色。这时车来了,泡蘑菇没用,我就上了车。老站长给我敬了个礼。哈哈哈。”
德子:“不可笑。”
老人:“不过,从医院的书架前走过时,我一眼瞥见的就是《弃老山》这本书。阿德,你读读这本书吧。”
德子:“真无聊,我又要抑郁了。一见到书就想把它撕得粉碎。”
老人:“阿德,我可爱的德子,你不要自以为了不起,闷闷不乐地那么说。阿德,就因为你总是说这种话,到了这个岁数还嫁不出去。”
德子:“我嫁不出去就是因为有你这个老爸。”
老人:“阿德,读读这本书吧。”
老人说着握住德子的手。
德子刻薄地甩开老人的手。
12.田无的峡谷
高高的群山,深深的峡谷,这里有十三座古老的房子。
一条细细的河流从谷底穿过。田地像是紧紧抱住瘦瘠的大地一般。
老人的声音:“栖息在这条峡谷里的生灵有人类,野兽和乌鸦。人类是13户52人,野兽比人多,有豺狼、野猪和小鹿。不管怎么说,这条峡谷里最显眼的还是乌鸦。今年特别多。其原因不久你就会明白。”
13.路旁的石佛
阿驹婆(70岁)跪在那里念叨着什么。
阿驹婆:“求求菩萨让我中签。”
14.阿吉的家
老人的声音:“乌鸦到证明家里有人死了。”
木板项的房子,这是一个极其贫穷的家。已经倾斜的屋檐上吊着乌鸦,这是避邪用的。
这个山冲里的乌丸长老(60岁)庄重地坐在屋里。
阿吉(30岁)守在一旁。土间里,有五位老人驼着背,神情紧张地坐在那里。
此时,阿驹婆悄悄进来坐下。
老人的声音:“这家的主人权太前天进山挖山芋被野猪用牙刺穿了肚子死了。昨天刚举行完葬礼,现在家里只剩下了寡妇阿吉。”
阿吉老老实实地守在一旁。
老人的声音:“管理这座村子的是乌丸长老。这座村子有个习俗,当出现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时,就要通过抽签来定一个继任丈夫。于是,有资格的代表们都聚到了一起。”
长老侧近的一位女人(40岁左右的性感女性)将六根竹筷做成的签递给长老。
长老确认了一下竹签后说道。
长老:“(用手语)其中一根签的签头是黑色的。”
长老是聋哑人,侧近的女人为他翻译。
大家点头。
长老:“我是长老,我定下的事,谁也不能违抗。”
侧近的女人为他翻译。
大家点头。
长老:“那么开始抽签。”
女人翻译。
她把竹签递到大家面前。
女人:“不能偷看。”
六位老人一边叨咕一边抽签。
女人:“请看吧。”
阿驹婆的签头是黑色的。
阿驹婆:“我抽中了。”
阿驹婆兴高采烈。
其他五位老人都很沮丧。
阿吉面不变色显得很坦然。
长老:“阿驹,祝贺你了。”
侧近的女人翻译。
阿驹婆:“这下我进山也放心了。”
长老爽朗地笑起来。
长老:“真令人高兴。”
女人翻译。
15.阿驹婆的家
老人的声音:“阿驹有两个儿子,大的叫阿熊,小的叫阿牛。”
这也是一个贫穷的家,房子像个小棚子,趴在地上。
房前,阿熊(35岁)和阿牛(30岁)兄弟俩在劈柴禾。
阿牛把斧头抡过头顶,阿熊用锯锯着原木。
阿驹婆急匆匆赶回来。
阿驹婆:“我中了,抽中了,我中签了,瞧,(竹签)头是黑的。阿熊,高兴吗?这下你可有媳妇了。”
阿熊:“(兴奋地)娘,真中了?”
阿牛:“(羡慕地)哥,太好了。”
阿驹婆:“阿吉明早就过来。”
16.老人的家
老人一边品着杯子里的烧酒一边热泪盈眶地读着《弃老山》。
德子哈着腰站在老人身后,目光越过老人肩头落在书上。
17.阿驹婆的家门口
老人的声音:“阿驹带着阿吉回来了。”
阿驹婆跟在阿吉后面回来。
老人的声音:“没中签的老人们都感到很遗憾。”
没中签的几位驼背老人和几个小孩在后面跟来。
阿驹进到家里,把阿吉让进去后,站在门口,向跟来的人们留下一个胜利的笑容,随手关上板门。
孩子们起哄。
孩子们:“阿驹,阿驹,快进山!”
于是大人们也拍起巴掌起哄。
18.阿驹婆的家,内
这个家里也只有板间和土间,板间里有一个炉子。
阿吉双手伏地。
阿吉:“请多关照!”
阿熊也双手伏地,把额头贴在木板上。
阿熊:“也请你多关照!”
阿牛羡慕地在阿驹婆身后望着。
阿驹婆:“那么,按照规矩,把接纳仪式办了?”
阿熊和阿吉消失在草帘子后面。
板间中间只隔了一块草帘子。
从这边可以看到两人在草帘子那边赤身裸休的重叠在一起。
阿牛注意到他俩后,蹲下来。
阿驹婆在往炉子里放劈柴。
阿驹婆:“不要那么眼馋地盯着看。”
每当把势柴放进炉子里时,就会劈里啪啦地溅出火星。
仪式结束后,两人出来。
老人的声音:“仪式很简单地结束了。”
阿驹婆:“(问阿吉)怎么样?”
阿吉:“您问阿熊吧。”
阿熊:“是个好女人。”
阿驹婆:。“是吗?恭喜了,早点生个孩子。那么吃饭吧。”
四个人围着炉子吃饭。
老人的声音:“在这条峡谷里居住的人不吃白米饭,吃的是稗子、芋头、栗子和橡子。
娶媳妇时,祝贺进山时,要吃稗子饭。”
几个人碗里的稗子饭都盛得满满的,大口吃着。
阿驹婆:“(问阿吉)阿吉,好吃吗?”
阿吉:“真好吃,今年我还是第一次吃得这么饱。”
阿驹婆:“是吗?”
19.月光照着阿驹婆的家
月光洒下来,清澈得令人害怕。
阿驹婆从屋里出来,坐在了树墩上。
老人的声音:阿驹婆70岁了,到了进山的年纪。她准备年底12月进山,也就是要被扔进弃老山里。”
德子的声音:“唉,被扔掉?是把人扔掉吗?”
老人的声音:“说到进山,阿驹婆心里总有件事撂不下,就是接班人的事。这次运气好,中了签,阿吉嫁了过来。一直架在阿驹婆肩头上的重担卸了下来。阿驹婆很兴奋。
阿牛从门里冲出来,胡乱砍着柴。
阿驹婆看到后点点头,理解这是理所当然的。
20.阿驹婆的家,内
草帘子晃动着。
传来阿熊和阿吉粗乱的喘息声。
阿吉白皙的腿时隐时现。
21.阿驹婆的家,外
阿牛使劲锯着原木。
阿驹婆:“阿牛,忍一下吧,凡事都有个先后。哥哥娶了媳妇,下面就轮到你了。
阿牛:“(一边哭着一边说)这深山峡谷里缺的是女人。”
阿驹婆:“再忍忍,说不定谁又会被野猪捅死。”
22.小公园
老人坐在银杏树下的长条椅上。
幻想:老人和女掌柜在店里接吻。
女掌柜:“我爱你。”
现实:老人毅然决然地站起来。
23.小店
午后。女掌柜正在店里做准备工作,这时安吉老人悄无声息地进来。
老人:“上次谢谢你了,给你添麻烦了。”
女掌柜:“(生气地)回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老人:“我今天可带着钱了,付钱吃饭算是顾客了吧?”
女掌柜:“你一来,顾客都走了。”
老人:“算了,算了。”
女掌柜:“拿的什么?”
老人:“报纸。”
女掌柜:“你只读体育报?”
老人:“(突然激动起来)只有体育报写的东西是真实的,不是吗?击出界外、本垒打、赢了、输了、白的、黑的,都是事实吧?是没有虚假的真实。如今这个社会还有真实吗?正义已经丧失,哪都没有真实。”
女掌柜:“(冷冷地)回去吧。”
老人:“你不要用那种冷眼看我好不好,我们都是十年多的相好了。”
老人正要坐下。
女掌柜:“不要坐!”
老人:“哦?(生气了)这不能坐吗?”
女掌柜:“你再不要到这个店里来了,我和你断绝关系。”
在里面那间三铺席大小的杂乱的屋里,一直在吃拉面的那位装腔作势的男人胆战心惊地竖着耳朵听。
老人:“断绝关系?你怎么能对我这么说呢?胜惠。”
女掌柜:“不要叫我胜惠。”
老人:“今天我就老老实实地回去,我绝对还会来的,我的酒瓶还在这放着哪。”
24.方便商店
老人把烧酒放进筐里,把下酒用的鱼罐头塞进兜里。
一直通过监视器监视的店员跑过来,把老人装进兜里的罐头拿出来,两人推搡起来。
老人:“太不礼貌了,我又没有偷,放筐里太麻烦,我就放进口袋里了。”
店员:“总是这样。”
店员说完离去。
这时,长太郎突然进来,他也捧着一大瓶威士忌。
老人:“啊,上次谢谢你了。”
长太郎:“不用客气。”
两人不由得亲热起来。
老人:“那以后没犯过,很安全。”
长太郎:“我看你膀胱和肠子有问题,最好抓紧治疗。”
老人:“(很自信)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了解,您不用操心。”
长太郎:“你把《弃老山》这木书偷走了吧?”
老人:“(坦然地)是,我借一下看看。”
长太郎:“不吱声拿走就是偷。”
老人:“(感慨地)你真细心呀。”
长太郎:“我也读过那本书。”
老人:“你也读过……哦哦哦哦。“
老人盯着长太郎。
25.小公园的长条椅子
两人并排坐下,饮着罐装咖啡。
长太郎:“你总做那种事?”
老人:“那个打工的小崽子总睡觉,我是让他清醒一下,是一片好心。”
长太郎:“难怪,是片好心。”
老人:“晴天心情可真好,太阳对谁都一视同仁,把阳光均匀地送给我们。”
长太郎:“躁郁症的小姐怎么样了?”
老人:“是我女儿吗?她去厂里上班了。”
长太郎:“厂里?什么厂?”
老人:“是一个受到政府资助的民间团体办的,培训那些有精神障碍的人。”
长太郎:“你女儿有精神障碍?”
老人:“不是有吗?是很严重的躁郁症。”
26.工厂
老人的声音:“她很愿意去厂里上班,听说是做羽毛刷子。她好像有了一个喜欢的男人。”
四周是自色的墙壁,宽敞的四角形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大桌子,十四、五个男女在工作。有中年人也有青年人。有的人在缠头。
工作很简单,就是把羽毛整理齐后,扎紧根部,作成毛刷。这种毛刷用于茶席上的去尘。
做法各异。有人慢慢悠悠地干,有人慌慌张张地干。
德子总是瞥着对面的男子,所以精力分散,手上的活总出差错。每当这时,一位中性般的中年女指导就悄悄为她纠正。引起德子关注的男子是一位三十三、四岁的英俊青年,他害怕带尖的闪光物体。
邻座的一位女子乱挥着剪刀,吓得他大叫。
德子见状走到男青年身旁,对在座的各位说道:“各位,森山害怕刃器,请多加小心。”
大家毫不关心。
德子:“请照顾一下森山,拜托了。”
德子说完挺胸走回自己的座位。
对这位男青年,德子害着单相思。
27.咖啡店
靠近山手线的地方,电车不间断地通过,震动着小店。
德子和同辈的友子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吃着点心。友子是一个热衷于宗教而不结婚的女人。
现在,德子正处于躁狂状态,不顾一切,滔滔不绝地大声说着。
德子:“那位男子的名字叫森山一夫,这个名字不错吧?象个男人的名字。我声音这么大没办法,我正处于躁狂。他是东京帝国大学毕业的,我爱上了他。”
友子:“唉,真有趣,德子谈恋爱了。”
德子:“我是迷上他了,不过,(确信地)只是个单相思。森山是个秀才,几百人里就他一个人考进了一家民间电视台。进台一年后,他总感到同屋的人都在说自己的坏话,害怕去台里,就辞职了。真单纯,无法和社会上的毒素对抗。他说自己的心情就像玻璃有了裂纹一样。我难受死了。”
友子:“你帮他一下嘛。”
德子:“不行,我不能和他开口说话。”
友子:“为什么?”
德子:“说不出来。”
友子:“这就是你的弱点。快行动起来。如果你爱他,就应当把心里的想法向他挑明。”
德子:“(坚定地)我绝不会挑明的。”
周围的人都注意着她俩。
友子:“别那么大声,人家都看我们哪。”
德子:“现在我正出于躁狂,没办法呀。心情好就出现兴奋状态。(大口吃着点心)躁郁症就这样,一会是过食症一会是厌食症,躁狂时心惰就好。我绝不挑明。”
友子:“为什么绝对呢?”
德子:“挑明的话,怎么说呢,对了,语言遇到空气会被细菌污染的。”
友子:“细菌?”
德子:“空气中飘浮着细菌。”
友子:“不过一个人单相思都是虚的。要是我,就挑明。”
德子:“因为你信仰宗教,所以你很坚强。”
友子:“你也可以参加一下宗教团体,不好吗?”
德子:“啊,那可不行。就连我这个笨脑袋瓜都知道那是靠不住的敛钱集团。”
友子:“那你加人我们这个宗教吧。”
德子:“你认为自己信仰的宗教靠得住,可是哪靠得住呢?”
友子:“那是延续了几千年的佛教,是真货。”
德子:“原来只是因为它老。”
友子:“趁老越真实呀。”
德子大笑。
顾客们回过头来。
服务生盯着她俩。
德子:“是呵,有的都老得干巴了。”
友子:“我问你,单相思的事打算怎么处理?还要让抑郁陷入亲自告诉的泥潭里?”
德子:“我准备不去上班了。”
友子:“因为单相思很痛苦。”
德子:“是呵,心都快碎了,我突然想抱住他。躁狂消失后就只剩下抑郁了。”
友子:“你跟你父亲谈谈。”
德子:“跟老爷子谈什么?”
友子:“单相思的事呀,你父亲对你的将来很担心呵。”
德子:“我这个躁郁症是老爷子遗传的。”
友子:“我说,你对你父亲认真点,你不是也会治好吗?”
德子:“老爷子真的是个可怜的家伙。”
友子:“你可把你父亲进进养老院。”
德子:“老爷子是绝对不进养老院的,对生活过来的过去过于执着,他想死在家里。”
友子:“他是担心你。”
德子:“你别这么说,我已经混乱了。”
友子:“你就救救你父亲吧。”
德子:“他没得救,现在被弃老山迷住了。”
28.老人的起居室
老人在六铺席大小的房间里转来转去,读着《弃老山》。他穿的还是那件皱皱巴巴的睡衣。
老人突然躺下,还在读《弃老山》。
旁边的旧餐桌上放着烧石瓶和杯子,鱼罐头和维也纳香肠罐头已启开,小碟里有一片吃剩的竹英鱼。老人一会懒散地躺着,一会转来转去,一边一点点地品着烧酒,一边出神地看着书。但是,他目光炯炯。德子从大门外回来。
老人:“(自言自语)了不起,阿驹婆愿意进山。”
德子悄悄瞅了他一眼。
老人没有注意到,还在品着烧酒。
老人:“(使劲点头)怪不得,这是生存规则,是人类的生存规则。”
29.阿驹婆的家
阿驹婆在编草屐。
老人的声音:“阿驹婆在编草屐。这是进山时穿的草屐,是踏上死亡之途时穿的草屐。阿吉在做阿驹婆进山时坐的席子。”
阿熊和阿牛一起搬来木头,做背篓。
阿熊:“阿吉,来帝我一把。”
阿吉:“来啦。”
阿牛朝外走去。
老人的声音:“儿子阿熊在做背篓。要把阿驹婆放在背篓里背上山。因为要渡河流,还要翻过重山峻岭,所以必须把背篓做得结结实实的。阿熊一心想做个新背篓。
30.阿驹婆的家门口
阿牛用锯子锯着大木头。
自暴自弃地锯着。
老人的声音:“阿牛很羡慕哥哥,多余的力气没处使了。”
31.阿驹婆的家,内
阿驹婆做完一只草屐。
阿驹婆:“休息一下吧。”
阿驹婆自言自语说着,机灵地朝外走去。
32.阿驹婆的家门口
出来的阿驹婆对阿牛说。
阿驹婆:“阿牛,行了,休息一下!”
阿牛锯得越来越猛。
33.阿驹婆的家,内
炉火燃烧着。
用作隔帘的席子晃荡着。
阿熊和阿吉缠绕在一起。
34.老人的起居室
老人翻个身,把书扔掉,张大着嘴,活像个痴呆。
德子出现在起居室门口,她身后站着妹妹幸子(28岁)。
德子:“爸爸,怎么了、死了,啊,真臭,又失禁了。(背过脸,用脚捅捅肩)起来!起来!老爷子。”
老人:“(睡眼惺松地)谁呀?”
德子:“你是越来越糊涂了,老爷子。”
老人:“噢,是阿德。”
德子:“不要阿德阿德的,又拉了吧,不臭吗,起来,冲个澡去,臭老爷子。”
老人:“(站起来,下半身耷拉着一件湿漉漉的浴衣)啊,这不是幸子吗?好久没回来了,好吗?”
幸子:“(平和地微笑着)唉,还好。”
老人:“在公寓里一个人生活怎么样?你离开这个阴森的家是正确的。住在公寓里自由,不错吧?”
幸子:“是的。”
老人:“能正确地生活,就没有什么可害羞的。”
德子:“幸子要妈妈用过的柜子,行吗?”
老人:“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这个家里如果有你用得着的东西,都可以拿去。你说过,呆在这个家里就找不到男朋友,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幸子:“男朋友有三个。”
老人:“唉,有三个?太好了。你是个内向的孩子,要有所行动,凡事都必须积极去做。否则就会象你姐姐一样得上躁郁症。对人来说,最重要的是环境。”
幸子:“爸爸,你总是酗酒,总是拉吧。姐姐真可怜,你可要注意点。”
老人:“是啊,我是想注意,可还是,好了,今后多注意。最近我去弃老山时……”
德子:“(喊叫)不要啰嗦,快去洗澡。”
说着猛然打开玻璃门。
里面是卫生间。
老人转过头来。
老人:“对男人可要注意呀。近来.怪怪的搞不清是男是女的年轻男子可越来越多了。这是国家灭亡的前兆。”
老人圈着腿慢吞吞走进去。
幸子从里屋拿来浴衣和裤衩递给老人。
幸子:“浴衣和裤衩。”
德子把浴衣和裤衩扔进洗澡间,叭哒关上门,陪着幸子朝隔壁房间走去,两人准备搬柜子。
德子:“抬柜子去。”
幸子:“把里面东西拿出来。”
德子:“空的,什么也没放。都卖掉了,妈妈的腰带和和服。”
朝大门走去,搬出柜子。
幸子:“我还想要电取暖炉。”
德子:“唉呀,扔在仓库里呢,那东西还能用吗。”
35.后面的小仓库
德子试图打开拉门,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开过,怎么也打不开。德子用力一拉,门掉下来了。
德子:“破破烂烂的了。”
幸子:“在这。”
德子:“看米还能用。”
幸子:“有枝枪。”
一支落满灰尘的猎枪。
德子:“(拿在手里)上小学时,和妈妈弟弟,大家一起去打过鸟。”
幸子:“爸爸一只鸟也没打着。”
德子:“妈妈说打鸟会下地狱的,就把枪收起来了。”
说着把枪口对准了幸子。
幸子吓了一跳。
36.门口
两人拿着电取暖炉走来,年轻的送货员恰好刚到。
年轻男人:“这是山本家吗?我是岛马速递公司的。”
德子:“这个拜托了。”
年轻男子:“是柜子吗?很少见到这种老柜子,成古董了,拿到跳蚤市场去能卖个好价钱。这个取暖炉也有年头了。明白了,请把地址告诉我。”
递上送货表。
在幸子填写的过程中,德子在玻璃门外喊道:“爸爸,洗完了吗?”,可是没有应答。
于是,德子又喊道:“老爷子,怎么了?”还是没有回答。
德子打开门一看。
老人倒在地上,呈一个人字,淋浴喷头喷出的水浇在他的身上。
德子:“(喊)快叫救护车!”
37.在街上疾驶的救护车
38.病房
老人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长太郎医师站在床旁,德子站在床头。一切就像用菊花做的偶人一样一动不动。
老人闭着双眼,嘟囔着不知对谁诉说。
老人:“这个孩子是长女德子,第二个是长子辉夫,辉是光辉的辉,第三个孩子是次女幸子。也就是品德辉煌幸福也。”
德子:“我爸爸的名字叫安吉,安是表示贱的意思,就是贱人的贱。”
老人:“(反驳)不是贱货的那个安字,是安心的安,安定的安,安乐的安。”
德子:“你即不心安,生活也不安定,更谈不上安乐。”
老人:“你要瞧不起父母,就会象蝴蝶一样眼睛长到背上去。”
德子:“别摆父亲的谱了,你不配当父亲。”
老人:“(嘟囔)如果生产不想长寿的药,一定卖得好。”
长太郎:“你说什么呀。”
老人:“(对长太郎)啊,大夫,我们家是典型的崩溃家庭。我的屁股之所以总不利索,我认为是环境和精神的压力造成的。”
长太郎:“不,这是你的肠子和膀胱有问题。”
老人:“这个孩子就像有德一样叫德子,长子就像有光辉的人生一样叫辉夫。可正象丰臣秀吉说的那样,人生梦连梦啊。希望幸子这孩子幸福,可她在公寓里孤独地一个人生活,叫人看了流泪呀。这就是拼命活下来的男人所走过来的命运之途吗?”
老人更为悲伤地说道。
德子:“老爷子,去弃老山别回来了。”
老人:“(朗读似地)如今,老人去爬弃老山,在山脚下就会被警察抓起来。”
长太郎:“(忍不住开口)对不起,请问你们家的经济情况怎么样?”
老人:“德子,马上把住院费付了。”
德子:“哪有钱呀。”
长太郎:“因为是老人医疗,药和治疗是免费的,只付床位费,而且很便宜。是了解了这些后来这儿的吧?”
老人:“我在一家一流企业的化学研究室工作,是一家大的制药公司。我从大学毕业后一直在那工作了四十多年,业绩突出,贡献颇大,平安无事地退休后,领取养老金,收人是每月二十万零八千日元,这就是我家的全部收人。土地是祖祖代代传下来的,房子是娶亲时盖的。”
德子:“(对长太郎)我家老爷子总拉,起居室的塌塌眯都烂了,地板的横棱木快要掉了。”
老人:“不,我们用的是好木材,横棱木不会脱落的,不要紧。和近来建好出售的廉价房不一样。”
辉夫(35岁)陪着一位年轻女性进来。
这位女性给人一种一本正经的感觉,她漠视周围的一切,直至离去一言未发。
辉夫:“(突然地)爸爸,我要结婚了。”
老人:“唉,结婚,(对长太郎)是我儿子光辉的辉夫,是银行职员。”
辉夫:“(问德子)怎么回事。”
德子:“什么事也没有。”
辉夫:“这位是岛津明美,二十四岁,美容师(对德子)。这是姐姐德子。”
明美过分恭敬地鞠了一躬。
辉夫:“婚礼后天举办。”
老人:“唉,后天。那么我得出院了。”
辉夫:“你可以不出席婚礼。”
老人:“为什么?我是你老子呀。你又不是没有父母的孩子。”
辉夫:“婚礼上你要是拉了怎么办?”
老人:“那不要紧,以防万一还有纸尿布呢。”
德子:“(叹气)啊啊,我又要抑郁了。”
辉夫:“姐姐,听说躁郁在反复的过程中抑郁会变正常的。”
长太郎:“说得对,这种意见从医学上讲是正确的。”
德子:“祝你们幸福。我们家人全都不幸,哪怕有一个人幸福也好。”
老人:“我真想出席婚礼呀。”
辉夫:“那么,爸爸,再见了。(对长太郎)家父全靠你了,拜托了。”
德子:“辉夫,好好干。”
辉夫催促着明美哧溜一下溜走了。
老人:“(对长太郎)看见了?是一个很讲礼貌的孩子。我们父子之间的这种隔阂关系,你认为怎么样?”
长太郎:“你不治治膀胱和屁股可不行呀。”
说完离去。
德子陷入抑郁状态。
德子:“啊啊,我真想背负着大家的不幸去死。”
老人从枕头下取出《弃老山》这本书,称心一笑。
老人:“瞧!”
德子看到后,叹口气喊道。
德子:“老爷子,你还在读这种东西?真要把你扔到弃老山去了。”
39.阿驹的家
阿驹婆坐上了背篓。
阿熊、阿吉和阿牛三人注视着。
阿驹婆:“坐上试试。”
老人的声音:“阿熊全神贯注制作的背篓做好了。”
阿驹婆:“真舒服。都准备好了。“
阿熊:“娘,非得这样进山吗?”
阿驹婆:“阿熊,这是在这里出生的人的命运。这几天,摇几桌庆贺一下。哈哈哈。”
40.数日后阿驹婆的家
附近五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聚到一起。他们都是未中签的老人,有的驼着背,有的拄着拐,但都是白发苍苍。他们也是进山的候补者。
在进山的仪式上,附近的老人都要聚在一起,办个告别宴会。
老人的声音:“进山的日子终于定下来了。村里的老人们聚在一起,喝着浊酒,吃着稗子饭,表示庆贺。”
阿驹婆:“请进!”
老头1:“阿驹婆,祝贺你!”
阿驹婆:“谢谢!”
老头2:“真是个喜庆的夜晚。”
老头3:“快要进山了。”
老头4:“这天终于来了。”
阿吉:“谢谢了。”
老头5:“由阿熊背进山吧?”
老人的声音:“阿驹婆为了这一天,把在河里捕到的红点鲑鱼做成鱼串,把野猪肉和鹿肉烤干保存起来。这天乌鸦也来了。”
乌丸长老进来,照例带着那位性感的女人。
阿驹婆:“头儿,这边请,这边请。”
大家特定让座。
长老一屁股坐下。
长老:“(阿驹婆)在此向你表示祝贺。很快就要进山了。”
侧近的女人翻译。
阿驹婆:“谢谢。”
由此,不知为什么,长老一个劲儿笑。
老人的声音:“村里的长老是不进山的,他只扮演监视进山的角色。”
阿驹婆:“头儿,请允许我去祖先那里。”
长老:“祖先们在山里等着你呢。”
长老还是笑。
侧近的女人翻译。
阿吉嫣然斟着浊酒。
老头1:“屁股长得真好呀。每天晚上都让阿熊高兴了吧?”
老头2:“喂,阿熊,很知足吧?”
阿熊笑着,显得很自信。
老头2:“阿牛,你很难受吧?”
老头3:“你嫉妒了。”
老头4:“你就忍着吧。”
阿牛喝着闷酒。
侧近的女人用手语转达给长老。
长老笑起来。
长老:“阿驹之后轮到谁去了?”
侧近的女人翻译。
老头3:“该轮到我了。”
老头4:“你后面就是我了。”
侧近的女人翻译。
大家为了排遣忧郁的心情喝着酒。
阿驹婆好像在给大家打气,提议唱歌。
阿驹婆:“我们来唱进山歌吧。”
大家唱起来。
41.阿驹婆的家门外
正梁上停着两只乌鸦。
从屋里传出老人们声调不齐的数数歌。
你数一,我数一
人出生时就已定,
进山之日会祖先。
你数二,我数二,
人的生命就一条,
进山之日要念佛。
阿熊出来.坐在光叶榉树的树墩上发愣。
阿驹婆出来,仰望天空。
阿驹婆:“真漂亮的星星啊。”
阿熊:“娘,这条山沟里的人,从什么时候起形成进山这个习惯的?”
阿驹婆:“从很早很早以前就一直这样……”
阿熊:“娘,俺要和娘永远生活在一起。”
阿驹婆:“阿熊,不好说这种话的,这话丢人。这是生存的规则。即便我死了,我的灵魂还存在,你和你的孩子,还有孩子的孩子都要遵守。”
42.老人在银杏树下行走
43.小店
女掌柜在跳卡门。
老人悄悄窥视着店内。
店内很热闹,女掌柜站在柜台上跳卡门。不但大学生、女高中生和装腔作势的男人在场,而且今晚还有一位秃头的彪形大汉。
里面只空了一个座位。老人哧溜哧溜从地上爬进来。
女掌柜舞毕,众人鼓掌。
装腔作势的男人:“呀,还是训练有素啊。哈哈哈。”
女掌柜:“我还在日剧跳过呢。”
大学生:“跳脱衣舞?”
女掌柜:“我是想跳的。”
秃头:“我真想看妈妈桑跳脱衣舞。”
老人迅速坐到柜台前。
女掌柜发现他后,怒目而视。老人不以为然地一笑。
老人:“你的卡门跳得真好。”
女掌柜:“(小声)垫纸尿布了?”
老人:“(嘟囔)垫了。今晚绝对安全。没问题。”
女掌柜把一杯兑水的酒砰的一声放在老人面前。
老人咕嘟一口喝下,十分高兴。
老人:“啊,还是在这儿喝酒味道不同呀。”
装腔作势的男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老人:“(奉承地)啊,在这儿喝酒味道就是不一样呀。在家里一个人喝酒没意思,人还是要生活在大众之中。”
女掌柜:“(戒备着,并没有认真待老人)患躁郁症的老姑娘怎么样了?”
老人:“一会躁狂啦,一会抑郁啦,自己总认为自己应该不是躁狂就是抑郁。躁狂啦,抑郁啦,基本上是现代病。本来社会就在生病嘛。年轻人基本上不都是患了躁郁症吗?”
女掌柜:“躁也好,郁也好,不都是遗传的吗?你就有这个迹象。”
女高中生:“躁郁是什么?”
大学生:“就像是卓别林和哈姆雷特吧。”
女高中生:“那就是喜剧和悲剧喽。”
装腔作势的男人:“就像是过节和葬礼一样。”
老人:“喂,你,年轻人。”
女高中生:“唉,叫我吗?”
老人:“你对父母好吗?”
女高中生:“好啊,他们是养育我的父母呀。”
老人:“内心是不是对父母不好啊?”
女高中生:“大叔,你太偏见了。”
老人:“不反抗父母的孩子是窝囊废。”
大学生:“其实你的看法正相反吧?”
老人:“真正的爱国者是反抗国家的。”
装腔作势的男人:“赞成。”
大学生:“妈妈桑,这个人是个什么人?”
女掌柜:“只是一个退了休的大垃级或是湿落叶。”
老人好像要把杂音一脚踢开似的。
老人:“我家是一个血统正宗的名门。(喝口酒)如果生逢其时,即便到不了一国一城之主,你们这些庶民也会热情向我打招呼的。”
女掌柜:“你嘟囔这些,小心被阿德扔到弃老山去。”
老人:“这是弃老山的民间故事。儿子去弃老山扔母亲,翻山越岭,到了夜晚,(滔滔不绝,为了让大家都听到)迷失了方向,弄不清回去的路了。这时母亲开口说到,在你背我来的路上,我放了许多树枝,你从着树枝就能回到家。儿子嚎啕大哭,这是伟大的母爱啊。自己将要被扔掉了,可还为来扔自己的儿子操心。于是,儿子破了规矩,把母亲背回家,藏在了地板下。这时,邻国的大老爷扬言,如果小国不能用灰搓根绳子拿来,就要攻打小国,灭了小国。儿子把大国老爷的话告诉了躲藏在地板下的母亲,母亲说,搓根绳子烧了,就成用灰搓的绳子了。儿子赶快跑进城里报告给本国老爷,本国老爷把绳子烧了,送到邻国大老爷那里。邻国的大老爷也十分佩服老人的智慧,两位老爷和解,成为好朋友。而且,从那以后再也不把老人扔到山里去了。”
秃头:“(用拳头擦眼泪)我都想回家乡去看看妈妈了。我家在长野县。”
老人:“长野县的人,你一定要对父母好呀。”
女掌柜:“用灰怎么能搓绳呢,荒谬,那花招谁都能看穿。”
秃头:“(猛然回击)这就是告诫人们,不能随便粗暴地对待老人。”
老人:“说的对。”
女高中生:“用灰搓绳是编的故事,事实是扔到了山里吧?”
装腔作势的男人:“那是当然的了。事实是可怕的,所以要编这种瞎话。”
老人:“这是瞎话中的真实。”
大学生:“爱护老人有何益处呢?不久,日本四个人里就有一个老人。养活这些老人的是我们。过去,老人用灰搓绳也许还能救国,可现在问题是核武器。老人能解决核问题吗?老人渐渐糊涂了,植物化了。爱护这种东西国家会灭亡的。”
老人:“(激动地)那么你说应该把老人扔到什么地方去喽?”
大学生:“是的。清楚地说是这样。大家都这么认为的,只是嘴上不讲。说要保护老人呀,那是嘴上说说而已。”
老人:“我在二次大战中打过仗。为了大日本帝国以自己的生命当靶子。我横穿了缅甸的丛林。为了战败国日本的复兴,满地乱爬活下来。我是不计报酬去战场舍命打仗的。”
大学生:“去打仗的家伙都是傻子。”
秃头:“喂,你这个混蛋,靠父母养活的家伙,你懂老人问题和核问题吗,你能用灰拢出绳子吗?”
老人:“(突然唱起来)在汹涌的浪尖上摇荡,摇荡,月光下,潮水拥着一叶归来的小舟。”
女掌柜:“你又拉了!”
老人一下子蔫下来。
顾客们站起来,嚷嚷着:“真臭,真臭,臭死了。”
装腔作势的男人喊着:“妈妈桑,拿桶来!”飞奔出去。
44.救护车的红灯闪烁着
45.病房
老人躺在床上。
旁边站着长太郎医师和德子。
老人:“(焦急地)那个女人是小酒馆的吉田胜慧。我妻子去世一年多的时候,她突然闯到我家来,说想和我结婚。”
德子:“(出于躁狂状态,喊叫起来)住嘴,老爷子!不许侮辱我母亲。”
老人:“(反驳)我坚决拒绝了她。”
德子:“是吗是吗。可你们一直存在着不纯的关系。”
老人:“只有一次呀。我是迫于当时的情况嘛。”
德子:“一次和一百次都一样。臭老头。”
老人:“你现在是躁狂,我忍着。对父母不能失札,无论怎么落魄我是老子。”
长太郎:“我是这里雇用的一个医师,不过,就医院经曾来说,都不想让老年人在医院里住得太久。”
德子:“大夫,求求你,能不能把我家老爷子再留一段时间?为了我们家的和平,拜托了。”
长太郎:“我料到你会这么说才先发制人的。依据保健法,老人呆在医院里的时间越长,费用就越便宜,最后等于是免费。这样一来,医院可受不了。为了老人,医院会垮掉的。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老人三个月内出院,然后再住院。正因如此,全日本的医院都在拼命想赶老人出院的对策。让老人回到家里,根据福利待遇在家里接受护理治疗。这样一来,医生也能拿到出诊费。”
护士突然进来。
护士:“长太郎大夫,院长先生叫您。”
长太郎:“行了,行了。”
护士:“长太郎大夫,院长先生叫您。”
长太郎:“行了,行了。”
护士:“什么行了?”
长太郎:“行了,行了。”
护士:“你会被解雇的。”
长太郎:“行了,行了。”
护士:“明白了。”
护士离去。
德子:“这下清楚了。医院的真心话是想把老人扔到弃老山去。”
好像护士没来过一样,长太郎继续应酬着。
长太郎:“患了癌症基本就定了死期,家人也可以为将来做个准备。可是,如今医药、医学进步了,成了植物人后还能活上几年呢。当脑死亡丧失机能后,还能活十年或十五年。这样家属都想把老人扔到弃老山去。”
德子:“我也想扔。”
老人:“德子,我可不允许你做这种违背道德的事。小心上帝。”
德子:“本来就不信上帝,不要上帝上帝的挂在嘴上。”
老人:“因为大家都不信上帝,这才上帝上帝的挂在嘴上吗?”
德子:“(对长太郎)我家老爷子已经失去了人的尊严,应该扔到弃老山去。”
长太郎:“是吗?”
老人:“我可很好保持着人的尊严。”
德子:“到处随意大小便,你还有尊严?”
老人:“吃进去拉出来是做人的条件。”
46.院长室
在一张巨大的桌子对面,院长一边吃着拉面一边让按摩女郎给他按摩。
护士直立在跟前。
院长:“行了,行了,什么行了。”
护士:“不知道。他就说行了行了。”
院长:“什么行了?”
护士:“是什么呢?”
院长:“不是说行了行了的场合。”
护士:“是的。”
院长:“现在这家医院快要被老人们弄垮了。疼死了。”
护士侧过脸去,忍住笑。
院长:“有什么好笑的?”
护士:“不,没什么好笑的。”
院长:“对不对?如果不想让这个医院垮掉的话,就得让老人们出院。啊,疼死了。”
47.病房
长太郎:“我有一个熟人,在政府的资助下,经营着一家特别养老院。他是一个既会赚钱又很认真的人。那里也收痴呆症患者但不是免费的。你说你一个月有二十万零八千元的养老金,你拿出十五万五千元,住进养老院怎么样?剩下的五万三千元留给德子。我好像是进入了你的私生活,可我不能袖手旁观呀。”
德子:“老爷子的钱我一分也不要。”
老人:“打算把我扔到养老院这座弃老山里吗?”
长太郎:“不是弃老山,是养老院,是政府承认的。”
老人:“那就是现代的弃老院。”
德子:“去那儿吧,二十万零八千元全给你。”
老人:“阿德,你现在是躁狂,所以你说的好像你都明白似的。我是把你拉扯大的父亲呀。作父亲的都想疼爱自己的孩子。”
德子:“别父亲父亲的滥用特权。你只是让妈妈生了孩子就当上了父亲吧?”
长太郎:“(有点命令似的)总之最好下定决心。你呀,老老实实去。人要有理性。”
老人:“我不去弃老山。”
德子:“你不是想去弃老山才去看弃老山的吗?你一定得去,像阿驹婆一样高高兴兴地去弃老山!”
老人:“大夫,我是人生的失败者。失败者对人生是执着的。”
长太郎:“你是喜欢失败。”
老人:“我是个悲剧人物。孩子们都是好孩子,和我比起来,都太能干了。”
德子:“用不着喋喋不休地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
48.阿驹婆的家门口,黎明
阿驹婆坐在阿雄的背篓里出来。
脚上穿着一双新草屐。
席子卷起来捆好。
阿吉和阿牛跟出来,在门外跪拜阿驹婆。
落在屋檐梁上的一只乌鸦俯看着下面。
老人的声音:“乌鸦很聪明,知道今年谁在什么时候会进山。”
阿驹婆:“阿吉,我这就要进山了。这是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谢谢你嫁到我们家来,好好生个孩子,要子孙满堂。不要哭,进山是个喜事。”
阿吉伏在地上拜阿驹婆。
阿驹婆:“阿牛,帮助哥哥守住这个家。哈哈哈,风一刮就能刮跑的房子,可是祖先盖的。”
阿牛使劲点点头。
阿熊:“娘,好好看看这个家,这是娘三十二岁嫁过来的家。您三十五岁时生了俺、四十二岁时俺爹去世,您一个人把俺拉扯大。这个村子没吃过白米饭,吃的是稗子、小米和芋头。闹饥荒时就吃树根。娘,您的脚掌和手掌就像树皮一样硬。娘,您生下来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生我们,您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吗?娘,好好看看这个家吧,这是最后一眼了。”
49.老人的家
老人的脚慢慢地迈上了通向二层的楼梯。一身皱皱巴巴的睡衣。
上来后,老人像乌龟一样伸着脖子窥视室内。
德子盖着毛毯睡觉。抑郁状态。
老人慢慢走近,弯下腰注视。
头发散乱地覆盖在德子的脖颈上,透过黑发的缝隙看得见白皙的肌肤。
老人的眼睛湿润了。作为一位父亲,对子女的爱几乎就要爆发了。
老人:“阿德。”
老人轻声唤道。
大概是睡得很深沉,德子只微微动了一下。
老人:“阿德,怎么镜台冲着那边?”
靠墙的镜台在对面。
德子:“(一动不动地嘟囔道)我不想照见自己的脸。”
老人:“为什么不想看自己的脸。”
德子:“没意思。”
老人:“为什么没意思?”
德子:“病了呗。”
德子背朝老人躺着,老人轻轻钻入德子的被窝里,将身子靠过去,德子没有反应。
老人充满了对女儿的爱。
老人:“阿德,你小时候经常和爸爸一起睡。”
老人从后面紧紧抱住德子。
老人:“爸爸是爱阿德的。”
德子腾地一下坐起来,老人被甩到一边。
德子身着被揉搓得全是皱纹的睡衣,霍地站起来。
德子:“干什么。臭老爷子。我是没出嫁的处女呢。”
老人:“(哀求)阿德,你不要误解我对你的爱。我爱你,爱得要死。”
双手伏地道歉。
德子:“老爷子,你这是干什么?哪有父亲给孩子赔不是的。别这样!老爷子,挺住!挺住!”
德子突然哇哇哭起来,紧紧抱住老人。
老人亲切地抱着德子,晃来晃去地哄着。
老人:“阿德,做饭吃吧。热腾腾的米饭上,撒些芝麻盐,啃着咸萝卜,吃着热米饭吧。”
50.厨房
德子在切以米糠麸加盐腌制的黄色萝卜。
情绪急躁,怎么也切不好。
扔进垃圾箱。
51.楼下的起居室
老人和德子在热腾腾的米饭上撤了一点芝麻盐,一边呼呼吹着一边往嘴里送。下饭的菜只有腌萝卜。
两人默默地动着筷子。
嘎吱嘎吱嚼萝卜的声。
突然,老人放下筷子,毅然决然地说。
老人:“阿德,我去养老院。”
德子凝视着老人。
老人:“爸爸是想在这个家里死。在这栋房子里发生过各种事情。我想带着这些回忆在这里死去,所以,我连病也不治,想带着这个生下来就没动过的躯体结束一生。我还想看看你们的将来。可我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行了,我要进疗养院了。”
德子往饭里倒了一点茶,搅拌了一下。
52.特别养老院的所长室
所长在说着什么。秃头彪形大汉。老人听着。隔着玻璃窗,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德子站在父亲旁边,非要弄明白不可的架势。
长太郎医师也在场。
看到老人渐渐垂下头,好像投降的样子。
53.所长给三人引路
各种各样的老人们注视着跟在所长后面的老人、德子和长太郎。
长太郎:“请!”
54.啤酒屋
德子和友子:“干杯!”
德子和她那位信仰宗教的女朋友,一边大口大口饮着啤酒一边交谈着。德子处于躁狂状态。
德子:“(有点犹豫地)老爷子终于投降了。”
友子:“哎呀,真可怜,这可是平成不孝之子残酷物语啊。”
德子:“别人都会马上不负责任地这样说。可是真正可怜的不是我吗?就因为老爷子,我得了躁郁症。老爷子哭了,他流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对我说,今后你怎么生活下去呀。把老爷子送进养老院,我的躁郁症也会好起来。”
友子:“老爷子和你很相像啊。”
德子:“那当然了。我们是父女嘛。不过,我总觉得有些寂寞。”
55.出租车爬上松林间的坡路
出租车里坐着德子、老人和长太郎。
养老院座落在穿过松林后的那座山丘的开阔地上。
56.养老院的大门
在所长的迎候下,三人进来。
老人穿着一件相当旧的礼服,戴着一顶大礼帽。
有许多老人在那徘徊。
老人吃了一惊站住,看着老人们。
有一位可爱的老年妇女。
德子的声音:“老爷子到底是不想走啊。把皱皱巴巴的晨礼服扯扯平,截上一顶大礼帽,活像个街头化妆广告人。”
57.啤酒屋
两人喝着啤酒。
友子:“你这下解放了。”
德子:“我一走进老爷子尿过的六铺席房间,就觉得熏得慌。可是,不知为什么,特别怪,我想在那间屋里睡,就从楼上搬了下来。那时,我就想到,啊,老爷子是我的父亲啊。”
友子:“如果心情舒畅了,把你的单相思也理一理。”
德子:“理过了。和老爷子没关系。不,有。他呀,决定结婚就不来厂里上班了。我呢,拿了一支康乃馨去了他的公寓。等他外出时,我把康乃馨插在他的门把上就回来了。”
(用映像表现)他不会知道是谁在门把上插的这支康乃馨。(用映像表现)而且,过了几十年,他也会死,我也会死的。(用映像表现)一个单相思的躁郁症女子怎么能在门上插支康乃馨呢?这简直就像显徽镜下的小米粒,世界上谁也不知道,不是很好吗?什么也没有,啊,又要抑郁了,对不起,把手绢给我。怎么悲痛起来了?啊,是抑郁,插康乃馨的时候,我是很高兴的。”
友子:“你其实是很喜欢老爷子的。”
德子:“哎,我喜欢老爷子。”
58.养老院的单间
什么装饰也没有,素白的墙壁。
有的只是一张床。
老人起身,前倾着坐在床上,就像用菊花做的偶人一样,睁大眼睛看着《弃老山》。
医院的一位半老徐娘的护士透过走廊的窗户看着老人。
59.进山
老人的声音:“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随着进山的音乐旋律,描写由此展开。
峡谷口。这里是地狱谷。到处都是无情的岩石。
阿熊用背篓背着阿驹婆爬上来。
老人的声音:“上山先得沿着地狱谷爬。这是一个很深很深的布满石子的峡谷。”
阿熊的脚步坚实有力。
乌鸦一只,两只,在头上盘旋。
一条没有路的路。
阿驹婆闭着双眼,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使阿驹婆白发苍苍的脑袋来回晃荡。
60.阿驹婆的家
老人的声音:“她在为死者念佛。”
阿吉坐在炉前念佛。
碎木片微微燃着。
阿牛坐在相反一侧,用眼角溜着嫂子隆起的胸脯。
61.阿熊跳过岩石
脚下是激流。
顺着一块块岩石走着。
乌鸦在头顶的树上望着。
62.鬼泽
阿熊拨开山白竹前行。
茂密的山白竹高得把人都吞没了。
乌鸦在盘旋。
老人的声音:“从溪流攀登到鬼泽,一路上山白竹绵绵不断。乌鸦若即若离地追在后面。”
63.阿驹婆的家
阿吉站起来,消失在草席帘子后面。
阿牛用眼角瞅着,气促憋闷。
阿吉钻进又薄又硬的棉被。
64.阿熊在山白竹中行进
脚下踩不稳,人摇摇晃晃的。
泪水涌出阿熊的眼睛,因为要紧紧抓住背篓带子,阿熊没法擦拭。
阿驹婆:“阿熊,怎么了?”
阿熊:“没怎么。”
乌鸦望着。
65.老人的单间
老人全神贯注地读着《弃老山》,他热心地读了一遍又一遍。不知什么时候所长进来,瞧了瞧老人看的书。所长的头像个大秃瓢儿。
老人让所长看了看封面。
所长不置可否地默默离去。
不知不觉中,窗外的枯树上落了一只乌鸦。
66.鬼泽前面的净土原密林
老人的声音:“净土原到了。起雾了。爬呀,爬呀。”
阿熊的脚步坚定地朝前走。
阿熊:“娘,累了吗?歇下吧。”
阿驹婆摇摇头。
阿驹婆:“你累了吧?歇一会?”
阿熊:“俺用不着歇,趁着还有太阳赶到。”
阿驹婆点点头。
有数只乌鸦在头上盘旋。
67.阿驹婆的家
阿吉睡在草席帘子后面。
阿牛拼命抑制着自己的情欲。
68.阿熊快步行进在净土原上
深山老林。
阿熊哭泣着。
阿熊:“娘,人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
69.天神峰的胸突坡
阿熊来到了坡口。
爬坡。
是一条陡坡。眼下是遥遥在望的谷底。一条弯弯曲曲没有路的坡。
老人的声音:“爬到天神峰坡顶,对面就快要到山佛谷了。”
阿熊屏气爬行在陡坡上。
坚实的脚步。
背篓的背带勒进了肩膀。
鸟鸦静静地望着。
阿熊一步一步使劲踏着上坡。脚底一滑。用力踩住。
乌鸦拍打着翅膀。
70.阿驹婆的家
阿牛站起来,一点一点地靠近草席帘子。
71.老人的家
大门啪地一声被撞开,女掌柜进来。
德子躺在六铺席大小的房间里,形如一尾虾,她只抬起头看了一看。一直能望到大门口。
女掌柜:“喂,你来接一下。”
德子慢吞吞地爬起来,朝大门走去。
女掌柜把一瓶威士忌砰地一下放在了房屋入口处的地板框上。
女掌柜:“听说你爸爸进养老院了?”
德子:“不知道。”
女掌柜:“这是你父亲的酒,还给你了。”
德子:“(嘟囔)贱货。”
女掌柜:“(扔下裤衩)这是你父亲的裤衩,那么,躁郁小姐,再见喽。”
转身离去。
德子当场坐下,看着那瓶酒。
72.天神峰顶
阿熊爬上来。
阿熊:“娘,到了,瞧,那就是佛谷。”
把背篓转过去。
阿驹婆望着。
俯瞰对面耸立着佛谷的大岩石。
乌鸦在上面盘旋。
73.老人
慢慢翻页。心潮澎湃。从床上下来,又上了床。
74.阿熊走下缟枯坡
老人的声音:“走下坡就是佛谷了。”
脚底很滑。一往直前地行走在枯树林里。
顺坡往下走,拨开山白竹,沿着陡坡往下走。
75.阿驹婆的家
阿牛窥视着草席帘子那边。
阿吉睡得正香。
阿牛一步迈过去,可他一下坐在了地上。
阿牛:“嫂子,俺每天每晚都看着嫂子和哥哥,都忍不住了。还不知道俺什么时候能娶上媳妇。实在对不起了,让俺抱抱你好吗。”
阿吉一动不动。
阿牛:“抱一下就行。”
阿吉仍背对着他。
阿吉:“小心挨阿熊揍!”
阿牛:“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阿吉:“娘刚走,你就说些什么呀。”
阿牛:“对不起,我不好,原谅我!”
阿牛说着向前蹭行。
阿吉:“阿牛!”
阿牛:“什么事?”
阿吉:“我肚子里现在有了阿熊的孩子。生下这个孩子后,和阿熊谈谈,他同意的话,我可以和你睡一次。”
阿牛:“这是真的吗。”
阿吉:“你也是一个可怜的男人啊。”
阿牛:“(哭)嫂子,谢谢了。”
说着奔出家门。
76.门外
阿牛飞奔出来,高兴得欢蹦乱跳。
77.进山的灵场佛谷
老人的声音:“终于来到了死亡之谷,穿过峡谷,越过山峰,到了佛谷。”
巨大的岩石前有一片布满石子的开阔地。
瀑布飞溅在岩石上。
有几十只乌鸦。
满地都是被野狼和乌鸦吃过的骸骨。
传来野狼的啼叫声。
阿熊呆立不动,阿驹婆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乌鸦围在四周看着。
老人的声音:“乌鸦喜欢吃人的尸体。人活着的时候,乌鸦不会攻击人,它们在等着人死亡。”
阿驹婆:“放下找!放下我!”
阿熊放下阿驹婆。
阿驹婆从背篓上卸下席子,铺开后坐下。
阿驹婆显得很愉快。已下定决心去死的人,脸上的表情是美好的。
阿熊呆呆站在那里(其实他紧张至极)注视着阿驹婆。
阿驹婆挥挥手让阿熊回去。
阿熊一边哭着一边说。
阿熊:“娘,俺不能扔下你回去,和俺一起回家吧。”
阿驹婆:“这里啊,有我们的祖先。”
阿熊:“娘!”
握住阿驹婆的手。
阿驹婆使劲甩开阿熊的手。
不知不觉苍茫暮色和黑暗已降临四周。
阿熊:“娘,天看不见路了,回不去了。”
阿驹婆:“阿熊,不用担心,娘在来的路上折断了许多树枝,你沿着树枝回去没问题。快回去!”
阿熊这才擦着眼泪离开那里。
78.缟枯坡
阿熊回来。沉重的脚步。
眼前是折断的树枝。
阿熊嚎啕大哭。
老人的声音:“折断树枝作为记号。”
79.老人
不由地合上书,马上又打开书,把书页撕下来。
80.天神峰
跑到峰顶来的阿熊喘着粗气看到一棵树上的树枝……
折断的树技。
老人的声音:“又是折断的树枝。”
81.胸突坡
继续朝前走的阿熊又看到了折断的树枝。
阿熊转身往回走。飘舞的雪花。
老人的声音:“下起雪来了。”
82.老人
撕下的书页又被撕成碎片,碎片又被撕成碎未。
83.佛谷
阿驹婆合掌。
雪花飘落在她的头上。
一群乌鸦冒着雪在那里慢悠悠走来走去。
远处和近处都传来了狼的嚎叫声。
阿熊跌跌撞撞地奔跑过来,从岩角处望去。
阿驹婆一动不动。
乌鸦突然辟里啪拉飞起来。
原来狼出现了。
狼慢慢靠近阿驹婆。
阿驹婆闭目合拿。
狼被阿驹婆一动不动的气势所压倒,不敢靠近。
阿熊浑身发抖注视着。
从阿驹婆身后放射出圆光。
阿熊目瞪口呆僵住了。
狼惊退离去。
阿驹婆合掌的形象十分庄严。
不知不觉间,雪使四周变得雪白。
阿熊被其所震慑,一点点后退,翻身跑走。
84.阿熊
朝着缟枯坡上奔跑,疯狂般地跑到天神峰峰顶,然后往下奔跑,奔跑在净土原的密林中,奔跑在鬼泽中,“喔——”像野兽般咆哮着奔跑。
85.老人
茫然。
86.老人的家
德子还坐在原来的地方。
她慢慢伸出手拿起威士忌酒。还剩半瓶酒。
咕嘟咕嘟对着瓶口喝起来。
然后站起来。
把空瓶扔进土间。
摔碎的威士忌酒瓶。
德子忽地走出去。
大门的隔扇拉门敞开着,刮进一阵旋风。
87.小店门口和里面
德子过来,两手捧着门口那个栽有玫瑰花的花盆,掷向玻璃门。
玻璃被砸得粉碎。
里面的起居室中,女掌柜和装腔作势的男人躺在床上。
德子冲进去,一脚踹倒护着女掌柜的那个装腔作势的男人。
女掌柜:“哇,疼死我了。”
装腔作势的男人:“喂,住手!”
女掌柜:“你干什么呀!躁郁小姐。亲爱的,快来帮帮我!”
女掌柜半裸着进行反击。
两个女人大打出手。
居中拉架的那个装腔作势的男人惨叫着倒在地上。
德子踹倒女掌柜,用手掌扇她。
德子摘下装饰在墙上的青龙刀,横扫店内架子上的威士忌酒瓶。
88.通向养老院的坡路
晃晃悠悠的德子步履蹒跚地走上坡路。她已喝醉。
她把手里拿着的威士忌酒瓶扔出去。
89.老人的单间
老人坐在房间一角的床上,如同痴呆朝上望着。
徐老半娘的护士端来晚餐,瞪着眼睛大声申斥。
凶妇:“干什么呢?吃饭了!”
老人惊恐地站起来。
凶妇:“又拉了?”
老人:“(害怕地)不,没有拉。”
90.养老院门口
德子晃晃荡荡进来。
91、老人的单间
老人端坐在床上进餐。晚餐是一小片烤鱼和焯拌靑菜。
老人干巴巴吃着。
落在窗外晒衣杆上的两只乌鸦目不转晴看着。
德子悄悄打开门朝里看看。
老人正在嗍着鱼刺。
咚咚的脚步声,德子风风火火地进来。
德子:“老爷子,回去吧。”
老人吓得抬起头来。
老人:“阿德,探视时间已经过了。”
德子:“老爷子,回家去!”
老人:“(狼狈地)阿德,是你把我扔到了这个弃老的养老院里来的吧?”
德子:“爸爸,回家吧。扔掉了,又可捡回去嘛。”
老人:“(生气地)这可是弃老山的童话呀。我不回去,我用灰搓不了绳子。”
德子:“我现在可是躁狂哦,有的是力气,拖也要把你拖回去。”
老人:“没有所长的许可,我是不能离开这儿的。(很权威的)我被扔掉了,不回去了。”
德子:“别耍小孩子脾气,爸爸,所长也许正在下面的镇子里玩弹子游戏呢。回去,老爷子,啊,乌鸦!”
乌鸦落在窗外哂衣杆上瞅着。
老人:“那家伙每天都看着我。我会被乌鸦撞死的,会被乌鸦吃掉的。(叫起来)会像阿驹婆那样被乌鸦吃掉。”
德子:“胡说什么呀。老糊涂了?”
德子把老人从床上拽下来。
碗碟散落一地。
老人:“啊,阿德,凶阿姨会生气的。那阿姨好可怕呀,会打我的。”
老人说着要去抢碗碟。
德子把挂在墙上的礼服扔给老人。
德子:“快把它穿上!”
92.大厅
老人们在合唱《绿色的山脉》。
这时,德子拽着老人过来。
老人固执地拼命反抗。
老人:“不!不!救救我,我不回去。我想像阿驹婆那样被弃老山的乌鸦吃掉。”
德子:“说什么呀。臭老头。”
93.阿驹婆
雪花散落在合掌的阿驹婆身上。
94.大厅
老人:“阿驹婆!”
老人试图爬着逃走,德子抱住他不放。
德子:“爸爸,回家吧。把大小便失禁沤烂的塌塌米换掉,铺张新塌塌米一起生活吧!听说弟媳妇也怀孕了,说是来年春天让爸爸抱上孙子。爸爸的养老金能够维持生计,让我们愉快地生活吧!”
老人:“盯上我的养老金了。”
德子:“养老金可以扔到阴沟里去。”
老人:“那可不行,那是我的命根子。”
德子:“爸爸,你不在,我感到寂寞,都快死了,求求你,回家吧。”
老人:“真的?”一种胜利的优越感。
德子:“真的呀,爸爸。”
老人:“这山里到了晚上没有出租车呀。”
德子:“我把你背到下面的小镇上。”
老人:“唉,你背我?背我?”
老人感动至极,嚎啕大哭。
95.门口
德子背着老人出来。
老人:“不要紧吗?”
德子:“不要紧。”
三只乌鸦瞅着。
老人:“啊,乌鸦!”
德子:“乌鸦没什么可怕的。”
把乌鸦驱散。
于是,老人略微安心下来。
老人:“你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崴了脚,我背你去上学,背了十几天。”
德子:“爸爸,你要拉的话,吱一声。”
老人:“我垫了两层纸尿布,用不着担心。”
德子:“哦,垫了两层?”
摇摇晃晃的德子。
老人:“阿德,爸爸来替换你,让爸爸背背你。”
德子:“噢,你背我?”
父女替换。
德子:“噢,下雪了。”
老人:“真少见。已经下雪了。”
老人背着德子下山。
德子:“爸爸,我们把塌塌米换掉吧?”
老人:“好,就这么办。”
德子:“把拉门也换了吧?”
老人:“就这么办。”
德子:“把隔扇也换掉。”
老人:“好好。”
德子:“爸爸的背好暖和。”
老人:“啊,糟了,那本书忘拿了。”
德子:“算了,用不着拿了。”
老人:“阿熊一天就老了十岁。”
父女俩朝山下走去。
雪花飘舞。
老人:“到了春天,山里就该有庙会了。”
德子:“我想和爸爸一起去看。”
96.阿驹婆的家,门口
初夏的傍晚。
从谷底传来为赶庙会练习敲鼓的声音。
传来进山的数数歌。
阿熊出来,弯腰坐到光叶榉树的树墩上。
阿吉从屋里出来,挺着一个快要裂开的大肚子。
阿熊挪出一个空,让阿吉坐下。
阿吉:“今晚看来要生了。”
阿熊扒着阿吉的肚皮,把耳朵贴上去。
阿熊:“能听到喘息声。”
阿吉:“生的时候,叫阿婆来接生!”
阿熊:“我来接生。”
阿吉:“这可托了件好事。”
阿牛站在门后望着他俩。
阿熊:“这是娘的转世,会生出一个好孩子的!”
阿吉:“啊,来了,要生了,疼死了。要生了。”
说着往屋里跑。
阿熊也跟进去。
鼓声越发高涨。
“哇——!”初生婴儿的哭啼声。
阿牛双脚蹦起来,高兴得手舞足蹈。
阿牛:“太好了,下面轮到我了!太好了!”
97.银杏的枯叶,五六片叶子飘落下来
98.老人的家
空无一人。
但是,总觉得有点什么。
瞧瞧六铺席的房间。
有一只乌鸦一动不动。
老人挨近窗旁睡着午觉。
从窗户上跳下来一只乌鸦。
从门口飞进来一只乌鸦,又飞进来一只乌鸦。
德子从楼上蹑手蹑脚地下来。
她拿着一把猎枪。
又进来一只。两只。数只乌鸦。
扣动扳机。
轰然一声,猎枪吐出火舌。
老人只抬起了头,定格。
死乌鸦噼里啪啦落在了绿色的榻榻米上,一片漆黑。
(全剧终)
汪晓志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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