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花市赏梅

       乙未羊年的腊八是星期日，持续十多天的阴雨天，终于在腊八这天放晴，太太说：“这么好的天气，窝在家里实在是浪费时光，不如去逛逛迎春花市。”我说迎春花市哪里有这么早开呀？太太笑了笑说“难怪别人说你是个老古董，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世人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花市虽然没有正式开张，可花市已经是人山人海了。”我心里想可能是商家等不及了，想多赚点钱吧。

      果真是这样。我与太太来到中山的沙岗墟花市，此时的花市已经成了花的海洋，人的海洋。各种各样的花卉绚丽多姿，争奇斗艳，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赏花、买花之人如过江之鲫，熙熙攘攘。这简直就是一幅活生生的迎春图，我与太太自然也就成了这幅迎春图的角色。

       我们穿梭在五颜六色的花海里，年桔、桃花、菊花、山茶花、牡丹花、梅花等应有尽有，还有一些洋花如郁金香和那些我不认识的洋花。太太驻足在一个专卖梅花的摊档前，仔细地在欣赏一盆栽梅花，我走过去看了看，觉得还不错，太太也觉得不错，于是，很快掏钱将这盆梅花买了下来。

        当走到一个卖山茶花的摊档时，太太发现这个摊档不仅卖山茶花，还有一些梅花出售，且这些梅花比我们原先买的，无论是从树形还是花瓣都要漂亮。太太有点后悔先前买的那盆梅花，花档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她见我们对她的梅花品头论足时，也走过来，劝我们买一盆梅花。我说已经买了一盆，花档老板没等我把话说完，就叽哩呱啦地说开了。她说：“看来你太太很喜欢梅花，买多一盆放在家里的阳台上，也很抢眼的。”

       接着她又说：“梅花冰清玉洁，娇艳傲雪，虽然只在寒冬开放，如果你有观赏的兴趣和观赏的心情，梅花的温馨自然会随你而来。尽管在南方“踏雪寻梅，冷月赏梅”的时光毕竟太少，但用心去赏梅、品梅的话，也会别有一番风味。梅花在美到极致的时刻，大都是寂寞的吧。没有蝴蝶的翩翩起舞，也没有蜜蜂的呢呢喃喃，更没有春风化雨的滋润。梅花只是静静地舒展她柔嫩精致的花瓣，默默地畅抒她生命中的全部芳香与色*彩，只有雪花知晓她的美丽，为她唱歌，给她滋润；只有寒夜中的星星能够读懂她的寂寞，为她安慰，给她光明；也只有寒风与她交谈生命的价值，为她祝福，给她鼓励。在冰霜雪冻的寒冬，在风雨交加的黄昏，在凄凉苦楚的断桥边，她静悄悄地吐蕊开放了，乐观而热烈。梅花在寂寞中期待，也在孤独中积聚力量，等到光芒四射的时刻。她怡然自得地绽放她浓烈的青春，充实她绚烂的年华，无悔她屈辱的遭遇，享受她美丽的生命。没有温暖，她自己为自己取暖；没有欢笑，她自己为自己祝福；没有观众，她自己为自己喝彩！梅花转眼间零落成泥碾作尘，但毕竟她开过，香过，也美丽过……”

        啊！这个梅花档老板何以了得，一说起梅花仿佛她既是一位梅花种植专家，又是一位酷爱梅花的文豪。没等她说完，太太已经挡不住她的推销介绍了，决定在她的摊档再买一盆梅花。由于家中来了客人，太太要先回去，于是，我们租了一辆三轮车连同先前买的那盆梅花一起，送回家中。

       我继续逛花市，我刚才听到花档老板滔滔不绝地介绍梅花，心里顿生好奇之心，看看这花档老板这样能说会道，对梅花了解得这样透彻，她真正的职业肯定不是种花的。我试探地问，“老板不像是种花卉的，也不像个生意，倒像一个喜欢花卉的文人。”“这位先生，你的眼力真厉害，我是去年才退休的一位大学哲学老师，我是来帮忙的。我很喜欢花木，特别喜欢梅花，退休之后，有时候来亲戚的花木场走走，时间长了，自然就对花木有一点了解，刚才说了那么多，你不要嫌我啰嗦。”

       我说“没有关系，我也喜欢花木，也喜欢梅花，家里种了许多盆景。梅花从表面上来看，算不上是花中的上品，你看，你这盆梅花，其枝头上，灰色的花苞，已经露出鹅黄的花骨朵儿，正艰难地一点点地膨胀，就象孕妇即将临产似的。在树的下端，枯叶浓密的枝间，仔细看，已见三五朵梅花悄然地开了，俯下身，一缕暗香淡而沁人。只是满树的叶子，虽已由绿变黄，也已转枯，但任凭寒风撕扯，还是紧紧牵附在树枝上。”我停顿了一会。这时候，有人过来买梅花，花档老板忙于做生意了，为了不影响她的生意，我转身想离开，花档老板见此状，随即呼喊我“哎！这位先生你不要这么快就走，你谈论梅花还没有说完呢！”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生意人，做生意还有心思听别人“调侃”，我停下了脚步，此时花档老板的这档买卖也已经做完。她笑了笑对我说“先生继续说梅花吧！”无奈，望了望花档老板那张真诚的脸，我只得继续说“梅花的花能开，叶为何枯？枯了，又为何不落呢？一旦尽秋，已无温暖的阳光，也没有了充足的雨露，梅树只能忍痛割弃满树绿叶，独立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在把根更深地伸展于大地吸其地气的同时，积蓄全身的营养，喂养并孕育着那一树待开的梅花。更为了有足够的力量，爆裂出一朵朵花。而枯叶的不舍树枝，正是用最后仅剩的温存，为每一朵待开的梅花遮风挡雪，尽量使其少一点消耗，省一份精力。你细瞅就会发现，每一个花骨朵儿，都偎在枯瘦的叶子的怀里。只有在梅树的最高处，有少许花苞现于枝头。正因为独自经受着风雪，所以，也是开得最迟的。当满树花开的时候，一片片枯叶就会悄然而落，把一树的辉煌和灿烂，呈献在人们面前。让缕缕梅香，弥漫在寒风中。”我对梅花说了一大通，退休的这位大学哲学老师也即花档老板连竖起大拇指，说“今天我是遇见高手了，先生，你了不起，我甘拜下风。”我笑了笑说：“我也是班门弄斧，半桶水胡吹的 ，哪是什么高手呀？”这时，又有人来买梅花，花档老板递给我一张名片，说她要去做生意了，有时间去她的亲戚花木场交流切磋。我说没问题，就到其他花档去看看了。

       古人说，梅具四德，初生蕊为元，开花为亨，结子为利，成熟为贞。后人又有另一种说法：梅花五瓣，是五福的象征。一是快乐，二是幸运，三是长寿，四是顺利，五是我们最希望的和平。在严寒中，梅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因此梅又常被民间作为传春报喜的吉祥象征，这是梅最可贵之处。

        历代吟咏赞美花卉的诗赋词章中，梅花所占的篇幅之多比例之大似乎没有哪一种花卉可以相比。梅花还被文人列入“花中四君子”、“岁寒三友”而闻名遐迩，似乎也没有哪一种花卉得到过如此之高如此之多的评价与赞誉。寒梅，自古至今，也不知有多少文人骚客为之争咏挥毫。王安石的“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是她，不畏严寒霜冻，超凡脱俗的高洁和坚强不屈的性格；“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她，甘于寂寞，妩媚脱俗，淡泊名利，默默无闻的付出和奉献，那香远益清的幽香，给凝寒的天地带来一片生机，是尘世间笑霜傲雪之花！陆游的“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梅花，先春而开，无意于争取在春天开放，不与百花争时光，为的是不愿同群芳争研斗宠。不是孤芳自赏，而只是愿意保存自我，过一种宁静的淡雅生活，不愿向人屈膝奉谀，只愿生活在百花凋零的严冬，独自去点缀自然，独留一段暗香。

       世纪伟人毛泽东同志写的《卜算子——咏梅》“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则在更高的角度更全面地概括了梅花的风骨情操。“白玉堂前一树梅，为谁零落为谁开。”踏雪寻梅，是王安石的闲情雅致；断桥咏梅，是陆游的乐观豁达；风雪赞梅，是毛泽东的领袖豪情。梅花为什么能得到中国文人如此的青睐呢？是因为它美吗？其实不然，从审美的角度来看，梅花算不上花卉中的“美人”。它的花小瓣少，色浅味淡，既没有牡丹芙蓉那硕大美丽雍容华贵的花朵，没有兰花玉兰那清雅幽远的“王者之香”，也没有桂花山茶花那四季常青翡翠般的绿叶。那为什么中国文人都喜欢写梅花赞美梅花呢？其实是因为它与文人的心境风骨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世间草木，何止万千？梅兰竹菊，岁寒为友。梅花，自古便是正直坚强的象征。走进梅花，融入梅花，感悟梅花的品格，升华人生的境界。梅花虽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没有菊花的尊贵典雅，没有水仙的婀娜多姿，却有着超凡脱俗的傲骨！走进梅花，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梅花，是什么使你不与百花争艳？是什么让你在春寒之中独自开放。融入梅花，任他桃李争观赏，不与繁华易素心。隐逸离世，不与世俗同流合污，这不正是梅花的品格吗？融入梅花，感悟梅花的品格。我赞美贞坚的松柏，我欣赏莲花的出淤泥而不染。可我更爱梅花的傲雪怒放，任你数九隆冬，地冻天寒，梅花依然开的那么艳丽，“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梅花的花语是坚强，高雅，高尚的心灵，高风亮节——古人云梅俱四德，出生蕊为元，开花为亨，结子为利，成熟为贞，梅花是君子的象征，为百花迎接春的到来，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青。

       几十年前，语文老师要我们砺志，在黑板上写下“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对此，我始终记忆犹新，甚至成为我的“座右铭”。我爱梅花，梅花花型俊秀，花色艳丽，老枝怪奇，骨骼清癯，其香更是浓郁芬芳，“梅花香自苦寒来”，她，并非一朵让人赏心悦目的花，她在冰雪中孕育，在严寒中生长，但她品格高尚，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和铮铮傲骨。梅花，不怕天寒地冻，不畏冰袭雪侵，不惧霜刀风险，不屈不挠，昂首开放，独具风采。她不仅因清雅俊逸的风度使古今文人赞美，更以其冰肌玉骨、凌寒留香被喻为民族的精华而为世人所重。梅花以她的高洁、坚强、谦虚的品格，给人立志奋发图强的激励。梅花花期虽短，却耐人寻味，梅花虽在严冬盛开，却给人带来沁人心脾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