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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林黛玉遇上仓央嘉措

 城北十五里666 2022-10-18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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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号ID:hlmyj001

编辑微信:dongzhu1968

投稿:hlmyj001@163.com

作者王宇航,华北电力大学电气工程博士研究生,《红楼梦》的铁杆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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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宇航

目前网上铺天盖地都是仓央嘉措的语录和情诗。真假尚无考据,因而难以分辨其是非对错。

若从学术的角度来讲,自然要严谨,黑白分明;然从文字本身的美感及其蕴含的微言大义,我个人觉得不必那么苛刻。

就像《论语》是孔子和其弟子的著作,现在出现的仓央嘉措著作,无论是否真是本人言论,既然借用其名,必然是其思想的信徒。一概而视,未尝不可。

再者,文化有传承。从孔孟之道到程朱理学,几百年的归纳推理及演绎,归根结底,还是儒家思想。况且,关于仓央嘉措的死因也众说纷纭。其信徒更愿意相信他隐姓埋名,云游四海。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出现了很多似是而非的仓央嘉措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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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中的仓央嘉措出生在1683年,而曹雪芹出生在1715年,年代相隔不远。我是在读一些仓央嘉措的诗歌语录,忽然有了一个灵感:若论其佛性,仓央嘉措和癞头和尚、跛足道人,竟然有几分相似;若论其痴性,又类贾宝玉,更确切地说,更像出家后的贾宝玉,有风月情痴,也有娑顿悟。他自谓:

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有佛性,也有人性。无情又有情。不论是当代人喜欢把仓央嘉措的诗看成是“情诗”,还是他的信徒看着是“道歌”,觉得他笔下的鲜活女性和细腻的心理描写,都如“妆罢低眉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是一种修辞手法,我觉得都有失偏颇。他的诗,有血肉,也有菩提;有净土,也有红尘,否则也写不出那句脍炙人口的诗: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最让我动容的是,我读到了这样一句:

今生来世,一句佛号便是彼岸。缘何,我只能爱你一时,却不能爱你一世。满怀着无限春意,我在佛法里养心。

我想,贾宝玉就是以如此的心境出家的。 

逆着时光行走,只为今生与你邂逅。

我想这也是贾宝玉修行的最终目的——与林黛玉重逢。虽然这样解释,体现不出佛法的精深和奥义,可是凡夫俗子的佛,不就是度人间苦厄的吗?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难道佛家要置若罔闻吗?

仓央嘉措的《问佛》(注释:此文众说不一,有说是杜撰的,也有说大部分是仓央嘉措的,只是有几个章节不是,目前无据可考)中有一句话:

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我也曾如你般天真。

贾宝玉遇到林黛玉,是在天真的年纪,有慧根却无慧眼,自然当局者迷。第五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纵然他天分高明、性情颖慧,阅了《金陵十二钗》、听了《红楼梦》十二支曲,警幻仙子也只有叹息一句:

“痴儿竟尚未悟。”

及到重游太虚幻境,物是人非,才终于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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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上文中说,我觉得仓央嘉措很像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是为什么呢?林黛玉三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个癞头和尚,非要化她出家。她父母就这一个孩子,自然舍不得。于是,癞头和尚对她的父母说:

“既舍不得她,但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听见哭声,除父母以外,凡有外亲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生。”

仔细思味,癞头和尚如此说,不正是暗合仓央嘉措那句诗: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宝黛初会,到黛玉泪尽而亡,恰恰应了仓央嘉措那首诗: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这首诗通俗点说,不就是癞头和尚说的那句谶语吗:

“凡有外亲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生。”

林黛玉一家遇到的是癞头和尚,只把他的话当成是疯疯癫癫的不经之谈。倘若遇到的是仓央嘉措,这样富有禅机,又多情的一句“第一最好不相见”,或许就能窥破天机。林黛玉的一生也许就会迥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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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全书,林如海应该是最慈爱的父亲。虽然文中只提到了两次林如海和林黛玉的互动,但是足以看出林如海对林黛玉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疼爱。他告诉林黛玉惜福养身,每饭后必过片时吃茶,不伤脾胃。

贾赦和贾政却从未如此关怀女儿过。不仅如此,遇到事情,一个卖女求财,一个推女减罪,完全不见父亲的慈祥。

所以,在林如海活着的时候,林黛玉虽然也总哭,但是这种哭,是矫情的哭,是不伤心的哭,是小女孩儿家骄纵出来的小性子,不伤身。

如果林黛玉遇到的是仓央嘉措,或许林如海就不会舍得把林黛玉送到贾府。父女两个会继续过着相依为命的小日子,温馨静好。

对,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这将会是文学史上的损失。然而,若世界上真的有过林黛玉,我想比之红颜薄命,流传千古,或许她更愿意平安喜乐,默默无闻。

可惜花钱难买早知道,花钱难买后悔药。既然不能如得到高僧一样洞悉世情,未卜先知,那么就沉下心来,经营好未知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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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便说一说她遇上贾宝玉后的事情。贾宝玉虽然总是劝林黛玉,诉衷情的时候,又一语中的说出了林黛玉的不放心,但是那时候的贾宝玉,还是个天真的少年,思想稚嫩,劝说的话,也及表不及里。

在经历了人生的坎坷,大彻大悟以后,才能起到拨云见日的功效。所以,若要改变林黛玉的命盘,她需要遇到的是仓央嘉措。

若林黛玉遇上仓央嘉措,或许她会找到一直让自己困惑的问题的答案:“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他或许会用慈悲的语气回答她: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虽出自黄霑的《流光飞舞》,有传言是引用仓央嘉措的《问佛》,可惜黄霑大师已逝,不能出来澄清了,这里权且当成是仓央嘉措的)

那样她会与贾宝玉少了猜忌和龃龉,多了珍惜和享受。她会懂得,“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并吹红雨、同倚斜阳,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在有限的时光里,她会少了很多辗转反侧无眠之夜,也不会“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只为谁”了。

林黛玉是来人间还泪的。神瑛侍者灌溉的水是一个定值,那么越哭眼泪就越少,到第四十九回,林黛玉便只觉得心酸,眼泪却比旧年少。最后会应了《飞鸟各投林》里那句“欠泪的泪已尽”。若然如此,她和贾宝玉的时光,会走得更远一点,走得更慢一点。

如果缘分如冰,只愿春天不来。如果春天注定要来,宁愿它蹑着脚走。

人总是习惯不去珍惜所拥有的,而又在失去的时候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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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林黛玉遇上仓央嘉措,或许她会明白为什么贾宝玉会经常对她说:

“你死了,我做和尚。”

她也不会登时把脸放下斥责他道:

“想是你要死了!胡说的是什么?你们家倒有几个亲姐姐亲妹妹呢!明儿都死了,你几个身子做和尚去呢?等我把这个话儿告诉别人评评理。”

她会懂得那句诗背后隐藏着的斩断情丝的苍凉和悲壮:

含情私询意中人,莫要空门证法身。卿果出家吾亦逝,入山和汝断红尘。

就像他没有选择地成了活佛,也迫不得已离开他的玛吉阿米。

我当时读仓央嘉措的这首诗的时候,想到的就是宝玉出家。就像马德里下雪,三毛看着18岁的荷西在雪地里边跑边回头向她喊道“Echo 再见”,联想到宝玉出家一样。若非爱得不能自拔,怎能求佛超度。

若是林黛玉懂得,她就会对贾宝玉慈悲。可是因为她不懂得,才会在“宝钗借扇机带双敲”的时候,还要雪上加霜地奚落贾宝玉,让贾宝玉忍气吞声,无情打彩。后来金钏被撵,袭人被踢,或多或少受贾宝玉这种情绪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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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懂得,人们总会无意中伤害最爱自己的人。

现在网络小说有一种极受欢迎的“虐文”形式,有道是“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然而我却不大理解为什么这种文体会火。难道只有相爱相杀才能证明爱的热烈,爱的深刻吗?那是怨偶,用贾母的话说就是:

“不是冤家不聚头。”

比之虐文,我更欣赏《诗经》里的《女曰鸡鸣》的温馨恬然。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善待最爱的自己的人,也是一种慈悲。

若林黛玉遇上仓央嘉措,她会懂得,她有多么地幸运。虽然仓央嘉措心里的佛如此说:

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多数人带着这种残缺度过了一生,只因与能使它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失去了拥有它的资格。
《问佛》

仓央嘉措又在另一篇文章中如此解读:

一颗心与一颗心相印,一支魂与一支魂重叠。流浪就变成了回家,破碎就变成了完整。若能在一滴眼泪中闭关,这一刻便不再怅惘,这一生便不再枉度。

或许她会明白,遇到贾宝玉,是劫,也是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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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渡人,渡人的佛又从何而来呢。我和一个朋友讨论仓央嘉措,她觉得很多名义上仓央嘉措的话,皆为杜撰,不会是佛说的。我是这样回答的:“佛之语,亦是人之言。”

如果佛开的是玉言金口,那么佛教就不会分门别类,有藏传一说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佛,也有自己对佛法的领悟。

渡人的佛,来自于自己的禅心。若她遇到仓央嘉措,或许她能够学会,如何在这云雾一般的人生,看见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自从有了《红楼梦》,便有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目中的圆满结局。我曾经也有过荒唐的想法,想要穿书,想要她不再哭泣,想要她有个美好的结局。我又这样问过自己,一个乐观开朗的林黛玉,一个充满心机的林黛玉,还是林黛玉吗?她还会有《葬花吟》这样凄艳绝伦的诗篇吗?

长时间处在一种矛盾的状态,一种是希望林黛玉能变得开朗一些,能活的久一些;又担心她在尘寰中承担“一年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境遇,让她如桃李一样“朝如断肠花,暮逐东流水”。

后来我想清楚一件事:《红楼梦》中的林黛玉,我愿她在书中永远鲜活,悲艳唯美;而现实中的林黛玉,我愿她遇到一个仓央嘉措,指点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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