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年,是中华民族“年”文化的一项重要生活内容。 过年前的繁忙和过年间的热闹组成了洋洋喜气的年文化周期和年文化风俗氛围。 传统习俗的忙年自腊月二十四日起,每天都有具体的事务:即二十四祭灶神,二十五示清苦,二十六办年肉,二十七洗疚疾,二十八贴花花。相括而言就是“除陈布新”和“办年货”两大繁忙事务,每年我家都是依据具体情况,对两大繁忙事务作出合理安排。 六十年代初期,我家口阔、幼稚满室,板壁住宅、窄小破旧,且三世同堂;父母日常工作的繁忙,使进入高小的我就开始照顾众妹、为家庭承担事务了;忙年时,我更是父母的得力助手。 “除陈布新”是忙年的固定任务,一般需要两个单位的时间。“尘”与“陈”谐音,“除尘”就是家庭的清洁大扫除,这个任务固定在腊月二十四过小年;而“布新”则是布置新环境、新气象,以迎接新年,这个任务一般都是在除夕前完成。 每到过小年的这天我们都要对室内室外、墙角床下、柱梁壁顶进行一次彻底地大扫除,以清除灰尘;要将窗门家具、衣被用品洗刷一新,以保证干净整洁。特别是要将灶台上下、前后打扫干净,把“穷运”、“晦气”洗涤、清扫出门,换来新气,干干净净地迎新春。 “贴房子”是“布新”的一项重要内容,我家这项工作一般都安排在腊月二十六日前后两天完成。我记得每年“贴房子”时父亲都要从废品站买回够用的过期报纸,将面粉调制加工成漿糊,我在小方桌上将漿糊均匀地刷在报纸上,递给父亲;父亲则垫上桌櫈从上至下、自板壁房屋的壁顶到地脚,再至板壁房的房顶整体地布满张贴。待报纸漿糊张贴干燥后,小小的板壁房间里整洁明亮,板壁屋顶入目养眼、贴纸气息扑鼻清新。“贴房子”完成后,在屋中板壁上贴上当年动物属象或“年年有鱼”、“福倒”、“发财”等喻意的年画,“布新”工作便是初步完成。 十三岁那年我与父亲调换了“角色”。父亲教我如何对齐纸边,如何利用扫帚均匀整齐地将报纸刷贴在板壁面或板屋顶。在板屋顶的刷贴中一张报纸我连续四次都刷贴得不均匀,多次的返工浪费了该张报纸,我甚是自责;父亲安慰着我,耐心地给我演示,直至我掌握了板屋顶刷贴的方法,父亲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腊月二十七至二十九是“办年货”的日子。“办年货”包括“炒煮”和“油炸”两个类别,炒煮有炒米泡、煮瓜子,油炸有炸肉元、鱼块、全鱼、豆腐泡、藕夹、藕蟹和炸面食(诸如散子、猪耳、各种动物图形)等。 “炒煮”和“油炸”各需一天的时间,没有先后之分。 我们俗称油炸为“开油锅”。那个年代计划经济定人定量,日常生活中鱼、肉每人每月半斤,过年期间每人每月增加壹斤。我家七口人,过年共有十余斤肉、鱼,除留下部分作菜肴使用外,均用作油炸肉元和鱼块,加上计划定额配给的豆腐、藕、面粉等食材的年货制作,油炸食物还是“挺多”的。又因油锅是在小蜂窩煤的提炉上开锅,且是晚餐后才能开工,所以几乎每年都会“油炸”到天亮才能完工。 每到“开油锅”时,我们小孩子们甚是欢喜,顾不了与外面小朋友间的玩耍,很早就守候在父母身边;开炸后,几双小眼睛直楞楞地望着油锅里的食物,溢出嘴边的涎水似乎随时都要流淌到胸前;肉、鱼、豆腐、藕、面食等任何品种的油炸食物第一批出锅时,父母一定会给我们兄妹每人一块(个),以解“猫馋”;当我们将每种食物都尝到时,已经到了凌晨,小妹妹们经常坐在父母身边睡着了。十二岁那年起,我的母亲就将“开油锅”的任务交给了我,自此每年都是由我和父亲配合完成。 炒煮食物中,米泡食材是计划配给的糯米、籼米;而瓜子则是夏季父母单位降温吃西瓜时人们吐弃的西瓜子和自家降温的西瓜子,母亲将这些吐弃瓜子集中拾捡起来,洗净凉晒干,待到过年时煮食。母亲煮出的瓜子叫五香瓜子,配料有丁香、桂皮、八角、花椒、食盐、冰糖、味精等,亲朋好友们都说我家煮出的瓜子又香又易嗑,比市场买的都要好;长此以来五香瓜子便成为了我家每年必须的传统“年货”,以至我和众妹们结婚都是使用这种自家煮制的“五香瓜子”待客。 炒米泡、煮瓜子我家使用的是木材灶炉,父亲灶炉添材,母亲锅前炒煮。当第一锅米泡起锅筛净时我都会用一双小手捧起米泡装进衣袋,然后跑到街上在小朋友们面前炫耀;当一粒一粒米泡放入口中,小朋友们投来馋羡的目光时,自己都会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我也少不了会分给一起玩耍的小朋友们尝鲜解馋。十三岁时母亲教会了我炒米泡、煮瓜子的方法。自那年后,每年腊月间便由我便替代父亲,与母亲交换着添材、炒煮的分工,负责炒煮食物,以备过年。 完成了“除陈布新”和“办年货”的忙年准备,腊月三十当日就要张贴对联,准备年夜饭了。 张贴对联应归于布新事务,准备年夜饭可归入办年货事务。 那时少见商品对联,即便有也舍不得购买。长期以来,我家对联都是父亲购回大红纸,在单位请人手写后带回家张贴门庭的。高小毕业后第一年起我家对联就开始由我书写了。第一次书写对联时,我害怕浪费了红纸,就在贴房所剩的报纸上练习了很多次,在练废去了约十余张四开报纸后终于下定决心,大胆落笔尝试,终于完成了对联的书写;此时的心情无比兴奋,在将对联贴上门庭时一种初尝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一直以来都是母亲为我们大家庭烹饪制作年夜饭,母亲烹饪制作的菜肴堪比大厨、喷香可口。我接过母亲的手艺,开始制作年夜饭是在十五岁那年:我犹记得在粉蒸肉时因手忙脚乱而忘记添加食盐,当热气腾腾将其端上餐桌、大家举筷取食时,蒸肉淡而无味,很是扫兴;此时,能干的、己读初中的大妹妹极尽嘲笑之力奚落笑话我,缓和了气氛,父母也在安慰我;自知失误的我堪慨地笑脸相陪,答应将正在阅读的小说提前给大妹阅读,以示认错补偿。 三十之夜,当门庭上张贴好对联,进餐前燃放完鞭炮后,一家人围在餐桌前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地开始吃年夜饭,也叫吃团年饭。此时,忙年方才告以段落,进入到了过年的时钟之中。 随着物质生活的不断富足丰满,随着科技生活的不断发展变化,在霓灯灿烂、节奏繁快的都市里,人们行色匆匆而生活千姿、工作繁忙而餐饮百汇。我辈许多陈年往事都已逐渐淡忘,传统意义上的忙年也与我们渐行渐远,但儿时的“忙年”却给我留下了鲜活的人生投影,锤固了我朴素的人生观。 2012.1.25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