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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希瑞:牛儿的心事

 作家荟 2022-10-25 发布于四川

文/希瑞

牛儿早就想把秀儿叫到河边去剜菜了。牛儿早就看准河边那个草棚子了。

河边那个草棚子可真是个好地方!

河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孤零零的草棚子呢?12岁的牛儿当然不会知道,不过他还是听大人说过,去年秋天河里发过一次大水,宽宽的水面已经离河口不远了,这样,河口外面就有了这样一个负责看水的防汛草棚子了,当然,河水再也没有上涨,草棚子也就没有用处了。

自从有了草棚子,好像根本就没有大人进去过,只有牛儿、秀儿和拄儿他们三天两头进去过。他们在里面说话,玩五子棋,有时候还伸个懒腰躺一躺,进来出去玩够了,再下到河里玩水,直到最后才四处散开剜菜。要是光顾得贪玩,挎着个空篓子回家,不挨爹娘的一顿责备才怪!

也真怪秀儿太粗心了,那次,她和牛儿正玩着,不声不响就出了草棚子,棚外就是麦子地,牛儿一猜就知道,秀儿准是有尿了,出去尿尿也不说一声,真是的!牛儿在心里这样埋怨秀儿,忍不住好奇心趴在棚上,透过缝隙朝外张望,这一看不要紧,麦子还遮不住秀儿,牛儿紧张得呼吸急促,狠狠咽下一口唾沫。牛儿没想到,秀儿那么瘦小的身子,怎么会那么好看……

拄儿就喜欢秀儿。拄儿很大胆,竟敢把自己的朝秀儿裤裆里塞,要不是牛儿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敢相信!

就说那次拄儿把自己的硬往秀儿的裤裆里塞,他爹不但没动他一指头,反而埋怨秀儿招蜂引蝶不懂事,让秀儿她爹好好管管秀儿。人家拄儿他爹现在是副队长,以后有可能是正队长,再以后当个大队长,也不是没有可能,一手能遮住个天。秀儿爹不敢反腔,也有他的道理。

那大约是在去年夏天吧,反正是一个很热的中午,牛儿和拄儿在村前的大湾里洗澡,一会儿扎猛子,一会儿仰游着,玩了个痛快。

拄儿在家里是十分娇惯,霸气得很。八岁了,还成天光着屁股,满大街疯跑,也不嫌丢人。在家里,小妹妹从不敢跟他争嘴,就怕他朝自己挥拳头。拄儿在外面惹了事,他爹从不打他骂他,反倒迁怒于别人。牛儿就不同了,在外面跟人打架吃了亏,回家牛儿他爹非揍他一顿不可!

拄儿的仰游、踩水本领那是大大地厉害,连大人们看了会引来一阵嬉笑,拄儿为此甚是得意。秀儿溜达到岸边,正好瞅见了眼前这一幕,忽然掉头跑开了,跑进岸边的小杨树林子。那时候,小杨树林子里的蝉儿嘶嘶长吟,高一声低一声叫得正欢。

拄儿见秀儿进了小杨树林子,澡也不洗了,赤条条跳上岸,直奔小杨树林子。

牛儿一个人在水里,终觉无趣,也上了岸。想想秀儿去了小杨树林子,拄儿也去了小杨树林子,他们到小杨树林子里来干啥呢?牛儿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该进去呢。

小杨树林子里,树影婆娑,斑驳陆离。牛儿踏着树影,走进了蝉声嘶鸣的小杨树林子。

果然,牛儿终于看见正面对面坐着的秀儿和拄儿了。只见秀儿背倚着一棵小杨树,坐在地上,拄儿坐在她的对面。他俩在玩啥把戏呢?好奇心促使着牛儿悄悄靠近了他们,只有靠近了,才能看得清。天哪,只见拄儿一手朝后撑在地上,一手在前,握住自己努力往秀儿的裤裆里塞……眼前这一幕,牛儿吓得呆若木鸡,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竟然发出一阵“格格”的傻笑声,这一笑,岂不是搅了拄儿的好事……

以至于以后多少年,拄儿再不肯跟牛儿一起玩耍了,拄儿说他不识相,背后喊他“傻牛”。傻牛就傻牛,只要秀儿跟俺玩得高兴,俺牛儿也乐意!反正俺傻牛也不争工分,不怕你爹当队长……

等秀儿回来,牛儿故意卖起了关子,说,秀儿,我看见好光景了。

什么好光景?在哪里?

在我二大爷家里,我堂哥大牛……

秀儿知道,牛儿有个二大爷,二大爷有个儿子叫大牛,在外面干工作,很有本事哩!

我大牛哥过年回来,拿出一本画报给我看,上面有……

有啥?

可好看了!

有啥呀,你快说!

牛儿故作神秘兮兮地说,不告诉你,等明天来,我带给你,你自己看吧。

那天剜菜,牛儿就没有心思了,秀儿的身子老是在眼前飘忽不定,竟然看不准一棵野菜的模样。结果篓子里什么菜都有了,有苦菜子,有荠荠菜,还有七七毛、蓬蓬菜,等回到家里,他娘翻捡着菜说,苦菜子荠荠菜人能吃,七七毛蓬蓬菜能吃吗?怪不得你剜这么多菜,剜进篮子里都是菜吗,还不快拿了喂猪去!

有了很过瘾的第一回,牛儿心里痒得不行,就想看第二回,最好能亲手摸一回才好呢!

第二天,牛儿早早去了河边,等着秀儿,眼睛不时朝着通往村里的小路巡视着。那时候,路边,绿柳成荫,野草葳蕤,各色野花开得正艳,田里的麦子绿缎子似的,还没有长起来。

秀儿能来吗?秀儿肯定会来的,她还没看那本画报,怎么能不来呀!

牛儿正想着,秀儿这不来了嘛,一手小撅,一手篓子,一路溜溜哒哒就来了。

带来了吗?

一见面,秀儿问牛儿。

牛儿羞赧地笑了笑,说,嗐,画报找不到了!

你净骗人!

我不是骗你,真的找不到了!

我才不信呢!

画报是找不到了,不过上面的东西我可记住了!

那好,你说吧,上面有啥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上面有个女人……

嗐,女人有啥稀奇的?

那女人没有双臂……

噢,一个残废。

女人光着身子,叫什么维纳斯……女神!

秀儿“哎哟”一声,赶紧捂住了耳朵。

俺不爱听,你快别说了,羞死人了!

你要愿意看,等我回家找找,拿给你!

俺不看!

你不看,昨天我又看了一次。

又看了一次?

对,就在昨天下午又看了一次。不过这回看的是个真人。

你胡说,这里哪有真人给你看?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到底是谁呀?

就是你!

什么?我?

昨天下午,我在棚子里,你出去尿尿,我都……

好你个死牛儿,俺不跟你玩了!

你别生气,我还想……

想啥?

秀儿,要不你给我当个媳妇吧!

好你个死牛儿,小流氓、二流子,谁稀罕你!

秀儿气坏了,小胸脯一起一伏的,涨红着脸说完,独自一人走了。

秀儿真的不跟牛儿玩了,好多好多日子,秀儿没来河边了。路边,柳荫更浓了,草儿更繁茂了。田里的麦子一天天蹿高了,眼看着就泛黄了,牛儿的身上,长裤已经换上了短裤,黄胶鞋穿不住了,干脆当个赤脚大仙。

牛儿在心里细数着日子,三月三、四月八、五月端午,数着数着就想起了秀儿,这一想,心里就乱了,就不数了,就想,反正麦子泛黄了,就这么长的时间吧,秀儿再也没来过,这个小妮子!

麦子地里,有好多荠荠菜,剜也剜不完,今天剜了,过几天,又会长出来。麦子地里,有黄雀飞上飞下,阳光下,闪现着黄缎子般的光芒。麦子地里,还有一种褐色的鸟儿叫“老牛哞”,别看它像鹌鹑一般大小,却能像牛一样发出哞哞的叫声,拉着长长的嗓音,高一声低一声叫唤,这样的好光景,怎能独自一人享受?

牛儿忍不住,决定找秀儿一起去寻鸟。

秀儿早已忘记先前的不愉快,倒是痛快地答应了。

好吧,咱一起去寻鸟,不过,我得带上淘气。

淘气?不就是秀儿的弟弟吗?让他去,那多没意思!牛儿闷闷不乐了。

秀儿说,你不知道,淘气就想要一只“老牛哞”,要不,我还不来呢!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牛儿只能勉勉强强答应了,边走边想,“老牛哞”捉不到,说不定还能找到几个“老牛哞”蛋,哄淘气玩呢。

“老牛哞”真是一种怪鸟,你明明听它在这边叫,等你小心翼翼摸过去,它又在那边叫开了。等你赶到那边,它又在这边叫个不停,跟你捉迷藏似的。

牛儿想,告诉你“老牛哞”,俺可是捉迷藏的高手,今天非捉一只“老牛哞”不可!

秀儿想的,跟牛儿完全一样。告诉你“老牛哞”,俺也是捉迷藏的高手,今天非捉一只“老牛哞”不可!

两人就这样想着,来到河边的麦子地,决定分头行动,一个南头,一个北头,两面夹击,不信就找不到一只“老牛哞”。淘气的个头,跟麦子一般高,跟在秀儿后头,憨头憨脑,四处张望着。

还是牛儿眼尖,一眼瞅见了夹在麦子中间的一窝“老牛哞”蛋,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四个。

等秀儿赶过去,牛儿已经小心地把鸟窝鸟蛋捧在手里了,十分自豪地递到淘气手里,淘气捧着鸟窝,欢呼着“回家喽!回家喽!”欢欢喜喜跑远了。

好容易找到鸟窝,也是不小的收获,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就坐下来休息。秀儿十分感激地望着牛儿。

谢谢你,牛儿!

不用谢!

你的眼色真厉害,密密麻麻的麦子地里,就能找到鸟窝。

这不算啥,等哪天我再给淘气捉一只“老牛哞”,让他欢喜欢喜!

谢谢你!

我说过了,不用谢!

那好……

清风不徐不缓地摇动着麦子,麦子婆娑着,荡起阵阵涟漪。牛儿和秀儿都觉得脸上发烫,太阳晒得麦垄里热烘烘的,头顶上,燕子呢喃细语着,蜻蜓飞来飞去,透明的羽翼在阳光下透出明丽的色彩。不远处,“老牛哞”还在高一声低一声叫唤着,撩拨得牛儿春心荡漾。

秀儿,到棚子里去玩吧?

哎,在麦子地里不挺好吗?

外面风大,到棚子里去吧。

好吧,今天俺就听你一回——俺弟弟得了你的“老牛哞”,不知道欢喜成个啥样儿!

两人边说边一前一后走进了棚子。

棚子里,地上还铺着苞米秸子。苞米秸子早就被他们压平了,坐着躺着都不错的。牛儿对这个地方太满意了,要不,他怎么会懒洋洋地仰躺下去,细咪着眼睛。舒服不如躺着,他觉得好舒坦。不知怎么,居然撑起了短裤。牛儿手捂着脸,从指缝里瞅着秀儿。

秀儿亮晶晶的小眼睛,显然看见了他下面那个“支起瓜屋子”的地方,只不过就一撇的功夫,小脸蛋一下子涨红了。

秀儿没有说话,从牛儿身边悄悄爬过去,还蹭着他发热的身体,去拿她的小篓子,挥着小撅,扭动着身子,进了麦子地剜菜去了。

牛儿支起身子,望着秀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麦子的海洋中……

牛儿忽然狠狠搧了一下脸,恨自己为什么不拉拉秀儿的手?是不敢拉秀儿的手吗?就一下,一下还不行吗?以前,人家拄儿都敢把自己往秀儿的裤裆里塞,自己连拉秀儿的手都不敢拉一下,真是没出息,窝囊透了……

打那,牛儿萌生了一个愿望。他要护着秀儿,再也不准拄儿欺负秀儿。等自己长大了,他要爹娘为自己做主,让秀儿给自己当媳妇,让秀儿给俺做饭吃,夜里还要搂着秀儿睡觉,抚摸她的秀发说悄悄话,就像在河边那个草棚子里那样。有秀儿给俺当媳妇简直太美了!

这个愿望,连牛儿自己后来都感到好笑了!后来,这都是因为,拄儿果真给秀儿弄大了肚子,才不得不娶了秀儿当媳妇。拄儿他爹后来果然当了正队长,再后来又当了村长。拄儿底气更足了,胆子大,下手狠,村里的闺女媳妇可不少,柱儿竟敢跟这个亲嘴,敢跟那个摸一摸,反正秀儿不敢管,成天低眉顺眼的,有泪只能往自个儿肚子里咽。

牛儿?牛儿算个啥,只不过舍得出些牛力气,天天上坡干活,还要割他的草喂他的牛罢了。至于牛儿娶了个五大三粗的柴禾妞子媳妇,这是后话。

作者简介:陈希瑞,网名神仙哥哥,山东省青岛市作家协会理事,山东省平度市戏剧家协会副秘书长。作品散见于《大地文学》《火花》《青岛文学》等海内外数十家报刊杂志和文学平台小说散文800余篇,创作出33部吕剧、微电影和电影剧本等网络文学作品300多万字,《亲亲的土地》荣获全国首届鄱阳湖文学“陶渊明”杯散文大赛优秀奖进入前二十名并被结集出版,多篇散文入选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编辑出版的作品专辑,古装吕剧《状元郎》搬上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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