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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东莞沐足店的头牌技师12

 作家杨文华 2022-10-26 发布于广东

我出生的地方,离我后来寄养长大的地方,大概要两三个小时的车程。我出生的地方是一个很小很封闭的村庄,只有20来户人家,在大山深处,村里只有三个姓的人。  

村头是一个水库,淹死过两个人。小时候大人总是跟我们说那里的水很深,有水鬼。

过了水库,走200米左右的田埂,有一条路通向更高的山里,那里只有一户人家,是我们村里的首富,条件相当好。小时候,村里是没有电的,家家户户都是点煤油灯,他们家能赚钱,就自己买了个发电机,买了村里第一台电视。

当时我大伯,经常挑着一副扁担箩筐,一边是我,一边是他儿子,也就是我堂哥,大晚上的,去山顶这户人家看电视。

这户人家也非常好客热情,总是拿出好各种好吃的油炸品,接待村里人。

只是他们家非常不幸。大儿子年轻时候喜欢一个女的,家人不同意,一个人跑到大山里上吊了。小儿子娶了老婆,但是跟老婆关系很不好,经常吵架。有天吵架之后,想不开,也跳到水库里没了。  

山脚下,有一户人家姓钟。当时他在村里当领导,家境也不错。只可惜他家婆娘不孕,一辈子没生孩子。后来他哥哥生了个儿子过继给他,给他传宗接代。

他家婆娘生不了孩子,但对小孩子挺好的,尤其是我。每次从她家经过,她都给我拿花生、枣子之类的零食。后来,她患上了一种病,叫不出名字,但是很痛苦。她不堪折磨,就跳进水库里自尽了。

从姓钟的这户人家接着往前走,走过一段梯田中间的田埂,就是一座木桥,木桥下面是小溪。我小时候被牛顶下去过一次。  

过了桥,再走50米,就是大伯家了。以前生产队建的仓库,被大伯买下来了,我家和大伯家都在里面住过一段时间。

当时大伯跟我爸,就在村里的石灰场挑石灰,挑到十几公里外的地方卖,赚点闲钱。每天早出晚归,非常辛苦。

大伯个子小,没什么力气,经常偷懒,所以每次都挑得少。即便如此,拿工钱的时候,都是他去领,领了之后自己拿大头,就给我爸很少的一部分。

更可气的是,他拿着钱买下了仓库,一开始的时候,说我爸也有份,所以我们家也是住在里面的。但是后来跟我爸闹翻了,两个人分家,就把我们家赶出来了。

大伯虽然干活没什么力气,但是打我爸,那是真的狠。

那时候的手电筒是银色的,金属的,里面装着两节大电池,非常重。那天晚上,他拿手电筒往我爸头上使劲砸,打得我爸头破血流,鼻青脸肿。

分家刚开始,我爸带着我们也没地方去,只能在仓库旁边搭建个窝棚。

我还记得,那年冬天,天气寒冷,我爸一个人光着脊梁在田里摔泥巴做砖。

砖头是田里的泥巴,加水和成泥浆,再放一点稻草,然后倒在准备好的模具里,晾干,就做成了一块大概高20cm,宽40cm的砖头。这种砖头也是很坚固的。我爸那时候确实也是很能吃苦。

那一年雨下得特别大,厨房冲垮了,没地方做饭。

我爸就找了村里一个有钱的人家,说在他家借住一段时间。他们家在生产队开拖拉机,条件不错。当时他们也同意了,但是住了一段时间,又产生了矛盾。

那人的老婆不见了50块钱,说是我妈偷了。

我妈很委屈,一直说她没做这事。我还有印象,当时我妈把家里所有的衣柜、衣服,全部翻了个遍,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这才罢休。  

后来他家也买了电视,晚上村里很多人不愿意去山顶看,都来他家了。但是有一天,电视机就放不出来,他家儿子坚持说是我弄坏了,因为白天只有我去过那房间里。  

后来无奈,我爸只好又带着我和我妈妈离开了。

再后来我爸就四处借钱,买了他家之前的老房子。

这座老房子常年阴暗潮湿,蚊虫蛇鼠特别多。

那时候的房子全是双层冒尖瓦房。只有一层是可以住人的,二层是房梁,房梁上还没有木板,只有几根梁子。梁子上面还放着两副棺材。大红色,棺材的两边都写着一个福字。

现代人很难想象,当时我们住的地方有多差。每天头顶一个棺材,当时我们都习惯了。换成现在,估计是个人都会瘆得慌。

因为房子破旧不堪,下雨天经常漏水。那年雨水特别多,一下就连续下一个星期。房子后面就是山,连续的雨水导致了泥石流出现,石头和泥土一起冲了下来。房子的后墙被一块大石头撞出了很深的一道裂缝。

我爸害怕出事,随时都可能塌房子砸死人,只能自己再建房子。  

这次建房子是用黄泥。我有点印象,就是用两块大木板平行放,中间填入黄泥,再用大木棒使劲锤结实,然后把模板卸下来,不断重复这个操作。  

所以那时候建房子最主要的原料是木头,房梁,门框,门板。

于是我爸妈就去山上砍树了。

虽然那时候人工并不贵,一个人干一天大概就10块钱,但那时候是真的穷,我爸妈没舍得请人,就两个人一直在山上砍,砍了得有半个月吧。  

生木头比较重,所以一般他们会先把树砍好,削去皮,放在一个地方晾干。这样晾出来的木头,不仅更结实,搬回家也更轻松。  

砍了半个月,木头堆了满满一大堆,放在一块平地上。晾晒了大概一个星期,估计差不多可以运回家了,我爸妈就请了五六个人去帮忙搬。  

可是走到放木头的地方,才发现之前两个人辛辛苦苦砍了半个月的木头一根不剩,全部被人偷搬运走了。听我妈说,我爸当场涕泪横流,哭得满地打滚,咬牙切齿。  

从那以后,我爸就变了一个人一样,神志不清醒,完全疯了。  

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坐到锅里,叫我妈生火,说他要成仙。比如把一马桶的尿抱起来,从头淋到脚,说吃苦才能成仙。  

更要命的是,他脾气很不好,动不动就发火,开始打我妈,打起来是不分轻重,下手不要命的那种。  

炒菜盐放多了,他把碗筷全部砸个稀巴烂。  

那天我妈出去摘红薯苗喂猪,回来晚了,他肚子饿,又是对我妈一顿暴打。用挑柴的竹杠往我妈头上打,后来还拿着菜刀,抓着我妈的手放在门槛上,要砍她手。好在邻居听到我妈的哭声,及时过来阻止了。  

那时候我妹妹只有一岁多,大小便不禁,我爸就直接把她拉的大便往她嘴巴里塞,一边塞一边骂。我妈就赶紧把我妹妹抢了过去。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年,最终忍无可忍,那年冬天,距离过年还有7天,我妈带着我和妹妹离开了。

村里有一棵特大的树,大概五六个成年人才能抱过来的那种。

树底下有个小庙屋,里面放着一尊菩萨,还有一个香炉。村里人逢年过节到要去这个地方上香,也不知道这拜的是什么神。

后来我爸生病了,神志不清,就把树底下那个所谓的神灵住的房子拆掉了。他坚信他这辈子之所以这么苦,就是这个所谓的神灵在捉弄于他。  

但他这样做了,他的病也没好转,反而更加严重。直至后来失手杀人,住进了监狱。

哎,我爸那样强悍的一个人,苦了一辈子,结局悲惨。我们家也四散飘零。我一个人现在东莞市打工,干这份下贱的工作,苦苦硬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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